第111章 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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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此時的興華府,五月二十二號,謝閣老,謝建寶,程知縣,烏革,江誌,此時終於到了興華府。
這裏人來人往都要收費。
可簾子又不好掀開,畢竟謝閣老是秘密前來。這也簡單,直接給過去十兩銀子,保證讓你的車過去。
至於裏麵會不會有什麽危險人物?別逗了,再危險,能有興華府的人危險?想進就進,不想進就拉倒。
他們這行人定然不會省這點錢。
等他們到了興華府酒樓住下,還是謝建寶上次住的這家。據紀彬說,這裏是整個興華府安全性最高的酒樓,直接住就行。
到這裏之後,再按照紀彬所講,讓江誌去造船李家找柴力跟嚴慶雲。
他們兩人在鬆江府也有一二十天的時間,了解的情況肯定比程知縣他們多。
而且柴力更是在這認識不少人,雖說老夫子那裏基本都是他在處理,可也借此機會結交了些幫手,雖說這些幫手不太可信,但至少了解本地情況。
程知縣看著江誌帶著柴力跟嚴慶雲回來,不由得感歎∶
這可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就連謝閣老在這,其實都不用多說話。畢竟所有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
他跟著走就行,紀彬在他出發前,就已經做好完全準備,即使他不用來,這些事情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此強悍的能力,實在不是個普通人。
可惜了,他沒有做官的心思,若是他想做官,自己必然將畢生所學全都傳授給他。謝家下麵的子弟,沒有一個比紀彬更厲害的。
如今謝建寶十八歲,紀彬在十八歲的時候,已經在商議怎麽著種棉書了。人眼人不能比啊。
就算他的長子,也是不如紀彬這樣機敏嚴謹的。
在謝閣老分神之時,柴力已經知道了現在的情況,開口道∶"今天晚上就可以換回來,鹽場管理駐防我摸得很熟,隻等夜色一深,人就能還回來。但要跟程兄借些人手,安排老夫子跟他家人見麵。這事好辦,我帶來的七八個兄弟都是個中好手。"程知縣在這自然不能喊官職,否則提前引起其他人注意,那就不好了。
柴力點頭,立刻著手去辦,不過謝建寶好奇道∶"你就不驚訝嗎?難道早就想好了?"
謝閣老見謝建寶終於想到關鍵之處,隻聽柴力道∶"在營救謝老的時候,東家就已經想好怎麽再把人換回來。"
營救的時候就想好了?這不是一兩年前的事嗎?
怪不得柴力根本不擔心,立刻就有了主意,隻怕也是紀彬吩咐過的吧。
這哪是手下啊,分明是紀彬的提線木偶!
不對,他們這些人統統都是紀彬的提線木偶!好狠的小貨郎。
可跟在這樣的人身邊做事,那可不是一句安心就能說的了。
程知縣跟江誌,烏革,甚至嚴慶雲,都陷入深深的沉思。
"若是他進軍中,或者進朝中,一定很厲害。
如果讓紀彬回答,那他肯定說是。可別人看來那就不一定了啊!他就是神仙!
柴力已經習慣大家的驚歎,笑了笑離開,他現在做事也比之前謹慎,畢竟家裏還有人在等他回去。
當天晚上,夜深。
柴力,程知縣,帶著謝閣老直接進了鹽場。而那個老夫子顯然已經換好衣服在等著了。準備得非常充分。
老夫子骨瘦如柴,跟謝閣老完全兩個模樣,幾個人看著,不由得沉默。
紀彬千算萬算,都沒想到謝閣老在他那直接把身體養好了吧!
不過還好,穿上老夫子髒兮兮的衣服,上麵還寫著謝閣老的編號一九七八,也就顯得沒那麽健康了。
果然人靠衣裝。
等到謝閣老一路奔波到汴京,相信能瘦下去一些吧?
