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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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紀彬人都要傻了,但再看太子跟謝閣老的眼神,明顯是在調侃。什麽紀先生,太子喊這個簡直要嚇死人。
    紀彬連忙解釋∶"趕路太累,所以不知道兩位過來。"
    他們自然不是計較的,否則也不會在院子裏邊看請帖邊等了。
    太子讓他坐下,笑著道∶"不著急,如今朝堂安穩,我也沒那麽忙了。
    這話講起來,紀彬自然想起他頭一次見太子的時候,那年過年在汴京見到太子,隻覺得是個忙碌的中年人,那時候禹王還在蹦,內憂外患,讓他忙得騰不出手。
    幾年過去,已經十分悠閑。
    看來汴京的局勢真的不錯,否則不能這樣自在。
    紀彬坐下後,就聽太子跟謝閣老略略分析了送帖子的人,勤於政務的太子很快把帖子分成三份,一份是可以結交,一份無所謂,另一份就是京中紈絝子弟愛捉弄人的。
    紀彬看的哭笑不得,這對他來說確實很實用了。但太子親自幫忙,雖然隻是順手的事吧,總覺得怪怪的。
    其實不論是中年太子,還是老年閣老,看向紀彬的時候都像是看向晚輩,又見紀彬年紀小,他娘子年紀也不大,又是心思純淨之人,自然多了幾分愛護。
    特別是謝閣老,跟紀彬相處時間更長,甚知紀彬的為人。
    紀彬跟他們聊著天,稍稍慶幸他穿來的時代竟然沒那麽糟糕。就以太子的性格,也是難得賢明君主了。
    這次也隻是聊聊興華府的事,聊了假的談家父子。
    太子歎氣∶"那位十一皇叔我也是見過的,傲氣十足,生母是貴妃,可惜他卻是個庸碌的。早早被貶去興華府,原本以為已經沒什麽消息,沒想到竟然偷梁換柱的,成了一方豪強。他也是天家血脈,卻無半分皇室氣度。"
    最後這句話算是給所謂十一皇叔定性,無半分皇室氣度,就是直白說不配當皇家人唄。所以死了就死了,死了也不能正名,直接讓到亂葬崗,跟邊境皇家沒有半分關係。
    這事聊完,自然又講起百萬棉衣送邊域的事跡。
    謝閣老笑∶"都說你為了送棉衣破產了,真的假的。"謝閣老跟紀彬說話,顯然更自在些。
    紀彬笑∶
    以太子跟謝閣老所知,自然知曉這是假的,但也明白紀彬為這事付出許多,卻見紀彬真的不邀功,倒是又多了幾分好感。
    "不論真假,這次一定讓你補足此次的虧空。放心,忠君之人聖人不會忘記。"
    紀彬下意識想挑眉。這意思是聖人想要賞賜他?
    看來三月三的宴會上,果然有不錯的賞賜。
    上次譚禦史都提點了,這次太子也在提點?
    紀彬這倒是來了興趣,反正聖人禦賜,東西肯定不錯吧?
    這話說著,太子又像閑聊一般,也問了引娘跟他,倒是沒再提當官的事,估計明白紀彬的性格。而且他們三個已經隱隱有默契了。
    或者說太子跟謝閣老已經看出來了,不管紀彬當不當官,反正都能一下,不時給出個主意什麽的。
    太子用起來可是完全沒有心理負擔,能者多勞!紀彬就是能者!
