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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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中午的時候,上官翼趁身邊無人,換下汗濕過的小衣,剛穿回中衣,卻看著從大帳回來的許盈盈,一言不發地坐在舊毛氈上,眉頭緊蹙,不住的輕咳。
    上官翼看她麵皮漲紅,一反常態地沉默不語,便喚她過來。
    走近了分明看到她黑色外衣上一個赫然的鞋印。
    上官翼心頭莫名一陣帶著酸楚的緊張,按住許盈盈伸手準備拿走的小衣,急急地問,“怎麽回事?烏金可汗可有為難你?”
    “哦,”許盈盈蹙眉、也不回望,隻輕聲說:“幫他看傷口,擔心裏麵有刀的殘餘,讓他拿給我看看那把刀,然後,我詐他說,這是蘇明明的刀。”
    說完,她猛抓自己的胸口衝出帳外,咳了幾下之後,回身掀簾子進來,坐回舊毛氈,接著說,“結果冷不防被那個大胖子,一腳揣過來。”
    說完,她手指著大帳的方向,一邊嘿嘿笑著,一邊喘息著半天說不出來。
    上官翼聽聞心裏再次為之一陣酸楚,蹙了眉頭細細打量許盈盈的好歹。
    “要緊嗎?”
    許盈盈微笑、搖頭。
    “那你慢慢說。”
    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心,第一次隨了一個女人的進退舉止,動了。
    “一早去大帳,本來是去看看傷勢,他自己說,比之前好很多,但裏麵還是有刺痛感,我就推測可能是有刀的殘餘,在裏麵,這不是正好能把話題扯到蘇明明嘛。”
    “然後,他猜忌我是耍詐,故意要看刀,就惱了。”許盈盈略有愧疚地接著說:“也是我了,昨天太著急你這裏,沒驗看凶器就上藥、包紮了。是我的疏忽,被他踹,也是應該的。”
    她說完,率真地衝空中揮揮手,意思是,這個事情她不氣惱的。
    “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放過我?”上官翼停了片刻,盯著許盈盈微微冒汗的額頭,問:“你還有什麽沒說?”
    “哦,是呀,我說你是我男人唄。”
    “說正經的!”上官翼正色道。
    “哦,”許盈盈看著上官翼慘白的臉,乖覺地說道:“他是要命令手下將你吊起來。我就說,‘我能解毒也能下毒,要是我男人有什麽不好,你們也不會好過。’嘿嘿,怎麽樣,我厲害吧?”
    “哦!你,是這麽說的。”
    “是呀。”
    上官翼低頭眨了兩下眼,抬頭問,“盈盈,你說這個是蘇明明的刀,金烏可汗什麽反應?”
    “他呀,嘿嘿一笑。”
    “哦。”上官翼握著拳,蹙眉思量著。
    “怎麽?”
    “你幫他醫治的怎麽樣?還要幾天他可痊愈?”
    許盈盈湊近了,用手籠在嘴邊,低聲說道,“今天把裏麵的殘餘清理了,能再拖他六、七天吧。”
    “為什麽?你也知道,,,”
    許盈盈回身喝下些清水,稍微挺身,長長呼出氣息,傲嬌地斜瞪了上官翼一眼,低聲說道,“所以,我悄悄給你縫合傷口,方才你也開始退體熱,預計六、七日後應該可以騎馬了。”
    然後微笑著,自信地看向上官翼,眼神中閃著晶瑩。
    “大人,你先走,趕緊回帝京稟明此事。”
    “你昨天,就是這麽打算的?”
    “哦。”許盈盈乖覺地說出自己早先想好的決定,“朝廷裏的事情,我不太懂,就算這麽逃走,回去了也做不了什麽。還是你先走,我是大夫,在這裏,他們不會為難我的。”
    上官翼看著她一改往日的嬌蠻潑辣,溫順地縮著瘦削的肩膀、單薄的身形跪坐在自己身前,和上官希一般年紀,卻被自己帶到這麽凶險的地方,奮力周旋卻不為她自己!