老夫子還糊塗著,他雖然在這做了文書工作,那也是靠著紀彬時不時的銀子救命,才讓他少受毒打。
否則現在的他不是假死,而是真正死了吧。
兩人迅速換過身份,謝閣老讓他們不用多言,速速離開才是。
反正天一亮,程知縣就會來救他。
程知縣,柴力朝他點頭,帶著老夫子離開。
而謝老本人,並未歇息,而是翻看老夫子所記的文書,熟悉這裏的活計。一旦有誰問起,他也能答得上來。
老夫子一路被帶著離開,人都是懵的。
可他本能相信來送過錢的柴力,開口道∶他甚至有點害怕,自己會不會被殺人滅口,他現在已經沒用了啊。
柴力道∶"跟家人團聚,隻是以後你們要隱姓埋名,先去海太城躲一陣,躲得越遠越好,過個年半載的再出來。"
老夫子連連點頭,在柴力跟其他兵士的護送下,真的見到了家人。
這些家人平日也是紀彬接濟,也是因為如此,老夫子並未走漏半點風聲,勤勤懇懇地代替另一個人生活。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鹽場,誰能想到竟然能活著出來。
老夫子跟家人哭著團聚,再有兵士護送去海太城,以後這件事就跟他們無關了。
從始至終,他們這家人都不知道老夫子代替的是什麽人。更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以後的日子,他們隻要好好生活就行。這些跟他們沒有關係了。
柴力看著兵士們護送老夫子一家離開,又回到客棧裏。
見大家忙來忙去,反而是自己一點忙也沒幫上,謝建寶不由得喪氣。但他還要打足精神,等天一亮,就是他跟程知縣一起去鹽場接祖父了。
這也是其中很重要的環節。
柴力跟嚴慶雲則要回到李家,以免打草驚蛇,隻是走之前留了封信給程知縣,這封信自然是交給紀彬的。
裏麵有他這二十多天收集的信息。相信會有極大的作用。
天一亮,程知縣,帶著人直接去了當地知府衙門。謝建寶暫時在客棧等著。
他們以知縣身份求見知府,畢竟聖人的密信不宜公開。
就像紀彬說的,既然是聖人親筆提人,不如先經過興華府的談知府,反正這事早晚他都會知道。越級提人,總是不大好。
隻能說聖人這實在是打亂很多人的計劃。
那談知府直到中午才去見程知縣,不過一個小小知縣,怎麽能讓他早早接見?最近剛做完一個大生意,談知府心情還算好的。
隻是一看到程知縣拿出來的文書,臉色立刻變差。
什麽叫興華府內亂不斷?這真是聖人寫的?
談知府翻來覆去地看,這筆跡確實是聖人親筆,他不至於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印章也是聖人的印章。
隔壁邑伊縣的知縣,應該也不會用這種事糊弄人。
可這上麵的話?!這是在打他的臉嗎?
還是說興華府的事被聖人知道了?
見談知府臉色難看,程知縣一臉為難∶"聖人,許是糊塗了?實在想不到為什麽要把這份聖旨給我。所以隻能求上官幫忙看看,這事要怎麽辦。"
雖然談知府不是程知縣的直屬上司。
但兩人的職位實在天差地別,程知縣這種謙卑態度也正常。
談知府勉強笑笑∶
程知縣心裏又道紀彬猜對了。
他在這個知府麵前,根本不用表現得對汴京那邊尊敬。興華府這邊已經不尊汴京,不尊聖人,順著話說才對。
程知縣還是一副皇帝不如上司的精明模樣,讓談知府心裏又爽快了些。
聖人又怎麽樣。
這裏是邊境睡地,誰還能管得到他?聖人不信任他,難道他就信任聖人嗎?真是好笑。
談知府開口道∶
說著,不等程知縣拒絕,就被帶到下麵吃席麵,這席麵無比奢華,比之皇室都不為過。器皿更是精致無比。
若不是程知縣知道興華府的慘狀,都要以為這裏也是國泰民安了。
這頓沒滋味的飯菜還沒吃完,談知府直接走了進來,沒好臉道∶"原來謝老的孫兒也在興華府,怎麽從未聽你說過。
果然,看似讓程知縣吃頓好的,其實就是暗中調查。
但讓程知縣驚訝的是,這知府似乎狂妄得很,絲毫不掩蓋自己的想法。
"他是私自前來,不好多說,而且那是士族家的小公子,什麽都不懂。汴京的人,實在嬌氣啊。"
一番解釋後,才讓談知府氣消了些。
在他看來,好好的日子忽然來了個要人的,不僅是要人,還是拿著聖人的親筆要人。這都是什麽事。
聖人想要赦免謝老,怎麽不同他說?
