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 1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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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紀彬回家了幾天,又見了不少人。
    重新翻了翻賬本確定家裏一切都好,這也就放心了。
    上次算賬還是去年年底,也就是永義十九年十二月,現在是永昌元年十月十一。
    引娘還有點奇怪∶"怎麽這會算賬,是有什麽事嗎?還是需要錢?"
    引娘雖然沒接觸過船務司的賬本,但稍微算算就知道,那邊的虧空肯定是巨大的。船務司肯定花錢如流水,而且還是必須要花的。研究物件,什麽都要花錢。
    紀彬笑∶"官府的船務司,咱們不給他掏錢。那件事要來了。"
    說到那件事,引娘瞬間明白,下意識握住紀彬的手∶
    最遲也是明年三月,我估計二月就能出發。這次出發不會去太遠的地方,也隻是試試而已。"
    話是這麽說,引娘還是擔心的。
    可她向來知道紀彬的想法,這件事他跟聖人籌劃很久,肯定要去的。
    引娘點頭∶
    紀彬向來喜歡這樣的引娘,笑道∶"不用,我就是擔心你,所以出發前看看家裏的東西物件。可看來看去,其實家裏沒什麽需要他補充的。引娘自己,都能把家裏操持得很好。
    紀彬笑∶"等我把航線摸熟悉了,帶你也去海上看看.怎麽樣?"
    那時候估計他已經掌握安全的航線,而且知道怎麽規避危險,到這引娘也更放心。
    引娘立刻點頭。
    隻要能跟著紀大哥一起,去哪都行。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翻賬本。
    今年的最掙錢的買賣,顯然已經變成船運。
    而船運又讓酒坊跟刺繡坊利潤翻了五倍,這還是他們做不出貨的情況下。般來說,不管汴京還是江南,他們的酸果酒跟珠繡貝繡,永遠不缺買家。所以說各處都很掙錢。
    真的很不少了。
    刺繡坊的紀彬沒看,說好是引娘的私賬。
    釀酒坊則看得仔細些,畢竟是裏長家做的賬。但紀彬的名氣越大,聲望越高,他家就更加不敢作妖。
    以前還能拿拿裏長的架勢,可現在裏長見了紀彬,都要想行禮的,紀彬身上的虛銜有時候也不怎麽虛。
    現在對上大部分人,也沒人覺得這是什麽虛銜,主要還是人厲害,那什麽都厲害了。
    所有鋪子作坊船運加起來,今年到十月份,一共淨利潤是七十三萬,其中船運占了大頭。就算去掉他又新添了兩條船,利潤也是如此之多。
    怪不得現在一窩蜂地去做船運,不過這也因為他選的商品好,否則不能賺這麽多錢。
    而棉花的收益是另算的,以前掙得特別多,他家大部分家產都是這裏發家。可今年的棉花收益剩下三十萬,跟之前比少了許多倍,可見今年的行情確實不好。但這點是紀彬早就知道,所以不會有什麽怨言。
    做生意本就如此,當初屬於棉花的紅利過去,現在則吃船運紅利。沒有一個行業是一直向前的,再厲害的行業也有衝到天花板的時候。
    能做就做,做不了轉行。
    紀彬想的一直很透徹,不等紀彬說,引娘就道∶"咱們那三百畝棉花,明年就開始減產,按照聖人說的辦。十畝地,隻種半畝棉花,咱們約莫種七百多畝的麥田,種三十五畝的棉花,絕對不多種。"
    紀彬點頭∶"對,這錢咱們也賺夠了,不能頂著聖人命令不管。詹明那你放心,他肯定理解,而且這是咱們的田地,改種什麽都可以。"
    當初詹明想給紀彬田地的錢,算是他拿一半,但被紀彬婉拒,田地這東西是跑不了的。還是放自己手裏穩妥,現在不管種什麽,都是自己說了算。紀彬本人有時候很大度,但有時候賬也算得清楚。
    "而且這事有我們帶頭,邑伊縣其他百姓也好接受。"紀彬繼續道。
    邑伊縣種棉的人還是太多了,不過這樣一來,估計很多人都會開始開耕荒地,隻求能多種點棉,也就是限製私人擁有土地,才好解決這種事。
    但凡改革都會出現問題。
    這都是本地知縣要做的事,事情做好了,加官進爵,做不好滾蛋。聖人的想法一直如此。
    也不怕下麵的人不賣力,再有隨時暗訪的按察使,可以互相監督。
    引娘也同意,不過她也道∶"其實咱們邑伊縣百姓都是賺到錢了的,你去年都在提這件事,他們肯定有準備。"
    這個也是,紀彬不再擔心這件事。等他明年離開的時候,有引娘操心就好。
    家裏樁樁件件的事情過了一遍,最後紀彬笑道∶"我看都蔡運家的琉璃瓦了,真的好看。
    說到這個,引娘還很不好意思,她悄悄又拿出一個賬本∶"你一直很忙,我也沒來得及讓你看。"
    紀彬好奇,這賬本比較薄,是什麽新賬嗎?