    都被太子這麽誇了,紀彬還能什麽,那就做唄。
    誰知道剛一答應,謝閣老反而笑了,開口道∶"你是不知道殿下的脾氣,你答應得這麽爽快,這次來汴京,是別想休息了。"
    紀彬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三人又閑談幾句,太子又約了紀彬回頭去他書房閑聊,這才跟謝閣老離開。
    這兩位在汴京說句話其他人都抖一抖的人物,竟然在紀彬這裏待了一個上午,還等了紀彬大半個時辰。
    足以見他們對紀彬的重視。
    不過他們過來自然的低調得很,沒有被旁人瞧見。但若是旁人議論,那也無所謂了。
    反正這汴京局勢都在太子掌握之中。
    紀彬送走太子謝閣老,這顆心才是真正放在肚子裏。很好,這次過來不用戰戰兢兢了。
    太子花了幾年時間,已經徹底掌控汴京,若不是邊關還在打仗,說不定還會更自在。可方才見太子的表情,總覺得邊關那邊應該還有好消息。
    紀彬搖搖頭,這也隻是猜測而已,不好亂說。
    紀彬回房間的時候,引娘也早就起來了,隻是她沒出去,見紀彬回來還好好的,這才鬆口氣。哪有這樣的事啊,客人都上門了,他們兩個還在休息!說出去簡直丟人。
    紀彬笑∶
    這種細節,太子他們那邊肯定不會講的。
    主要是讓外麵知道他們關係確實不錯,他也確實是太子的人。
    紀彬想起太子分的那些請帖,他就跟那些請帖一樣,涇渭分明,就是太子這邊的人。也是太子償還的好處之一。
    不出意外的話,今日過後,這些請帖送得會更多更真誠。
    果不其然,都不用等今日過後,他跟引娘,還有詹明等人吃過午飯,又是一堆堆的帖子過來。但紀彬閉門謝客,隻說還要休息。
    他對汴京勢力不熟,也暫時不想熟,反正他跟譚謝兩家基本上已經綁定,參加完聖人的宴會之後,就要回宿勤郡,回無仙城,這邊的勢力略略知道就行,不必深交。
    說到底,想做名士,那就要高風亮節,不能隨便結交黨羽。有時候認識的人貴精不貴多。
    紀彬對自己人設摸得還是很透。
    那些人的宴會是一概拒了,倒讓太子跟謝閣老挑眉。
    他們並不介意紀彬去結交其他人,但直接拒絕,明顯是一種示好的態度。
    紀彬啊紀彬。
    真是長了十八個討喜的心眼。
    明知道這麽做是為什麽,可還是讓人忍不住喜歡。
    既然如此,太子也不客氣了,讓人請紀彬去太子府的書房,還讓他看全國各地送回來的商會奏章,順便能讓他出出主意,想想建議。
    甚至讓現在的戶部尚書跟紀彬好好聊聊,看看能不能聊出什麽賺錢的好辦法。
    紀彬滿頭問號。太子殿下不至於吧!
    他都做好準備跟引娘在汴京吃吃喝喝了,怎麽就變成來汴京做公務了?還是沒有工資的那種?
    當然,紀彬也不敢說要工資,回頭真的給他安排個正經差事怎麽辦。真留在汴京了,他家船怎麽辦。兩千料的大船,現在建到一半了吧?希望等他到家的時候,就能坐上了。
    說起船隻的事,紀彬還在奏章上請求開海運的文書,說是海外天高地闊,想去那邊看看。而且周邊小國屢屢請求貿易往來,隻是南軍國有海禁,如今倒是走私十分猖狂。這件事還挺重要的。
    這裏要說的是海禁跟走私的關係。
    兩者向來相輔相成,若是當朝實行海上禁令,那海上走私就會屢禁不止。反而是沒有海禁,開了海市,走私就會減少。關鍵還在於,其他彈丸小國有貿易的需求。
    像南軍國地大物博,交易也隻是為了賺錢,其實自己並不缺什麽東西。而其他番邦卻不同,他們地窄人稀,很多東西都不夠用。
    在紀彬記憶裏,他那個時空的史書上記載過,有個番邦小國請求中央之國允許賣給他們都弓,也就是兵器。
    請求很久之後,一年才賣給他們三十多個,這就滿足了。
    可見那些地方東西有多稀缺。
    現在這邊的番邦也差不多。
    可是如果允許海上貿易,又會多加另一件事,那就是海外番邦的白銀黃金快速大量流失,這東西可不是再生的。
    久而久之,那些番邦統治者就會不滿,然後故意來犯,甚至偽裝成海賊海盜,都是可能的。
    所以說海禁一事太過複雜,不是說開就開,說關就關的。
    說白了,地大物博的地方,內裏經營好了那就什麽也不缺,對海上貿易需求不高。主要還是其他地方求著交易。
    紀彬寫下自己的看法。
    在他以後世人的眼光來看,海禁對或不對,不能直接下定論,隻能從幾方麵闡述好與不好。這世上之事不是非黑即白,隻要白的方麵壓過黑的一麵,那就可以商議。
    而他寫下自己的見解後,倒是又覺得不妥,剛想燒掉,就會被眼疾手快的謝閣老拿走。
    謝閣老您都六七十了,怎麽還老當益壯。
    紀彬無奈,隻好讓謝閣老看下去。
    這海禁確實事關重大,不過謝閣老挑挑眉,倒也沒說什麽,隻講此事押後再談。紀彬也明白,這不是三五天可以搞定的,甚至不是三五個月可以定下的。一切都要慢慢商議。
    放下海邊的事,手頭又被塞了份鹽稅的文書。好家夥,這是幹什麽呢,怎麽一個比一個重要?他能處理這種事嗎?肯定不能啊。
    但謝閣老卻不準他放下,看完之後,必須說一番見解,否則連家都不能回。
    世上還有這種上司嗎?不能吧?