還說那謝老的孫兒竟然也在,這是不信任他嗎?
談知府心裏百轉千回,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還是那句話。誰讓聖人神來一筆呢。
可是這人,他又不得不放,來的畢竟是個知縣,還有謝家嫡孫。若是不放人,豈不是真坐實了聖人所說的興華府內亂不斷?實在是騎虎難下。
談知府換了張臉∶"算了算了,本知府大度,不跟你計較這些。來人,快去把謝老提過來,也是本官的疏忽,連謝老在我手下,我都是不知情的。
畢竟送人來的時候,犯官的身份都要隱藏。
而談知府更是知道太子跟禹王之爭,自然裝作沒看到興華府有這麽個人物。他這興華府,什麽人都沒在這流放過?皇親國戚都有!還怕個閣老?
當初他爹在這當知府的時候,聖人的親弟弟都被流放過啊!所以他一向不在意這些。
誰知道這謝閣老還能被提回去?也是罕見。
那麽得罪聖人,難道不應該死在這?
反正談知府知道的很多大官,都是死在興華府。所以並不在意其中一個前閣老。
如果提人就提人,隻是聖人那句興華府內亂不斷,讓他覺得惡心。
程知縣也對這句話無語過,可沒什麽辦法,小聲對談知府道∶"這份聖旨,還請您當不知道,否則下官就完了。"
談知府笑著看看他,大發慈悲道∶"行吧,隻是以後你要多來走動才是,我聽說你們邑伊縣許多商戶發展得不錯,咱們要多合作啊。"
程知縣裝作不懂,那談知府道∶"拿你們邑伊縣的棉花來說,若是給我,我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如果不了解內情也就罷了。
了解內情後,恐怕這棉花會用來走私吧?海外孤島,海外番邦,估計會花重金來買。
程知縣心裏一頓,好在有紀彬的提醒,一切都還正常,以為這隻是正常的交易買賣∶"好啊,有好價格,當然是賣給您這邊了。"
談知府又看了看他,不錯,自己真是天縱之才,這都能找到商機。
說話間,謝閣老已經被提過來了。
不過是在鹽場待了一上午,此時的他已經麵容憔悴,傷痕累累,就是不知道幾分是演技,幾分是真的。
反正程知縣心裏都是一驚,等到謝建寶過來,更是哭得眼淚鼻涕都下來了。正好說明了汴京來的不經事。
談知府見程知縣眼裏帶著鄙夷,隻覺得這人合胃口。以後說不定真的可以合作。
他們那的棉花,有些人可是眼饞得很。倒買倒賣,其中的利潤可是驚人的。
隻是程知縣說自己不能久留,必須要馬上離開。
談知府看著他們離開,頗有些莫名其妙地感覺,好像哪裏少了什麽。
一切都太理所應當了?而且發生得非常快?