    心頭萬千感慨,激烈翻湧著,不適應這些變化的上官翼,原本毫無血色的麵容,突然開始漲紅。
    “盈盈。”上官翼蹙著眉目,第一次發現自己竟能柔情地脫口而出她的名字,方才試圖控製的內心,一時間翻江倒海,成了從來沒有過的一團亂麻。
    他緩緩坐立上半身看向她,竭力控製著,又語無倫次地仿佛自言自語,“我上官翼,如此刻薄待你,怎能得到你如此,,,”說到這裏上官翼自己打住了。
    “大人?”許盈盈懵懂地看向慚愧的上官翼,不知道接下來他要說什麽。
    “我現在很亂,我們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所以,我先告訴你,我此刻想說出來的。我上官家,一直行事做到無愛無欲無所圖,方得以周全至今。可是今天,我卻要一個小醫女,在亂軍之中用心保全,心裏實在難堪得緊。”上官翼說著。低頭歎息。
    “那是因為......”許盈盈想說,那是因為你是大哥哥呀!但是被上官翼打斷了。
    “嗯!”上官翼認真盯著許盈盈,“我們如果能活下去,我會幫你找一戶好人家,安排好你的餘生,不可再這樣,,,”
    許盈盈突然一拍大腿,打斷他的話頭。
    “外,原來你咕咕噥噥地就為了說這個啊!那我也告訴你好了,我不嫁人的。”
    上官翼吃驚的看著氣哼哼的許盈盈,突然一手摸著臉,驚訝自己如何亂了方寸而笑了起來。
    “看我,都在說些什麽。好吧,我還是盤算一下蘇的事情吧,我們處境不好啊。”
    接著,一直到晚飯時間,上官翼沒有再說話,偶然可以看到他輕微動了動鬥篷下麵的雙腿,他是在嚐試自己的傷。
    .
    幾天後的一個豔陽天,許盈盈扶著假意很艱難一步一挪的上官翼,走進烏金可汗的大帳。
    烏金可汗喝著酒,依舊是輕慢的看著眼前的二人,“你二人過來,想是有什麽要說的吧?”
    上官翼拱手施禮,不卑不亢地說,“是。在我說之前,可汗可做好準備聽了嗎?”
    “嗬,我放著你不管,你還敢過來問我?”
    “可汗,留我到現在,應該是好奇,我二人來此的目的吧?”
    烏金可汗哼了一聲,拿起手裏的酒杯,“追那個蘇明明。”
    “那麽,可汗不好奇,我是為何要追查蘇明明?”
    “是他不好。”沒有弄明白事情之前,烏金可汗機敏地不多說半個字。
    上官翼扶著許盈盈的肩頭的手,默默握了一下,這是他在克製自己的表現。
    許盈盈按照上官翼的吩咐,低眉順眼地看著烏金可汗的腳邊,不敢有任何表情。
    上官翼穩了一下呼吸,說道:“那麽我來猜測一下,可汗殺掉蘇明明,是因為他帶來的消息,和你之前的預期,相差太大。”
    他始終直視烏金可汗,沒有一口氣全部說完,看著他時而輕慢看著他二人,時而俯身拿起幾上的酒壺。
    “可汗,你我都是聰明人,我們一見麵我便知道你是誰,那麽為了完成我此次的任務,我也告訴你我是誰。接下來,任憑可汗決斷。”上官翼知道,傲慢的人,最喜歡聽到讓他們來做決斷。
    “你?誰呀?”烏金可汗微微朝後靠著。
    上官翼低眉微微一笑,然後直視他,穩穩地說,“我是宮廷侍衛,上官翼。”
    其實。他說出自己是“侍衛”的一瞬間,心中是有些後悔、後悔當初聽從父親指示,沒有去做“內臣”。
    烏金可汗聞言,欠身緩緩用手摸著胡子,他拿起幾上的那把上官翼的短刀,反複把玩著,看不出他有什麽想法。
    許盈盈看對方沒什麽反應心裏一陣泄氣,上官翼卻相反。
    突然。烏金可汗將手裏的小刀擲向許盈盈的麵門,上官翼眼疾手快,左手肘黑色的袖管擦著許盈盈的下巴,穩穩接住短刀。
    許盈盈回退一步,看著近在咫尺的凶器,雖然看清是連著刀鞘一起飛來,但還是吃驚不小,因為憑她的能力,剛才發生的都是一眨眼,等她這會兒看清楚,更加後怕。
    “哈,果然身手不凡。”