    紀彬這邊苦哈哈地給太子打工,引娘則跟譚小妹一起遊山玩水,今日去那個寺廟,明日去這個集會,玩得不亦樂乎。
    南軍國風俗本就開放,當今病著的聖人又不是個教條極嚴格的,女子們白日出行,夜裏喝茶,倒也正常。
    譚小妹便是譚刺史的小女兒,也是譚承樂的親妹妹,活潑可愛,原本隻是按照哥哥的要求來陪引娘玩耍。
    畢竟紀彬被拉去看公務了,不好讓引娘自己待著。
    不是譚小妹瞧不起人,隻是偏遠地方來的,在汴京總會露怯,所以譚小妹剛開始跟引娘接觸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帶她去玩什麽奇巧的物件,免得引娘尷尬。
    但紀彬在太子府忙了三日,譚小妹也跟引娘接觸了三日,才發現引娘會的東西比她想象中要多。
    這會知曉引娘會騎馬,忍不住道∶"城郊有個馬球會,我特別想去,要不然咱們去打馬球吧,我教你也行。"
    一到春日,馬球是最盛行的,汴京各個城郊,一天能有好幾場。
    譚小妹早就心癢癢了,隻是礙於要陪客人,這才沒能去成,這會說話間竟然帶了幾分請求,明顯是真的想去。
    就算去看看也行啊。
    引娘看她,並不介意別人的小瞧,而且她也有些手癢,回道∶"好啊,馬球我也會一些,隻是打得不太好。咱們就去玩玩。"
    這話說完,引娘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變了很多。
    若是在成親前,她哪敢說這話,估計在譚小妹這樣的汴京女子麵前,話都不敢多講。如今倒是玩心大氣。難道人還會越活越回去嗎。
    隻是引娘沒有帶馬球杆,兩人先去了百寶閣挑選。
    挑選的時候譚小妹發現了,引娘挑杆子真的很專業,很多細節連她都不知道啊。
    引娘邊看手裏的杆子邊道∶"也隻是我一點習慣而已,這杆子要用火烤,要用油脂固定,可其中的膠質連接也是十分重要。"
    說著,引娘給譚小妹看了看∶"像這樣固然漂亮,拿手裏卻是錯點事的。"
    那百寶閣夥計見引娘真的懂,這才沒了宰肥羊的心思。
    他們這些夥計們慣會見人下菜碟的,一看到是女子過來,就拿些漂亮但不經用的杆子過來。反正這些大家小姐們,用壞了杆子再買唄,也就是十幾兩銀子的事。
    這會見引娘懂行,隻好取出更好的馬球杆,不論是手感還是輕重,都讓引娘自己來選。付錢的時候,譚家下人剛要付賬,引娘自己就遞了張銀票過去,又選了幾條紮衣服的絲帶,還有皮質的護手。
    這一套下來,動輒就是三四十兩銀子。偏偏這位偏遠地方來的娘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家不是沒錢了嗎?
    也就譚小妹沒想那麽多,她見引娘對球杆都這麽了解,認定了引娘真的會打馬球,急忙忙讓人去馬球場說一聲,她要帶個人一起打。
    這消息一傳到馬球場,跟譚小妹交好的女子們忍不住歎息,她怎麽又來了啊。誰帶譚小妹誰就輸啊!