    打開一看才知道,這竟然是引娘設計的琉璃瓦售賣記錄。
    從今年三月份開始,竟然已經做了七八單生意,也賺了幾十兩銀子。
    引娘小聲道∶"我知道這不算什麽,但我真的很開心。"
    對比家裏萬貫家財,這自然不算什麽。
    可卻是引娘獨自做的買賣,紀彬明顯看到,有幾家的名字還差不多,明顯是一家用了好,又介紹了親戚來用。
    這就是好事啊。
    紀彬正色∶"怎麽不算什麽,你真的很厲害,比我厲害多了。"
    紀彬說這話真心實意,他覺得自己站在巨人肩膀上,可引娘卻是沒有的,她是古代女子,隻是偶然得了機會就可以變得跟很多人不一樣。
    這樣的引娘,非常厲害。
    引娘以前也為這事開心,但有了紀彬親口誇獎,這點開心變得更真切了些。不過她怎麽會有紀大哥厲害,肯定是紀大哥為了讓她開心才說的。
    琉璃瓦是引娘獨自做的事業,自然不同。
    而且引娘開始做的,不止琉璃瓦設計售賣,還跟燕芷遊計劃開熏香鋪子,就開在興華府。興華府交通便利,熏香也好賣。
    兩人都商量好了,燕芷遊有技術,引娘有人脈手腕,對熏香也很了解。估計這是她要開啟的第二份事業。
    引娘如今也才二十,能有這樣的本事,真的很不錯。
    紀彬笑著誇了好多句,這才把賬本放下。
    他跟引娘手裏已經有五百六十五萬兩銀子,這些錢在手裏安穩是安穩的,可惜不能用來做蒸汽船,否則是真的露富。
    在紀彬引娘商議下,今年出發去汴京之前,開倉施粥,接濟百姓。
    隻是他們估計要去請人去隔壁縣施粥,現在的邑伊縣真正窮苦的人不算多了。今年也算多行善事。
    紀彬知道,引娘有心為他祈福,畢竟是要出海。
    大海對很多人都說對意味著危險,但其實也意味著機遇。兩者並存的事,紀彬願意為之冒險。
    為了讓引娘安心,施粥就施粥,這不是什麽大事。
    他們這邊已經開始準備去汴京,出海的事,不少人還毫無察覺,甚至覺得這夫妻兩個太淡定了。
    明明外麵都把紀彬誇得跟什麽一樣,怎麽他倆一點也不著急呢。
    紀彬非但不著急,還了解了一下穀夫子的科舉情況。
    今年新皇登基頭一年,原本在紀彬家私塾教書的穀夫子決定去試試,沒想到還真的考上了,名次還很不錯。
    比去年萬舉人的都好。
    一時間,紀彬家私塾風水好的消息都傳出去。兩個夫子科舉都考上了,一時間來應征的秀才特別多。
    引娘做主留了兩個學問不錯的,分成兩個房間上課,隻是這夫子不穩定,倒是讓他們挺頭疼。甚至萬夫子,穀夫子都住過的那個客舍,都被很多秀才想要租借,為的就是沾沾運氣。
    紀彬也是哭笑不得,也不過是湊巧而已,哪有那麽多運氣可言。
    但不管怎麽說,紀家私塾因為這兩件事,好學之風盛行,而且還有不少學問不錯的人過來應征。可算是一件好事。
    反正紀彬瞧著,家裏一切都好。還是家裏舒服,什麽都自在。
    話是這麽講,但到十一月初,紀彬就要再回海太城了。
    主簿寫了幾封信找他,都是在講船務司盈利的事,好像他們這次盈利的有點過於多。
    特別是無煙煤的銷售,那訂單多的,主簿都不敢接,紀彬見此,隻讓他給聖人寫信,官府肯定有人能處理,找他沒用!
