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係修仙！
    原野之上，一堆不多的紙錢正以類似於奇觀的姿態憑空燃燒。
    不急不徐的火舌舔舐著紙錢，灰燼在風中飄散又在落於草叢後夢幻般消失。
    不知誰才是那個虛假的存在。
    陳緒正和“女兒”半蹲在一旁，一邊無聲吃著手中的蘋果，一邊等待著火焰熄滅。
    雖然滿腹疑惑，但陳緒還是靜靜地陪著身邊這個自己第一次見麵的“女兒”——顧青筠。
    水果很好吃，隻會囫圇吞棗的陳某人對食物的形容詞也就隻有好吃了。
    目光朝蹲在身旁的顧青筠投去，居家常服的普通少女墨色眼眸中映射出躍動的火焰，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她心中一同燃燒。
    陳緒知道，一段親密的社會關係中，無論朋友、家人、還是愛人，能對自己生氣，說明當事人還是對自己有感情的，還有挽回的餘地。最可怕的還是不在乎了，那才是無可挽回。所以他一直在壓製自己的情緒，畢竟······被攻擊後會憤怒而反擊可是生物本能。
    他想挽回這段關係，哪怕沒有對方實力這個因素，單純對方的“女兒”這個身份就足夠他忍耐很多了······
    “反正憤怒是毫無收益，疼痛隻是身體為了提醒意識去防禦。能挽回另一個‘自己’不僅能滿足自己的情緒價值，就算是現實利益上多了一個血濃於水且實力強大的‘女兒’不是一本萬利的行為？”
    “便宜師傅”的滿是邪意的聲音再次毫無預兆地出現，極盡嘲諷之意。
    “你······”
    “你現在的這種行為和那種遺棄了孩子，又在孩子功成名就後找上門去的垃圾父母有什麽區別？”
    “隻要利益足夠，什麽都可以賣掉，不是嗎？”
    滿是邪意，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繼續嘲諷道
    “看，人類自詡高貴、偉大的父母之情在利益前不堪一擊；你自詡高貴的人格一樣會在足夠的收益麵前低頭；你自認為不愧於心的人格隻要多出一個借口就會自行滑入深淵。”
    火焰熄滅，紙錢歸於灰燼又馬上連飛灰的痕跡無法留下。
    如果不是兩人依舊留在原地，否則陳緒怎麽也無法想象這裏方才進行過一場緬懷已逝之人的祭拜。
    陳緒心中有些無語，
    ——大哥，您有些過時了。
    他在心中輕聲道
    “我知道人性不可救藥，我也知道自己的人格沒有想象中的高貴，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俗人——”
    “——隻要承認自己是個垃圾就可以毫無愧疚地麵對他人的指責了是嗎？”
    陳某人在被打斷後頗有些無語，他緩了一下才道
    “我知道自己會做錯，所以我會將向別人認錯看作是一件對自己對他人都有利的事情。麵子是什麽？能當飯吃嗎？”
    “但是——”，陳緒頓了一下“——我不接受無端的指責。”
    他不緊不慢地繼續道
    “我是屬於被動中爭取主動的一方，我是被扔來這裏來而且跑不了。因為說實話可能會死，所以我接受了那個陰間人留下的“父親”這個身份。我也承認這個決定是帶有我自己對於那個陰間家夥特殊的感情因素。”
    “其實，現況可以說是我和她的共同選擇”
    話語間，陳某人還看了一眼身旁已經站起身來的顧青筠。
    “再現實一點——”
    陳緒沉吟了數息才道
    “所謂的親情、友情、愛情，不是生活的調味料嗎？”
    利益才是永恒。
    “便宜師傅”依舊不放棄對陳緒嘲諷
    “隻要自己夠極端了其他不夠極端的就都是保守了，是嗎？”
    隻要自己對人性沒有任何期望，人與人間的齷齪就不是那麽難接受了。
    那些破事也就再也傷不到他。
    陳緒不再回應。
    雖然不知道識海中這莫名出現的意識是什麽意思，但和它爭論這些實在毫無意義。
    就算說贏了又能怎麽樣？
    不再將注意力放在“便宜師傅”身上，陳緒這時才發現新女兒顧青筠正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而他自己卻極不合理地忽視了對方的存在。
    這種心靈與意誌都不再自由的感覺令陳緒再次生出不適感，但他很快就強壓下這些不適感，詳裝不解地問道
    “你盯著我看幹什麽？”
    少女雙手背在身後，向前探出上半身，小小的腦袋幾乎是緊貼著陳緒的臉。
    陳緒看著少女普普通通的臉，一股隻屬於靈魂的純淨幾乎就要將他壓迫到窒息。聞著顧青筠身上不知名的香氣，少女無可形容的目光像是要將陳緒刺穿在手術台上，將他的靈魂一絲一毫都解剖、理解地一幹二淨。
    但是，沒幾息少女剔透的黑色眼眸忽然在眼角開始流淌出刺目鮮紅的血液，而少女卻恍若未聞般死死地盯住陳緒的臉不願放開。
    正當陳緒猶豫著要不要打斷對方，顧青筠忽然開口
    “你快死了。”
    說話間，少女眼角流出的鮮血已經淌過臉頰，經過下巴，滴在了草地之上。
    看著眼前詭異的場景，陳緒反而放鬆了下來。
    小場麵，他自從一覺醒來後的這幾天什麽沒見過。
    他抬起手想要遮住少女的眼睛，卻被少女溫涼的小手死死抓住。
    陳某人再次無語，自己這輩子第一次被母親之外碰的異性居然是自己“女兒”的······
    不等陳緒進一步行動，少女便移開了雙眼，抓住陳緒手的手也放開了。
    待陳緒再看時，少女臉上的斑斑血色已經消失，就連流在草地上的血也消失不見。
    仿佛剛剛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少女也不作解釋，依舊是右手一揮。
    光影交替之後，兩人已經出現在了一棟平平無奇的三層小平房前。
    白中透著淡粉的小平房與其他最多不過五層的房子依偎在一起，仿佛隻是人海中泯然於眾的一員，毫不起眼，卻有著家的溫馨。
    兩人站在小樓的大門前，大門門柱上是一幅通紅、看不出任何歲月痕跡的對聯。
    對聯上用陳緒熟悉的漢字寫著他熟悉的春聯。
    “天地和順家添財”
    “平安如意人多福”
    沒有橫批。
    這是那個家裏他貼上去的春聯。
    這時心緒萬分複雜的陳緒身旁的少女才輕聲開口道
    “這裏是你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