若是換了旁人,他肯定還要盤問盤問,誰讓程知縣是個明白人。
談知府把心裏那點疑惑拿開,可聖人的聖旨還是讓他心裏有了心結,他還是快些回家,把這事告訴他父親,讓父親定奪吧。
此時的程知縣自然已經帶著謝閣老直接離開。
謝建寶哭得倒是真心實意,謝閣老拍拍他道∶"無事,這些傷是我故意挨的。如此回到汴京,才不會有事。"
這邊的情況凶險緊急,才會讓聖人對興華府加大關注力度。
而他們的車出了興華府,這一趟才是真正結束。
說起來複雜,其實隻過了不到兩天時間。
昨天上午到的興華府,當天晚上換人,第二天把人救出來,第二天下午直接離開。
事情順利得讓人不可思議。
但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不是紀彬摸透了興華府,對本地知府有足夠的了解,更是聯係好各路人脈,根本不可能這麽順利。
就連談知府那,也是紀彬跟程知縣交代過,說談知府必然看中邑伊縣的棉花,若是那邊找事,就用棉花當籌碼。
如今看來,竟然是真的。
甚至不等他說話,談知府就提前這件事,看來對邑伊縣棉花垂涎已久。畢竟興華府是種不成的,他也知道。
紀彬簡直算無遺策。
謝閣老開口道∶"等我走後,你務必要聽紀彬的,他這人私心不多,唯獨看中妻子。為人聰慧敏銳,隻要不是主動挑釁,他根本不會為難人。此次太子讓他暗中調配興華府,也足以表明態度,你萬不可自持身份,欺壓於他。"
這話自然是同程知縣講的。
可程知縣經此一遭,已然對紀彬佩服得五體投地,甚至還給他以後順利進入興華府,跟談知府談維壩合理接觸找到借口。
以後自己可以跟談維壩,紀彬作為商會會長去跟談維壩接觸,豈不是更順理成章。
從接到太子跟聖人的信到現在,不過幾天時間。他腦子怎麽轉得那麽快啊。
如果他能去打正赤族的話,也會是個良將吧?
見程知縣立刻點頭,謝閣老就放心了,隨後又把自己寫的信遞給紀彬。
這次回到邑伊縣,他跟謝建寶會立刻出發,見不到紀彬。畢竟這後麵肯定還有談維壩的尾巴。也隻有暗中遞信了。
下次再見麵,可能就是汴京?
到時候的紀彬,又會是什麽模樣?
謝閣老看著滾滾黃土,到時候的興華府,在紀彬手裏,又會是何等模樣?
紀彬此時在家中算著時間,約莫謝閣老已經被救出來。既然那邊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事了。
等著謝閣老到汴京,上麵的巡察使下來,興華府的大戲才會拉開序幕。
原本他以為自己是看戲的人,沒想到根本看不成。行吧,就當提前了解興華府的情況,以後掙錢更容易。
下麵的波濤暗湧大多數人並不知曉。
特別是邑伊縣的百姓,他們隻覺得最近幾年的日子過得格外好。
興華府的苦難他們並不知情,就跟興華府百姓不知道隔壁就有這樣過的日子一樣。雖說是同一個地域同一個國家,命運也是不盡相同的。
紀彬淡定地看著手裏賬本,最近的生意還跟之前一樣,甚至因為春安城出入城費取消之後,酸果酒,黃米酒的數量大大增加。
等等,說到酒。
那平老板知道謝閣老要走的事嗎?