    一定要形容她的馬球技術,那就是人菜癮大!特別喜歡打,但特別菜!
    也就是譚小妹性格好,否則真的不想跟她玩!
    可這會特意讓小廝傳消息,也就隻能等等她了,不過她還帶了個人,不知道那個人又是誰。
    等得知是名燥南軍國的紀先生家娘子,這球場上的氣氛更奇怪了。
    那紀先生是什麽人,他娘子又是什麽人,滿汴京都知道的。
    紀先生還好,是個有品格的人物,跟太子關係也極好,眼看著就是新貴。可他娘子卻不認識,聽說隻是小地方的鄉下女子。她來打馬球?
    譚小妹就夠菜了,又帶一個?
    跟譚小妹一起打球的人,肯定都是京中貴眷,裏麵也不乏縣主郡主,自然會把表情放在臉上,不用顧及旁人。
    引娘人還沒到,那邊就開始不滿了。
    等引娘她們下車,她打眼一看就能明白在場人的心思。
    她見過的人也多,又是經營刺繡坊的,這些彎彎繞繞都不用思考,引娘就明白怎麽回事。但她不是當初怯懦的引娘,如今既然想玩,又能力不錯,自然不會推脫,反而翻身上馬,跟譚小妹有說有笑過去。
    她騎馬是極為熟練的,剛到球場上,就笑著道∶"往日都是在家中打球,不知曉汴京的規矩,這裏如何為勝?"
    引娘穿著騎裝,頭發用發帶綁起,眼神清亮,口齒清晰,聲音又悅耳帶笑。她這麽一張口,顯得有幾分利落討喜。
    而且她騎馬那幾步,是有些模樣的,至少會騎馬。
    其中一個女子打量她幾眼,這才開口說了規則。
    仔細說完之後,引娘笑∶"原來是這樣,細節雖有不同,但球打進門即可,倒也相同。"
    說著,引娘對發球人道∶
    那發球人還有些愣怔,但下意識把馬球拋出,隻是扔得有點歪。
    引娘笑,即刻架馬,趕在馬球落地前一杆擊中,直接打進門場內,這動作瀟灑利落,直中球門。
    單單這一球,足以讓引娘融入馬球隊伍裏。
    這下眾人看向引娘的目光不再是嫌棄了,而是高興啊!趕緊把引娘搶到手!她們隊伍就能贏了!
    反而是譚小妹無人問津,她也習慣了,誰讓她打得菜!但她不管,既然是好姐妹就一定要帶著她玩!
    馬球場上其樂融融,紀彬雖坐在太子府書房,但也聽說此事。
    主要是他擔心引娘安全,所以拜托平老板打聽引娘的消息,隨時讓他知曉。這裏畢竟是汴京,不是家中。
    知道引娘自己處理得很好,還結識不少閨中好友,紀彬這才不擔心,想了想從懷裏抽出兩千兩銀票,對陳乙道∶
    陳乙卻笑∶
    紀彬搖頭∶"我知道她的錢多,但這是給別人看的。"讓別人知道他家娘子有相公的,而且不缺錢花。
    雖說錢財隻是身外之物,但也能減少很多麻煩,還能讓其他人知道他雖不在,但也護著呢。
    還別說,這兩千兩一給,紀彬身上連一百兩都沒有了啊。在汴京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還不敢隨便花銷。
    算了算了,反正他在看公務,要銀子也沒什麽用,還不如全都給引娘。
    估計誰都想不到,紀彬到汴京不是吃喝玩樂,不是交朋會友,而是處理公務啊!太子是報著,人好用,那就拚命用的心態。紀彬也沒辦法啊。
    反而是引娘交了不少朋友,她本身並不是多言的人,行事雖穩重卻不刻板。這樣的女孩子,誰不想跟她當朋友。