    蒸汽船不是回來了一條,讓蒸汽船送信,很快就能得到回信。那又不是他家生意。他出出主意可以,出力不成。
    無煙煤賣得那麽好,這件事並不奇怪,誰讓無煙煤技術先進,質量還高,還沒有熏人的氣味。最重要的是,經過處理之後,煤放在一旁不容易自燃,經久耐燒,好得不得了。他又派人沿途送出去那麽多。
    總有家族能發現這無煙煤的好處,那些家族一買,都是上萬斤的購入。眼看又到十一月,正是對煤需求的時間。賣得好不奇怪,賣的不好紀彬才要問問情況。
    主要是紀彬不想摻和到朝廷賺錢這件事上,上次他帶著蒸汽船去汴京,可是直接被戶部尚書拉住聊天,那叫聊天嗎,就差問他要不要去戶部任職了。
    去嗎?肯定不去啊。
    管個船務司都不能讓他經常回家,真去戶部了,他估計海都出不去。哪有現在這樣自在,沒事還能給自己放個長假。
    估計整個南軍國所有官府部門裏,就他們船務司最自由,說放假放假,說休息休息。沒辦法,誰讓他手下大佬多,大佬們也任性啊。
    隻是船務司主簿那邊確實有事找他,紀彬也隻能暫時去看看。
    而且蒸汽船確實回來了一條,名字也起好了,就叫定波號,紀念在定波府的海戰勝利,也算有意義。
    蒸汽船既然回來,大佬們估計也會回來,開始繼續查漏補缺,他肯定是要過去看看。
    也在傳教士跟僧侶前晃晃,看看他們什麽時候上鉤,願意給他當向導跟翻譯。
    隻能說今年事情確實很多。
    不過他跟引娘已經商議好了,等引娘把家裏的事安排妥當,差不多十一月下旬,就去海太城找他。
    兩人估計在十二月初出發,一起去汴京。聖人已經在等他們了。
    可能別人說出聖人在等他們這種話是在吹牛,但紀彬說,那一定是真的。
    他這還是刻意低調過了的。
    若他跟著去海戰,跟著去汴京,風頭隻會更大。誰讓他是個低調的人,除非必要,根本不往汴京那邊湊。
    紀彬這次離開還是一個人,陳乙又被留在邑伊縣。
    沒辦法,紀彬引娘前段時間才參加過陳乙的婚禮,他妻子是個極為溫柔的女孩子,兩人剛剛成親,總不好跟著他出來。
    邑伊縣到興華府的路已經特別熟悉,紀彬也不需要什麽人保護。但陳乙卻覺得愧疚萬分,還是紀彬引娘寬慰之後才好多了
    紀彬一路去往興華府,不少人還在偷偷看他。這肯定是去忙了吧,說不定又能造一艘大船呢!
    紀彬倒是想造大船,可再大的船需要錢啊!聖人都為錢發愁,何況他。
    不過等紀彬到船務司,看到主簿手裏的賬本,這才明白,什麽叫訂單太多,都把主播嚇到了。從開始無煙煤開始,到現在也就一個月時間。竟然有五十萬兩銀子的訂單?
    可最誇張的是,一個航模便宜到隻能賺一錢銀子,竟然賺了七萬兩銀子?也就一個月時間啊,怎麽會這樣。
    先不提錢,就這個數量都讓紀彬震驚了。
    而且他從中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蒸汽船比他想象中還要火熱。
    單是航模都能賺這麽多錢?!