在紀彬疑惑的時候,平老板已經來了紀灤村。
他這次過來,身後跟了幾大車東西,像是要把家底全掏空一般。
平老板看著紀彬,這一趟顯然也是辭行的。
他跟汴京那邊一直有聯係,所以接到信件時間比程知縣晚,但依舊得了消息。而謝閣老這麽一走,他也要走了。
平老板道∶"春安城的平喜樓,已經交給我家掌櫃,燕芷遊的香閣也有打理。這些都不用擔心。但汴京,我是必須要回。"
紀彬靜靜聽他講,而平老板的表情跟之前完全不同,顯然早就做了決心。
之前紀彬就知道,平老板的平家在汴京也是有大酒樓的,生意在汴京都是十分厲害。可偏偏他來了這麽偏僻地方。
這其中肯定有原因,紀彬雖然沒問過,但後來在平老板,燕芷遊的隻言片語裏麵明白。
按理說平老板這一脈才是平家主宗,隻是主宗人脈單薄,在平老板父親這一輩,祖上基業都被小宗搶走。
如今在汴京的平家,其實是搶了平老板家業的旁支。
當初他跟譚承樂的譚家交好,譚家,太子被打壓,他自然也不得勢。等他父親病故,他也被趕到春安城,隻能飲酒作樂。
如今太子起勢,譚家複寵。他又有暗中營救謝閣老之恩。
他平老板,也該回汴京了,有些東西,必須要拿回來。
這次有譚家相助,有謝家相助,隨便一個手指頭,汴京平家旁支,也該把平家老宅讓出來。他們鳩占鵲巢太久了。
平老板道∶"當初被趕出汴京,都以為我不會再回來,誰又能想到,我把握了這個機會。"
幫著謝閣老跟太子傳信,這也不是個好差事,甚至當初幫忙找人,就不是個簡單的活。但平老板把握住這個機會,可以借著這個機會,重新回到汴京,奪回自己的一切。
紀彬點頭∶"這次回去,一定能拿回屬於的東西。"
平老板笑∶
剩下的話平老板沒有多說,但他心裏卻明白,不是有紀彬這個變數,隻怕他很難這麽回去。很難跟譚家,跟謝家關係這樣好。
誰能想到,他當初隻是喜愛紀彬家美酒,卻遇到這麽厲害的人。
如今自己的命運也因為紀彬改變。
他現在拉來這麽多東西,一部分是自己要離開,很多珍寶不好帶走,另一部分純粹是謝禮了。
紀彬跟平老板吃了最後一頓飯,目送著平老板離開。
兩人並未說太多挽留的話,但平老板最後卻道∶"什麽時候你跟引娘去汴京玩,我一定會好好招待。"
這是肯定的,紀彬笑∶
雖說人來人往,但這也是正常的。
謝閣老的事了了,平老板離開也是必然。
說突然也不突然,畢意平老板的平姓是汴京老門戶,他早就知道了。
這邊平老板離開,倒是讓燕芷遊有些悵然,她現在住在邑伊縣的新家裏,不過她知道平老板早晚會回汴京,如今倒是正常。
她在家中等著柴力回來。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
自然差不多。
如今已經是五月二十九,還有一天時間,紀彬定的船就要完工。等船隻完工,柴力也就能回來了。
到時候就是紀彬拿著尾款,帶著盧益賴亞一起去興華府提船。等這件事了結,就能讓柴力回來休息。
最近也是多事之秋,事趕事。
紀彬讓引娘多去陪陪燕芷遊,情況也能好些。不過燕芷遊也不是個柔弱性子,還是可以理解的。
五月三十晚。
程知縣帶著烏革,江誌再次夜訪紀宅。
隻是這次見的,卻是紀彬了。
謝閣老走了,謝建寶,平老板都跟著回了汴京。
現在的興華府局勢真的全交到紀彬手中。
而程知縣,烏革,江誌,經過替換謝閣老,送謝閣老走這件事,對紀彬已經是五體投地,自然事事都聽他的。
他們三個人已經越發明白,興華府有亂是必然的,隻看什麽時候亂。
普通百姓日子都過不下去,裏麵的豪強劫匪那麽多,什麽時候打一仗都不奇怪。
所以三個人憂心忡忡地過來,自然是想問問紀彬,下一步要做什麽。
可來到紀彬家中,隻見正主卻不著急,甚至在悠閑喝茶。見他們來了,紀彬開口道∶
他這的茶自然是好的。
可程知縣又不是真正的文官,喝起來也是牛嚼牡丹,嚐不出滋味。
眼看程知縣要說話,紀彬道∶"聽說談家人愛茶,我這有十斤上好的茶葉,回頭能不能幫我轉交給談知府,就說是我一點心意。
"我這個小貨郎現在興華府做生意,想問談知府討張豁免出入城費的令。"
見程知縣還是不解,紀彬笑∶"你就當作被我賄賂,所以肯幫我傳話,如何?"