    不止是吃喝玩樂引娘懂,開店算賬她更是一把好手,就連晚上遊湖吃茶時隨手帶的那串珠子也是讓人側目。
    如今汴京不僅流行珍珠繡,也流行各類珠子。
    像引娘手裏這串渾圓珍珠,明明可以打成一套漂亮首飾啊,隻做手串也太可惜了些。
    引娘聽人這麽講,笑道∶"我們邑伊縣隔壁的興華府有許多珠子,你若是喜愛,回頭我從興華府買來送你。隻是要等到回家了。"
    這麽一說,倒是說話的女子不好意思了。
    說著引娘把手串拿下來,夜遊船的燈光被撥亮了些,手串也透著瑩瑩光芒,看著就是好物。就算是大家小姐也忍不住誇讚。
    大家傳看一圈,倒是有不少人都央求引娘幫忙買一些,倒也不是讓引娘送,幫忙買就行。
    引娘笑著應下,又隨口說了興華府的風華物茂,她是見多識廣的,不說這一路來汴京,就算隻是行走在宿勤郡跟興華府,也被很多汴京長大的女孩子見識多。
    再加上引娘語氣溫和,什麽事都是點到為止,反而讓人聽得心癢癢,隻想讓引娘再多講講大海是什麽樣,滿船滿船的鮮花又是什麽樣。
    還有十幾米長的大船,到底是怎麽樣的巍峨。
    說到高興的地方,倒是有人失落。
    南軍國那麽多山川美景,她們卻局限在汴京城內就覺得滿足。雖說這裏是皇城腳下,可若是能看看外麵,也是不錯的。
    好在這種想法來的快,去得也快,過了這陣,又是吃茶喝酒,好不快活。
    等夜遊船靠岸,各家的仆役都已經在岸邊等著,接著各家夫人小姐回家,都是年輕的女子們,各家也是操心的。
    唯獨引娘這邊是紀彬親自來接。
    他從太子府準備回家,知曉引娘在遊船,幹脆在這裏等著。
    從船上下來的七八個女子見到這俊美男子,皆是一愣。
    這人生的高大俊朗,眼神帶著溫和地笑意,看一眼就覺得不好意思。若他不小心看向你,隻讓人覺得滿眼都是你的倒影,心跳下意識加快。
    哪裏的俊美人物,竟跟話本上的男子一般。
    但他的目光不為旁人停留,看向引娘的時候嘴角笑意更深,笑著幫她攏了攏發梢,又笑;
    這話極似情人低語,讓人耳根發紅。
    引娘點點頭,把手交給紀彬,下意識靠在他身邊∶
    紀彬給她披上披風∶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眼前的男子,竟然是傳說中的紀先生?!
    怎麽沒人同她們說過,紀先生竟然如此俊美高大,偏偏他又溫和得很,讓人看一眼就會喜歡。紀先生竟然是生得如此模樣?
    紀彬並未跟旁人多聊,隻是謝過譚小妹,這就接自家娘子回去。兩人上了馬車後,眾人這才回過神。再接著就是低聲討論。
    "我以為紀先生就是個很普通的人。對啊,他不是做生意的嗎,為什麽如此俊美?
    "不僅長得好,還對妻子百般尊重嗬護。是啊,還來接她回家。"
    也就是大家吃了些酒,這才敢如此說話,可紀彬匆匆一麵,給眾人帶來的震撼卻不小。
    誰能想到,有如此能力的紀先生,竟然是這般模樣?
    紀彬也想不到,自己隻是順便去接了娘子,怎麽就開始傳起他愛妻護妻了。當然,這也是實話。
    倒是引娘再跟人接觸的時候特別不好意思。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羨慕?