    這說明蒸汽船的威名,肯定已經在南軍國興起。這興起的速度比紀彬想象中要快很多倍。
    如果說無煙煤還是因為東西本身確實好用,所以賺的錢多。那航模完全是靠蒸汽船的名聲,兩者完全不一樣。
    紀彬覺得自己很低調,其實早就揚名南軍國。特別是海戰一戰成名。
    不僅是蒸汽船成名,他紀彬的名字也跟蒸汽船綁定到一起。
    好家夥,他低調半天,低調個寂寞。根本沒用啊。
    紀彬既是無奈,也是為航模賺到錢開心。
    雖然現在賺到的錢還不足以造一艘蒸汽船,但船務司的財政問題再次解決。
    紀彬不知道的是,他揚名也跟船務司會掙錢有關。
    畢竟蜂擁而至的訂單,還有奇思妙想的賺錢方法,也就他紀財神能想到了。
    不僅能造東西,還能賺錢,誰家不想有一個這樣的人才?
    紀彬聽了這些話,都覺得無奈。還是去看看蒸汽船吧!
    船務司一共造了兩艘蒸汽船,一艘叫夢華號,另一艘叫定波號。
    前者已經留在汴京,作為交通使用,就算不用放港口的時候,也會有無數人圍觀。聽說汴京的畫家們爭相去畫這艘蒸汽船,可見其名氣。
    定波號則被柴力,等人給開了回來,這會停靠在海太城碼頭。
    個是放在船務司旁邊,方便隨時檢查,再造新的,二是在海岸附近放著,若是周圍有什麽敵寇,可以第一時間派蒸汽船過去支援。
    現在蒸汽船的名號一出來,南軍國周圍海域的小國哪個不嚇得夠嗆。主要是定波府一戰幾乎打破了所有人對海戰的想象。
    原來有了蒸汽船之後,碾壓性的勝利竟然這麽輕而易舉。
    而且船務司隨時有能力繼續造一模一樣的蒸汽船,速度還會更快,現在沒繼續建造,隻是因為船務司的大佬們想要更新換代,要是再造第三艘,要麽技術提升,要麽體型變大,這樣造起來才有意義。
    艘船能弄死你,兩艘船打得你不敢還手,三艘船就浪費了啊。現在兩艘剛剛好。反正有需要可以再造。
    不管是紀彬還是聖人都是這麽想的。他們兩個都不是亂花錢的人!
    紀彬看完定波號,就知道船隻保養得還可以。
    這船隻買回來必須要好好養護,柴力原本對這些一竅不通,但自從見識到船隻的威力之後,硬生生學會了,現在隱隱有些對海戰熟悉的感覺。
    再加上旁邊有個熟讀兵法的宗亦楊,兩人合作,竟然配合的還可以。回來之後,還每日在船上操練兵士,儼然有海軍兵士的感覺。
    隻是紀彬瞧著蒸汽船的第四層,這個地方現在是站著弓箭手,若是換個威力大點的武器呢?比如說,大炮。
    船隻跟大炮簡直絕配,再加上墨家傳人也在這,若是能用上他家的投石車,再安裝簡易炮彈。遇到敵人的時候,都不用拿船撞過來,這船隻太貴了,裝過去他心疼。若是安裝了大炮,直接轟對方。
    就算剛開始的炮火精度不夠,怎麽也能把人嚇死。
    反正紀彬還沒聽說過現在的海戰有用炮的。
    紀彬想到這,立刻從碼頭返回船務司。
    說起來,炮火要比船隻好造多了,畢竟民間早就有鞭炮,小型炮火也是有的。
    可如何固定在投石車上,如何能增加投射範圍,這則是重中之重。甚至在船上如何保存,也比較重要。
    但紀彬手邊的人連蒸汽機都能研究出來,墨敬儀更是對投石車這種東西再熟悉不過。
    等紀彬說明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之後,在場的人全都沉默了。
    就算是墨敬儀也忍不住驚恐地看向紀彬∶"沒想到你看著斯斯文文,竟然這麽心狠手黑。
    7??
    這怎麽就心狠手黑了。他年後就要出海了!