讓程知縣假裝被他賄賂了,所以幫他傳話,十斤茶葉裏還塞了銀票。
至於辦的那個什麽出入城費的令,自然就是駱家那張東西,有了那個令不管運什麽貨物,都不用交錢。
年前紀彬去興華府的時候,駱家就拿這張令幫過他的忙。
借這個機會,紀彬就可以正式打入興華府內部。
隻要他在興華府,隻要他在那邊有生意,遲早會摸清楚興華府碼頭交易的人到底是誰。對方有多少勢力。
紀彬道∶"我想速戰速決所以這麽做,可以嗎?"
這有什麽不可以!
紀彬做這些事簡直太順理成章了,外人看來簡直一點破綻也沒有。
程知縣發現了,紀彬做事的速度真的太快。還真符合他說的速戰速決。
程知縣問道。
"等,但等他過來,就把證據遞給他,讓他直接收拾了,豈不是更好?如今馬上六月,再等兩個月棉花就要收獲,我們不能真的把棉花給他吧?誰知道他們要把棉花賣給誰,賣出去之後,又會對我們做什麽。"
棉花跟炭火一樣,不管是行軍打仗,還是買賣商販,有了棉花這樣的東西,打仗的勝率會提高,做事的效率也會提高。
他不會把這種東西送到海外番邦的手中。
雖說紀彬不喜歡非我族類這種話,可對於一直覬覦海岸,想要來偷偷交易的海外番邦,還是沒什麽好感。
他甚至在懷疑一件事,那就是興華府的百姓會不會被海外番邦的人擄走。可是興華府太亂了,亂的大多數人都沒有戶籍,就算被擄走了都沒地方說理。
棉花,絕對不能給他們。
一定要棉花收獲之前解決他們。不僅如此,這棉花還要當作釣魚的魚餌。讓他們咬上鉤,最後一網打盡。
等紀彬解釋之後,程知縣就道∶
"而且你說得很對,當初我們在邊關打仗,若是將士們人人都有棉衣,定然不會有敗仗。在戰場上,有一件禦寒的衣物,就是保命的機會。所以紀彬的猜測都很正確。對棉花的嚴加防守也是沒錯的。
當然棉花也不是不能交易,但必須是他們南軍國百姓都有棉衣之後,再提賣給其他人的事。
有了紀彬所說,程知縣立刻提著,不日就會派人去興華府找談知府。他們隻要等著消息就好。
若是消息來了,紀彬就可以啟程去那邊,一是看自家做好的船,二是見一見那談知府。
送走他們這行人。
紀彬已經開始困了,一天天的,事情可太多了。怎麽就不能讓他好好看戲呢。
趁著自己要去興華府之前,紀彬已經把家裏的賬本給理清楚。最近這段時間雖然掙的錢不少,還是花了些老本。幸好有冰鋪幫忙回血。否則肯定繼續虧損下去啊。
隻是他這次去興華府,恐怕要多帶點銀子。現在賬麵上的銀子一共是二百六十五萬。
如果想撬動興華府知府談維壩,談家的大門,帶個六十五萬兩,也就差不多了?