    就連一個縣主都忍不住小聲說了幾句引娘的命真好。可能就譚小妹還是一心玩耍,沒發現什麽異常吧。
    也不是說她們真的想嫁紀彬,隻是不論家世,像紀彬這樣有能力有抱負還有品格,長相還英俊的人。
    這多麽難得。哪個女子不愛俏呢。
    引娘見到這種氛圍,隻是哭笑不得。
    都是名門貴女,何必羨慕她跟紀彬啊。
    話是這麽說,引娘也覺得自己能嫁給紀彬很幸運。
    他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
    特別是自己的命運,就是從嫁給紀彬那一刻開始改寫。
    自從紀彬引娘到了汴京,汴京城內都是兩人的傳言,不管是紀彬有實無名的,還是引娘漂亮灑脫的傳聞,都讓這對夫妻成了汴京最有名的人物。
    反而是詹明振生,還帶著表弟天天跟著平老板吃吃喝喝,過得更自在。
    雖然同是被邀請過來參加三月三的宴會,但詹明並未等到那麽多重視,他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甚至還樂嗬嗬的,偶爾有人過來挑撥,也直接被詹明擠兌走。
    人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
    他心裏清楚自己如今日子是怎麽來的,根本不會覺得紀彬出風頭,他沒出風頭,所以心裏難受。
    人家紀彬引娘出風頭,那是他們厲害,自己跟著沾光,已經很不錯了。這人啊,要學會知足。
    詹明以前來過沐汴京,但那時候是走商路,短暫停留也就離開了,像現在這樣被聖人招過來,還是頭一次。
    南軍國那麽多人,能有幾個人可以被聖人親自接見?能來都不錯了。
    他家如今的房子,如今的買賣,甚至還有存在紀彬家的二百五十萬兩白銀,都表明了詹明對紀彬的信任。
    如果一定要說,當年他跟著老梁他們去了邑伊縣見紀彬,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當時他還覺得自己做香料買賣的,以後不會接觸太多。畢竟昌伊縣能買多少香料?
    可在邑伊縣之後,與其說想做邑伊縣的買賣,不如說想跟紀彬認識。
    所以他在邊域買的什麽葡萄幹,葡萄酒,還有各種新奇玩意,都會送給他紀彬,兩人關係也確實拉近了。
    後來聽說棉花的事,也頭一個找紀彬。
    看來他的眼光還是非常好的,否則也不會有這麽好的合作夥伴,這麽好的兄弟。
    平老板聽到這話,也是拍拍詹明肩膀,說得太對了,他也是這麽覺得的!說實話,當初他跟譚家關係沒有這樣好。
    還記得他頭一次帶山清公子去紀灤村嚐黃稠桂酒嗎,當時的他對譚承樂還是很客氣的。畢竟那是譚刺史的兒子,譚家的嫡長孫。
    就是放在汴京,也有很多人巴結,譚家的身上關係,足以幫他奪回平家的東西。
    可人家非親非故,又怎麽會幫這個忙。
    誰料紀彬一手救謝閣老,同樣是救了他,平老板也因為這事,徹底跟譚家,謝家,太子有了一點點關係。
    當初幫著傳信的時候,其實並沒有那麽簡單,平老板更是損失了不少錢財,但這層關係有了。他才能順利回到汴京,順利奪回屬於他的東西。
    所以他跟詹明的感覺一樣,紀彬這人,既是財神,又是福星,他們隻有交好的份。
    因為那些小人挑拔不成,詹明對名利不怎麽重視的豁達,倒是讓他稍稍有些名氣。汴京裏不少人都再說,他們宿勤郡的人,是不是都這樣豁達通透啊。好像每個人都不太一般。
    之前在汴京人眼中,宿勤郡就是個偏遠地方,經過這段時間之後,倒是對宿勤郡人士多了層濾鏡。
    總覺得那邊人傑地靈,好像很厲害,很能出人物的樣子!
    一時間,因為他們幾個人,倒是讓宿勤郡風評直接上漲。
    估計這誰都沒想到吧。
    紀彬在宿勤郡的人心中的地位,簡直又上了一個層次。能一舉之力帶動一個地方的名聲,誰會不尊敬呢。
    在這種氛圍中,從邊關來的急報打破汴京的其樂融融。
    將這種其樂融融變成狂喜!
    邊關來報!擊退敵軍五百裏!正赤部落已經由首領爾托帶領,一路往西去了!
    聽說現在已經去了千裏,直接放棄他們生生世世放牧的地方,就是去西邊,具體到哪誰不知道。反正是頭也不回頭地跑了!
    這個消息傳來,很多人是不信的。
    一路往西?他們要去哪?
    邊關是打了多大的勝仗啊,才能讓正赤部落的人遷徙?這就是被打的遷徙了吧?