    出海不要帶點防身的家夥,他一個小貨郎隨身帶著大炮難道不合理嗎?合理啊。
    紀彬笑∶"總要更新換代,有這東西,咱們的水軍絕對沒有傷亡。而且蒸汽船撞過去,多傷船。"
    其他也就算了,大佬們一聽到多傷船,下意識點頭。
    他們也是這麽認為的,上次聽說船隻海戰的時候,是蒸汽船直接加足馬力衝過去,誰不心疼船隻啊。
    辛辛苦苦造出來的漂亮船隻,是這麽糟蹋的嗎?這麽一想,上麵安裝大炮似乎合理起來了!
    現在是十一月下旬,紀彬召集過來的五個大佬已經明白紀彬要的是什麽,準備開始動手製作。應該能趕在紀彬明年出海之前做出來。
    不過這些人還不知道紀彬的計劃,隻以為真的是為了防附近的海外番邦。
    按照紀彬的計劃裏,引娘馬上就要來了,他帶著引娘,還有需要回家過年的汴京人士,一起回汴京。
    然後定波號再回來,把該送回家的大佬們送到全國各地回家過年。年後接回來,這路上也就是費點焦炭,對他們船務司來說不算什麽。
    要是在往年,肯定不敢有這麽奢侈的計劃,誰家過年回去一趟,來回至少兩個月,這還是時間短的。
    誰能想到現在有了蒸汽船之後,回家竟然變得這麽方便。即使是造出船隻的大佬們,也忍不住心生感慨。
    蒸汽船,太能改變人們的生活了。
    可惜造價還是太昂貴,不能大量普及,而且鋼鐵這東西也確實不便宜。
    紀彬聽到這話,想了想大洋彼岸的鐵礦,想想都眼饞。
    若是能把那些鐵礦買回來,他們造船的價格肯定會往下降,雖然還沒出發,雖然汴京那邊還沒消息。
    但紀彬已經在期待了!
    十一月底,引娘如期而至,她也沒帶太多東西,隻帶了兩人常用的物件,身邊跟了婢女棉橙,還有管事林豪。
    如今陳乙不在身邊,兩人都要有幫手的。
    林豪是管家林博的弟弟,林博不能走太遠,家裏很多事還要他照看。
    倒是林豪夏日照看冰鋪,秋日去賣棉花,現在冬天了有空,又跟著紀彬出來,簡直是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偏偏他還樂意得很,因為每次多幹活,東家夫人都會給包紅包的。
    有時候林豪都不為這些紅包,他也喜歡在東家身邊做事。
    紀彬見他們過來,笑著打招呼。大家稍微休整下就可以去汴京了。
    這次回汴京的有十二人,都是船務司各處的,因為船務司是紀彬管著,也不受限於官府,所以紀彬說什麽放年假,什麽時候就放年假。現在完全可以收拾東西離開。
    以前去汴京要雇車,要收拾很多東西,路上還要走很久,可現在隻要人上船就行。
    十二月初三,船隻即將出發。
    這次去汴京,紀彬卻未快速登船,而是等著許多人上船之後,才看了看不遠處的傳教士跟僧侶方向。
    他們三個在船務司翻譯已經有大半年時間,現在也想去汴京看看。
    主要是書籍已經翻譯的差不多,而且南軍國的譯者們大多都是汴京人,這次也都在船上。兩個傳教士的朋友,還有僧侶的弟子都在汴京,如今是南軍國的過年,他們也想去看看。
    他們三個一合計,就想搭船去汴京,然後向南軍國皇帝請求隆恩,給他們建教會或者寺廟,他們已經基本完成自己的諾言了,書都快翻譯好了。
    說實話,他們四個人確實勞苦功高,而且這些日子裏已經自學南軍國語,雖然說話都有口音,但明顯是認真學的。
    而且帶來的書籍翻譯得還不錯。
    紀彬也是願意帶著他們,更知道他們想要搭船。
    可是他等了許久,都不見他們主動開口,今日船都要出發了,三人才走出來。
    他怎麽記得,這三人以前不是這種人設啊。
    特別是古佛國是僧人,當初可是跟他一起在春華門受過封賞的。如今倒像是怕他一樣?不至於吧?