    “烏金可汗,我們彼此坦誠些吧。”
    上官翼收住身形,握著短刀立定之後,繼續假裝雙腿疼痛的支撐不住,將手肘撐在許盈盈的肩頭,接著說,“我想告訴你,此次在邊界紮營對峙,可汗千萬不要聽信謠言挑唆,發起事端。”
    烏金可汗站起來,在榻前來回走著,高大胖碩的身形讓大帳篷仿佛都一下子暗了幾許。
    上官翼能察覺到,他在思慮,說明剛剛自己的推測,都十有八九,點中了。
    他稍作停頓,留出烏金可汗思慮的時間,接著說,“我此次奉命,從帝京秘密追蹤逃犯蘇明明來到這裏,本來就一路懷有疑慮——他是用毒之人,為何跑到這個不善有毒的地方?因此,那晚,察覺與我交手之人,是可汗的手下,則不願傷及性命。我相信,可汗也不是個無事生非之人。”
    烏金可汗停下腳步,用食指對著大帳的穹頂,說,“無事生非!無事生非!這個詞,不錯。”
    看到他鬆散地坐回去,上官翼再次盯著烏金可汗,穩穩地問,“那麽我鬥膽問一句,那晚你是從哪裏來的消息,知道我二人,會出現在邊界?”
    “唉?哈哈,你這個人有趣,你為什麽不問,你們那個蘇明明,為什麽被我殺了?”
    “我說過,可汗那是不想多生事端。”上官翼堅定地說。
    “說,接著說你想說的,我喜歡聰明人。“烏金可汗已經放下方才的輕慢,像個胖孩子要糖吃的表情。
    “是蘇明明告訴你們的,他身後有人追殺,是嗎?“上官翼故意將自己明確的猜測,放到這時候再說。
    烏金可汗沒有說話。
    “可汗發現,這個蘇明明非但是個騙子,而且有離間之嫌。”這是上官翼最大膽的猜測,但此時他說出來,特別自信。
    “媽的!”烏金可汗突然一拍桌子,吼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上官翼發現烏金可汗的氣焰隻是虛張聲勢,就用淩厲的目光對視著,再次穩穩地說,“我是宮廷侍衛,上官翼。”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雕花嵌金的腰牌,交給許盈盈,並耳語,“把這個放在他幾上。”
    許盈盈雙手捧著帶著上官翼體溫的腰牌,方才聽的雲裏霧裏而一直不住打哆嗦的小腿,瞬間有了力量。她走上前,躬身輕輕放下上官翼的腰牌。
    烏金可汗伸手摸索著腰牌,其實他認得的漢字不多,但還是假裝識字的,看著上麵的文字,宮廷侍衛,又反過來另一麵看看,上麵的文字,上官翼。
    “宮廷侍衛,便是在聖上身邊的人。如果烏金可汗能夠信任我,我可以據實稟明當今聖上,今日的對談。而我與盈盈的是非曲直,我相信可汗內心,已經分明了。”
    烏金可汗仍然不言語,也不看向他二人,他不希望此刻內心的來去,讓對方看到。
    上官翼首先打破沉默,繼續說道,“我能否冒昧猜測一下,烏金可汗此次駐營的起始,便是因為聽信旁人的誤傳吧。”
    烏金可汗哼聲一笑,摸著下巴上的胡須,看向上官翼。
    從眼神裏,上官翼知道了,他和許盈盈的性命,暫時無虞。
    他鬥膽繼續自己大膽的推測,“誤傳說,當今皇帝身體欠安,帝京可能會混亂,讓你趁機南下,略略攻打幾下,便可要挾些金銀布帛的好處回去。”
    “媽的!”烏金可汗再次咬牙,正欲說話,卻聽上官翼打斷他。
    “我開始就說了,我相信烏金可汗。”他略略停頓,看到烏金可汗眼中突然蒼茫起來,更加堅定自己今晚的言辭,可以化幹戈為玉帛。
    “如果在下都說得對,那麽我有個法子,可以化解烏金可汗眼下的局麵。日後我麵聖,必據實稟奏,相信陛下必能有個明君聖裁。”
    “你說說看!”
    “但我現在有個條件。”
    “說。”
    “可汗,得先告訴我,誰給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