    細致的軍報傳到朝廷官員手中,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紀彬手裏同樣有一份細報,詳細講了這幾個月在邊關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記得年前那場勝仗嗎?
    原本就是關外饑寒交迫,食物不如邊域充足,等到邊關將士再收到棉衣的時候,更是如虎添翼直接擊敗敵軍。
    按照南軍國以前的風格,擊敗就擊敗了,又不打算亡國滅族,大家都是防禦為主。
    就因為如此,正赤部落乃至其他異族才敢肆意來犯,他們是小股敵兵,最是難纏,出兵多了不劃算,出兵少了又抓不住人。
    也是因為如此,邊關防禦十分棘手。
    今年邊關的正赤部落還是這樣的心思,先小股敵兵試探,搶點糧食回去,最好還能俘虜點百姓,問邊關要贖金。
    這樣的事情他們做習慣了的。
    四年前就是這麽做的,忍了四年,感覺自己兵強馬壯,可以繼續騷擾了。帶頭的就是正赤部落首領爾托。
    他既是搶糧,也是試探,想看看邊關的虛實。
    最開始那場仗確實是邊關大敗,被搶了許多糧草回去,他們的大將宗輪將軍也不在。那次大敗給了首領爾托極大的信心。並且整裝待發,勢必要為他爹報仇雪恨。
    雖然南軍國的太子他不敢殺,但南軍國的百姓卻可以像殺雞一般。
    按照爾托的想法,他們會一路勝利,多搶點東西回去,可以安安穩穩過一個年。
    可事情怎麽會那樣順利。
    先是宗輪將軍終於到邊關穩住人心,然後是全國調令征兵,太子可是在征兵,還在源源不斷往那邊送糧草。
    然後就有了那場年前的勝仗。
    年前的勝仗結束,正赤部落以為就這樣了,反正南軍國不會真的欺壓上來。
    可他想錯了,太子韜光養晦那麽久,怎麽是報了仇就行的。若是這麽輕易地放過他們,他的籌劃豈不是全都白費?
    所以太子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狠狠地打,打到正赤部落直接散掉。他確實從邊關調回來了,但不說明自己不揍他們。打還是要打的,直到南軍國這邊徹底太平,他才會收手。
    這些邊關異族,要麽臣服,要麽被打服。
    反正他手裏的錢財還夠,靠著棉花跟製冰的錢,太子的荷包可太鼓了。甚至他的錢不夠,還能朝聖人哭訴,要知道製冰大部分的錢還在他爹那。雖然到時候聖人會不高興,但都打仗了,您不出點錢嗎?
    聖人都不知道,他又被自己人到中年的兒子給算計了!可這些都在太子計劃當中,也在紀彬的預料當中。
    宗輪將軍自然知道太子目的,而他也看多了正赤部落的狼子野心,他們隻要缺衣少食,就來騷擾邊關百姓,實在是厭煩。
    既然如此,那就乘勝追擊!除非打服了,他們是不會收手的。
    如今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他這邊,有什麽道理不打?
    在南軍國百姓過年的時候,宗輪將軍他們可沒過年,而是帶著穿著棉衣棉鞋的將士們繼續衝鋒。一邊是暖和的衣物,還有源源不斷的糧草。
    另一個是饑寒交迫,隻好把最後的牛羊馬殺了吃肉,殺到最後,無東西可殺。
    不說其他的,單這士氣就非常不同。畢竟兩邊對比太明顯了。
    而且南軍國的將士們異常勇猛,突破了正赤部落所有人的想象。
    勇猛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南軍國百姓們送的衣物,不僅讓他們身體上溫暖,精神上也是溫暖的。
    幾次進攻讓整個正赤部落損失慘重,而宗輪將軍乘勝追擊,一定要把這些狼子野心的人打怕。他們不怕,那以後吃苦的就是邊關百姓,吃苦的就是南軍國的人。上次那場勝仗讓南軍國平安了四年,這場勝仗,至少要平安二十年!