    可此時三人的表情確實如此,讓紀彬有些不解。
    那其中一個傳教士結結巴巴道∶"親愛的紀先生,您能不能讓我們搭您的船,前往汴京,朝拜聖人。。
    說著微微鞠躬,剩下兩個也各有各的禮數。
    這三人怎麽也沒想到紀彬會答應得這麽快。
    他們連忙到∶"收拾好了收拾好了,立刻可以上來。"說著,比紀彬跑的都快。
    這真的是讓紀彬迷惑了。
    看著紀彬迷茫的眼神,來送他們的江誌烏革反而笑。
    江誌開口道∶
    紀彬不解。
    烏革笑出聲∶
    這一下把紀彬點醒,他怎麽就忘了,船隻對傳教士他們那種海邊城市有多重要。
    自己主導造出來的蒸汽船估計讓他們驚愕萬分,然後想到這船的厲害,骨子裏欺軟怕硬的想法可不就來了。
    他們最能明白,這樣的蒸汽船意味著什麽,最能明白蒸汽船對海洋的意義。怪不得對他態度都變了,竟然畢恭畢敬的。
    也是,自己上次回家之前,估計勝仗的消息還沒傳得那麽仔細,等他們真正聽說那場海戰之後,再偷偷去看看蒸汽船,估計什麽都明白了。
    無論是百姓們的讚譽,還是周圍番邦異族搶著來朝貢,又或者是傳教士們態度變化。都讓紀彬明白了一件事。
    唯有強大,唯有自己國家有實力,別人的態度才會改變。
    以前再客氣,說話再好聽,多半也是沒用的。
    還不如把實力展現出來,偶爾秀一秀肌肉。那效果一定非常好。
    其實這三個人的態度不是突然轉變,這期間也有個過程。
    先開始知道紀彬他們造出船,可是也沒多想,之後說蒸汽船,他們因為語言不通也聽不太懂。直到完完整整的海戰消息傳來,那他們可太懂了!
    古佛國僧人也就罷了,那兩個傳教士自出生起,身邊的國家都在搶奪海洋控製權,但他們的船隻相比蒸汽船實在太落後了。
    一想到有船隻是普通船隻十倍速度,他們隻覺得驚恐萬分。而那個僧人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想法。十倍的速度!太誇張了!
    知道這個國度如此厲害,跟見識這個國度如此厲害,完全是兩個感覺。
    從那起,三個人看到紀彬就覺得害怕。
    這可是領著眾人做蒸汽船的人,如果厲害的人物,他們怎麽敢多說話呢。
    紀彬坐上船後,問了幾個譯者部的同僚,詳細明白其中發生了什麽,這會竟然笑得有些無奈。引娘開口道∶"可能欺軟怕硬,就是他們的本性。"紀彬隨口道。
    他們說話期間,船工已經啟動蒸汽船,正式朝汴京方向進發。
    紀彬早就坐過好幾次蒸汽船,可引娘還是頭一次坐,紀彬下意識握住她的手。引娘倒沒什麽,反而是林博跟棉橙有些暈船。可兩人同樣為船隻速度震驚。
    這還沒跑開呢,船隻真正跑開,速度更快。
    紀彬剛跟他們解釋完,就聽到外麵傳教士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大喊著不可能不可能。這話還是一個叫祁雲峰的譯者幫他們翻譯的。
    紀彬知道這個譯者,今年才十九,語言上十分有天賦,而且看著對船隻接受良好。紀彬默默把他列入觀察名單。
    到時候問問,願不願意跟他出海當翻譯。
    雖然紀彬覺得傳教士們當翻譯不錯,但怎麽也要有自己人在身邊。
    紀彬這邊還在跟大家聊天。
    那其中一個傳教士已經跑過來,手裏捧著一張羊皮紙,自己遞到紀彬麵前∶
    紀彬卻不拿,開口道∶
    這種劃時代的產物,當然是秘密。秘密怎麽可能告訴別人?
    紀彬表情淡然,那傳教士果然有些心虛,這個叫紀先生的,竟然能看穿他們的心思。
    這豈會看不穿?