現在看似局麵很亂。
但他要做的事情也並不多,就是盡可能地收集信息,掌握更多東西。讓過來的巡察使有賬可查,找得到頭緒。
雖說他在興華府埋了柴力這根線,但遠遠不夠,還是要他過去才行。
至於柴力,謝閣老給他的信裏。
基本也說明了現在興華府的情況。
之前講過,興華府有三個家族,駱家,金家,李家。
除了駱家是自己闖出來,走的航運買賣掙錢,李家依靠的是硬手藝,他家造船的手藝別人也搶不走。
剩下的金家,則最不一樣。
金家跟鹽場,跟興華府指揮使,跟談知府,皆是私交甚好。不對,也不能說私交,應該說是狗腿子。
可這隻是明麵上的三家。
另一個不顯山不顯水,可能別人說了都不知道的家族,則姓談。
這個家的家主,不是談維壩談知府,而是他爹,談峰。
隻有談峰才是興華府暗中黑手。
現在的談家,還是談峰為主,他兒子是知府,他貴妾娘家是金家,又跟駱家拜過把子。李家倒是還好些,不知道為何,一直有所牽製,來往不多。
這些是柴尺那邊得來的消息。
而謝閣老的信則主要寫了談峰這人。
談峰並非興華府本地人,他應該是西北的談家,三十多年前被調過來當知府,當時汴京混亂,幾個皇子奪皇位,無暇顧及這個邊睡之地,而且這裏近鄰大海,更是無人關心。
所以就讓談峰在此地當了十多年的知府,從此培養起自己的部下,之後越發囂張。他的兒子談維壩,也是他趁著汴京有亂子,這才調任到這裏,以此鞏固談家的勢力。
以前聖人並不在意,隻要這地方不亂就行。不亂,對朝廷恭敬,那就更好了。
那時候的談峰把這事做得很不錯,至少表麵功夫是極好的。
一個邊睡之地,有稅收,夠聽話,這就可以了。
若不是被人揭發裏麵的亂象,估計聖人到現在還以為興華府是個聽話的地方。每年的珍珠珊瑚送了不少,而且也不麻煩朝廷。在朝廷眼中,興華府就是個雖然窮,但很聽話的感覺。
不得不說,談維壩談知府的父親談峰還是有些本事的。否則不能蒙蔽朝廷這麽久。
可惜這個泡沫被紀彬無意中戳破,又讓太子注意到這裏。
畢竟假的永遠的假的。
這裏的混亂,才是一切惡果的伏筆。
隻是謝閣老這封信似平有未盡之意,還說讓他好好瞧瞧談知府,,也不知道其中何意.
紀彬手指輕點,燒掉這兩封書信,心裏已經大致有譜了。
他現在等著興華府談知府讓他過去就行。
不過在他看來,這談知府倒更像個生意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談家生意更好。這種坐擁邊睡,又手握大權的,很難沒有其他想法。
隻是自己,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打入興華府內部,這是個問題。
他們怎麽不學學譚清譚刺史,如果天下官員都像他那樣,那就好了啊。
紀彬自己都失笑,譚刺史那樣的官員,隻怕才是少數。
紀彬吹了書房的燭光,提了燈籠準備回房間。但人還沒出去,就正好踩到狼尾巴。
狼大狼二一直在他身邊陪著,被踩到尾巴也不生氣,反而打了滾,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養了兩條忠心的大狗狗。
紀彬摸摸它們腦袋∶"過幾天,帶你們出去玩,怎麽樣?"
出去玩?!
狼大狼二耳朵立刻豎起來!它們想出去玩!
這次去興華府隻怕凶險無比,有柴力陳乙在,再有個嚴慶雲。隻是他們要經常出去辦事。
不如帶上狼大狼二,在黑暗中,它們也是保護神。
紀彬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不僅是狼大狼二,還有刺繡坊的刺繡,釀酒的好酒,梁家二女兒的首飾肌因脂。
更有從春安城進來的百貨。
這些都是興華府奇缺的東西。
誰讓他們那民生太差,根本沒有生產百貨的土壤。
紀彬原本打算謝閣老把裏麵內亂平了之後,自己再帶著東西出發。沒想到他家好好的貨物,如今要先喂一喂貪官。好難啊。
要提前去開拓自己的事業了。
在紀彬整裝待發,把物件都收拾好的時候,村裏去參加童試的兩個少年回來了。一個十五,如今已經是秀才。另一個是十七,看著頗為喪氣。
好在他爹娘並未多加苛責,隻是心疼得厲害。
紀彬在等程知縣消息的時候,也去看了兩眼,紀彬一過去,兩個少年立刻站直身子,,個個都向紀彬行禮,明顯對他十分客氣。
兩人在村裏的時候還好些,去了春安城一趟,更加明白紀彬的厲害。
他們都姓紀,在其他人知道他們是紀灤村出來的時候,都在誇紀灤村的酒好喝,刺繡漂亮。還問他們認不認識紀彬。
認不認識?當然認識啊。
他們甚至還沾點遠房親呢。
因為這樣,不少人還對他們另眼相待,很多人都知道紀彬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隻聽說過他的名聲,卻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他們在春安城的時候,還路過紀彬開的雜貨店跟冰鋪,裏麵的人認出他們,還讓他倆進去歇腳。
如此種種,這兩個參加童試的少年自然有了崇拜對象。
那就是紀彬!