    去年十二月,到今年的永義十九年一月,不到兩個月的輪番進攻讓原本以為自己休整好,可以跟南軍國一戰的正赤部落人心惶惶。
    其中首領爾托差點被擒,直到一月底的一場仗,正赤部落已經再無良馬可用,也耗盡最後的糧食。
    也沒人在願意同爾托一起戰鬥。
    他們以為南軍國忙於內鬥,太子剛結束跟禹王的爭鬥,不會有太多準備。甚至決定搏命一擊,就是要從南軍國搶些東西回來。
    但太子這邊卻是早有把握,特別天降一個紀彬,這個賺錢能手可是做出夏日冰這種東西。有兵有錢有準備。
    舉南軍國之力來打一個休養生息四年的正赤部落,那邊怎麽能抵抗的了。
    爾托也是意識到這一點,在一個黃昏裏,決定帶著正赤部落剩下的兩萬多人,向西行進。這位首領看出來南軍國的意誌,也知道再打一下,他僅剩的兩萬多人也會打散戰死。與其這樣,不如往西看看,萬一能停在某個合適的土地。
    此行也是無奈之舉。
    但在宗輪將軍的逼迫下,他們不得不這麽做。
    要麽被南軍國的人徹底俘虜,要麽往西行看看。爾托首領選的是後者。
    或許也是生不逢時,若他沒碰上紀彬,沒碰到現在的太子,可能還真就從南軍國撕下一塊肉。但現在他碰到了,隻能灰溜溜逃跑。
    宗輪將軍親自率兵追去五百裏,眼看正赤部落的人丟盔棄甲,基本什麽都不要,隻要逃命就行。這才帶著將士們回邊關。
    這一路走來,其他小部落小國家全都瑟瑟發抖,戰戰兢兢瞻仰中原王朝的威儀。甚至喊著他們要歲貢,想要求見宗輪將軍。
    宗輪隻是哈哈大笑,好久沒打過這麽暢快的大勝仗,自然開懷,但歲貢這事,還是找鴻臚寺吧有些小國小部落就算想納貢,也要看南軍國收不收!
    中央之國的威儀在這場大勝仗中威名遠揚,南軍國的名號讓所有邊外小國拜服。
    這可不是宗輪將軍誇張,他本就是個沉穩的人,他的戰報都這麽寫的,估計實際情況隻會更誇張。
    如此華麗漂亮的勝仗,讓汴京人欣喜若狂。看看,這就是他們南軍國!他們就是中央之國!
    不少門戶放鞭炮慶賀,各家酒樓也喜氣洋洋的發紅包,還有些人家已經開始施粥放糧。簡直是舉天同慶!
    如今是二月十五,消息既然出來,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大軍要班師回朝,請求聖人恩準。
    這有什麽不準的?
    聖人高興得又多喝了兩口藥,還下令說,讓宗輪將軍早些回來,趕在三月三的大宴,他要好好獎賞所有將士。
    哦,還有個紀彬。
    全都獎賞!開他的庫房獎賞!
    民間歡呼,聖人恩賞。
    隻等著邊域大軍班師回朝,迎來屬於他們的慶典。
    隻是說完這些話,聖人又沉沉睡去,看著是愈發不好了。
    但聖人卻能睡得安穩,他治下的南軍國如此昌盛,也算對得起祖宗,對得起那些覺得他不適合當皇上的人。
    紀彬細細看了軍報很多遍,臉上自然帶了欣喜。
    如此勝仗,就算在史書上也很難找到,不愧是籌備了幾年物資的戰鬥,估計太子能鬆一大口氣。
    紀彬總覺得,南軍國的盛世,似乎真的要來臨了。賢明君主,開民智的百姓,再有欣欣向榮的農業商業。周圍四敵清理得差不多。
    如此要是還不能迎來盛世,那什麽是盛世?
    紀彬發現他也是激動的,縱然他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但麵對文化風俗跟那個時空差不多的南軍國,很難沒有認同感。
    畢竟推動盛世的人當中,他似乎也占了小小的份額,這如何不讓人激動。
    等他抬起頭,太子書房裏所有人都是同樣的表情。
    就是這群人,太子,謝閣老,譚禦史,謝大人,戶部尚書,兵部尚書,以及很多人。他們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南軍國最後的心腹大患解決,最後的隱患消除。如今的南軍國,將會登上一個新的台階!他們何其有幸,能目睹這樣的朝堂,這樣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