    蒸汽船的船艙下麵,紀彬可是不準外人參觀的。這些洋鬼子們更不行。
    反正我們沒有掌握更高明的技術之前,蒸汽機的技術絕對是機密。
    傳教士也知道,這份羊皮紙地圖肯定換不來什麽東西,但他用別扭的語音道∶"不,不是的,隻是敬佩您,所以把地圖給您。您若是有遠洋計劃,能不能帶我回家一次。
    說著兩個傳教士朝著紀彬深深鞠躬。
    他們是想到南軍國傳教,堅守自己的信仰,但一想到回家遙遙無期,難免失落。如今看到這艘船,就像看到無數希望。
    他們是如此癡迷這艘船隻,甚至願意當這艘船的信徒!若是能坐這艘船回家,他們是願意的!甚至現在回家都行!
    最重要的是,若他們鄰國看到這樣的船隻,說不定就不敢侵犯他們城池。還能給當地城池帶來和平安定,這該有多好啊。
    無論什麽種族什麽地區的百姓,求的都是和平兩個字,是所有人共同的心願。
    紀彬笑了笑,接過這人手裏的羊皮紙,隨意點頭∶"好啊,有計劃的話,肯定帶你們回家。巧了,明年開春就有機會。
    唯一知道內情的引娘笑了。
    紀彬果然沉得住氣,若是他主動提出,讓這幾位當他的向導跟翻譯,那必然會被獅子大張口。反而現在這種情況要好的多,主動權在紀彬手裏。
    這不是紀彬求他們,而是他們求紀彬,甚至還把地圖拿過來了。
    不知不自覺中,出海的很多事情都已經準備妥帖。
    唯獨就差汴京那邊同意。
    而聖人也在開小會。
    這小會的內容,就是南軍國能不能派船隻出海。這話半點不提海禁的事,但又全都是海禁的問題。
    反對的人當然說南軍國地大物博,根本不需要外來的東西。
    同意的人則講,外麵番邦小國甚多,應該讓南軍國船隻過去彰顯神威,讓萬邦來朝。
    不管哪個想法,都沒說到聖人心坎上。但此時還要耐著性子引導。
    聖人心裏早就有主意,隻是看著他們吵而已。
    快了。
    等紀彬過來就快了。
    那個主意多,而且明白他在想什麽的,有他並肩作戰,必然能把此事辦成。
    聖人對海禁的想法隻有一個。
    那便是開放海禁,那就能讓百姓多條路子。
    如今江浙那邊,明顯的人口增多,地窄人稠,若是再不給點海上的活路,到時候飯不夠吃,必然會勾結番邦。
    這是肯定的。
    按照紀彬的話來說,那就是因為地方小,人多,工作崗位也不夠。所以很多人就想要其他法子。
    聖人覺得這東西堵不如疏,反正都要私下交易,不如官府建立合法渠道,既給了自家百姓活路,還能讓對方臣服。
    海邊也能更安穩一點,聖人所想的無非是邊民安居樂業,南軍國迎來興盛。為了這個目標,海禁當然要廢除。這就是聖人的想法。
    汴京朝臣們吵吵嚷嚷中,紀彬終於到了汴京。
    其實也才十二月初七而已,不到三天時間,他真的又到了汴京。無論經過多少次,汴京百姓還是絕對不可思議。船上的傳教士更是覺得不敢置信。
    不愧是南軍國,不愧是中央之國。果然厲害。
    他們國家要是有這樣的船隻,那就不會受人欺負了吧。可惜了,這樣厲害的船隻他們根本沒有。
    傳教士們隻能對著南軍國的船隻流口水,為什麽他們這塊土地上什麽都有,有沉甸甸的穀穗,有各種礦產,還有那麽多人才。
    以他們南軍國的話來說,這就是人傑地靈?
    這個想法一出,兩個傳教士下意識點頭。沒錯,南軍國真的是人傑地靈!
    特別是這個紀先生,腦子不知道怎麽長的,太厲害了!
    紀彬此時卻隻有一個想法,聖人的小會開得怎麽樣,也不知道出海的事談成了沒有。他這邊都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朝廷的允準文書,便是那個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