他們真的崇拜紀彬!拿他當榜樣那種。
所以這會又見到人,難免手足無措。
紀彬好笑地看著他們,不過見著他們,才覺得這是未來的希望。
紀彬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給這二人∶"不多,圖個好彩頭,童試而已,求學之路漫漫,這才剛開始。"
兩人不停點頭,紀彬拍了拍沒考上的紀舸肩膀∶
紀彬對二人自然是一個態度。
他的態度如此,也代表村裏人至少不會在表麵上對他冷嘲熱諷,這也就足夠了。
紀舸再次點頭,顯然聽到心裏去了。
說實話,紀彬今年也不過二十,可大家都很尊敬的,這十五十七的少年,都拿他當長輩看了。明明他還那麽年輕啊。
這邊說這話,幫程知縣送信的江誌就來了。
江誌是柴力的好友,原本還好奇柴力為什麽死心塌地跟著紀彬做事,如今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員,倒是十分樂意。
在汴京安逸慣了,還不如在這邊活動活動筋骨。一想到他們要搞的大事,江誌烏革他們都很興奮!就連程知縣天不亮都開始練□□,他們都看在眼裏呢!
江誌這次過來,自然是談知府那邊了,讓紀彬先去興華府一趟,至於給不給豁免出入城費的令,那就看紀彬這人如何。
而且想在興華府做生意,也要看這人如何。
想想在春安城做生意的時候,那就是看中店鋪就租,該做生意就做。到了興華府這邊,還要先拜山頭。
紀彬自己都先笑了,對江誌道∶"好,我明日就出發,讓程知縣不用擔心。"
江誌點頭∶
不是他們兩個吹,他倆可是好手,在戰場上也是以一敵五的存在。
紀彬自然不用,他身邊的好手也不少。
兩人邊走邊說,正好陳乙辦完差回來,那一身蠻橫肌肉可不是蓋的。就連江工誌烏革也是佩服的。
紀彬從袖中拿出一個短哨,輕輕吹了下,狼大狼二一瞬間從院子裏躥出來,嚇得江誌後退好幾步。
狼!怎麽會有狼!
紀彬反而笑了,摸摸兩個狼頭∶"怎麽樣,我有他們保護,沒錯吧。"
這豈止是沒錯!
有他們在,別說三五個人了,十幾個人都不是問題啊!特別是狼大狼二,這簡直是奇兵。
不對,最奇的明明是紀彬!他就是個奇人!
他不僅聰明,他還能養狼!
江誌看向紀彬的眼神,已經跟柴力差不多了。
什麽時候自己在衙門當差,也來投靠紀彬吧!給紀彬做事,一定非常有意思!
紀彬無奈搖頭∶"你們最低都是校尉,怎麽好來我這。"
話是這麽說,可紀彬這裏不同啊。
不過紀彬心念一動∶"不知道你們對航海有沒有興趣,等興華府平了,我們買幾艘大船,探索一下海外孤島,估計會很有趣。"
探索海外孤島!
江誌原本就是不甘平靜的人,否則也不會廝殺出這樣的功名。汴京安逸的生活太過無聊,若是讓他閑著,還不如過來當小吏。要是能坐船去海外孤島,那簡直太有趣了!
眼看江誌想坐船的表情呼之欲出。紀彬輕咳打斷∶興華府的事一了,這事就能提上日程。"
踏山河,行萬裏路。一定可以實現的!
首先要掃除談家這個障礙!他明日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