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萍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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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徑自行到石屋之下,仰頭道:”那泰山派二人是你的仇人?他們走了,你可以下來了“。
王采喬這才看得真切,隻見這少女不施粉黛,但一對濃密的粗眉,雙眸如冰湖含煙,是個極秀麗清雅的少女,瞧來不過十六七歲,麵色舉止卻雲淡風輕,甚是從容,加之她又不費吹灰之力趕走了泰山派二人,王采喬頓時對她敬若仙人,不由自主道:”妹妹,你長得好俊,你叫什麽名字?“。那少女聽她問得如此直白,不禁微微一愣,道:“我從南邊島上來,這是第一次踏上大陸。怎麽,你們中原人都這麽愛誇人麽?”。
王采喬搖頭道:“不,我可從來不誇人。是你長得太美,我初次見你,似乎若是不誇你的美貌,反倒顯得刻意而為”。那少女咧嘴一笑道:“在島上的時候,大夥兒在我麵前都低著頭,目光不來瞧我,我還當自己長得很醜呢”。王采喬莞爾道:“他們瞧你,是因為你的美貌,他們不敢瞧你,更是因為你的美貌”。
那少女微笑不語,右手托鷹,便自登入石室,見到躺在幹草上的雷秉,說道:”原來你還有一個同伴,是個男子,是你的丈夫?“。王采喬臉上一紅,搖頭道:”不是“,便將前因後果,以及和這鷹的一番瓜葛大概講述了。
那少女皺眉道:“我這鷹性子甚是好強,它和那大蛇鬥,自有克敵取勝的法子,你們何必橫加幹涉?偏偏這畜生又很重義氣,你對他好,它便千方百計來報答你,以至於錯上加錯,如今弄成個獨腿鷹。罷了,瞧在你們也是好心的麵兒上,我留些幹糧和藥品給你們,水你們自己上湖裏打去”,又把那鷹撫摸,自言自語道:“畜生,我偷偷地走,便是怕你也跟來,你偏偏要跟來,弄成如今這個模樣!”。當下將東西一放,便站起身來。
王采喬驚道:“妹妹,你要走?“。那少女道:”可不是麽?“。王采喬大急道:”你一走,那兩個泰山派的人必又回來害了我們的命。好妹妹,你救人救到底,等他病好了,咱們走得遠了,你再離開“。那少女搖頭道:“我從來隻孤身一人,不願和人同行”。王采喬聽得心頭一沉,卻也留她不得。那少女自將那鷹往懷中一抱,便往石階踏下。那鷹卻嘶叫一聲,撲落地上,往雷秉身上靠來,又回頭望著主人,嘴中呀呀不斷。
那少女罵道:”畜生,你又給自己找了個主人吧?“。王采喬忙跟著道:”我這同伴待這鷹可好,餓了好幾天,自己不吃,也要先把這鷹喂飽了“。那少女歎了一聲,便坐了下來,說道:”也罷,你先給他喂些東西,他若還能活過來,我護送你們離開此地,大夥兒再分散“。王采喬大喜,撕了饃,用清水泡成糊糊,撬開雷秉的嘴,用水衝了七八口。又出去揀了許多柴火,樹枝,幹草。將樹枝和幹草攤在地上做了三張床鋪,又燃起一大堆篝火,屋子裏頓時溫熱亮堂。
是夜王采喬方才落得個安穩覺,睡得甚熟,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得那少女輕聲問道:”你醒了?“。王采喬頓時驚醒,隻見那少女將雷秉的頭攬在懷中,左手拿水喂他。雷秉喉頭咕咕作響,雙眼半睜半閉,甚是迷離,突然雙眼一亮道:”啊,是你呀“。那少女皺眉道:”怎麽,你見過我?“。雷秉神智仍是散亂,嘴角帶起微笑,含混說道:”唔“,仍是虛弱,雙目一閉,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中午,雷秉正正經經醒了過來,那少女替他換了藥,又喂他吃了幾粒丹藥,便問道:”昨天晚上你說:“‘是你呀’,難道你見過我麽?“。雷秉搖頭道:”隻是和我見過的某個人眉宇間有一點相似,我神誌不清,把你當作她了。你又是誰?王大姐呢?“。王采喬心道:”瞧來他思念阿桃太甚,昏迷之中,見著個美麗的女子便當成是她了“,便將他昏迷之後發生的事對他說了。
雷秉長出一口氣,又十分驚訝道:”小妹妹,你這樣小的年紀,真那麽容易就趕走那兩個泰山派的人?他們劍法可不低,那年齡長些的我還勉強對付,那高個兒年輕的我便鬥不過他“。那少女並不辯解,隻道:”我姓馮,名叫萍波,你們叫我馮姑娘就成,別一口一個妹妹,我聽不慣。你既然活過來,我帶你們走出這島湖,找到最近的城鎮,人多的地方,他們總不敢明目張膽地殺人“。
王采喬急道:”他左腿重傷,又才剛醒來,怎能走得?“。雷秉也道:”這條路我走過的,方圓兩百裏內哪有什麽人煙,我們又沒有馬,我這一條傷腿,一天怕挪不動幾裏路,反倒更耽誤姑娘行程“。馮萍波皺眉道:”那你說到底如何?難不成我要護你們一輩子麽?“。雷秉道:”那也不必,我料定那兩個泰山派的人必定不會真走,大半便埋伏在堤岸旁等著姑娘離開,他們好來殺人。姑娘隻要將這兩人殺死,我們自然不再纏著你了“。
馮萍波驚愕道:”我和他們也並非仇敵,你和我並非朋友,豈能僭越至此,提如此要求?“。雷秉連連點頭道:”我料馮姑娘宅心仁厚,必不願戕害人命。不過那二人是先來殺我們的,理虧在先,你尚且顧念他們的性命。我和王大姐二人乃是被加害的一方,你豈忍心眼睜睜看我們遭惡人屠戮?”。
馮萍波搖頭道:“你這話好沒道理,我若真要眼睜睜看你們遭戮,早一走了之,還和你鬥這許多嘴?”。
雷秉道:“深感馮姑娘大恩!隻是救人之事,不救則已,救便救到底。若是唯唯諾諾,勉勉強強,猶猶豫豫,不過是安慰自己良心,豈是真的救人?姑娘若是真救,便聽我來安排”。
馮萍波驚道:“你好無禮,你有求於我,倒要反客為主,要我聽你差遣?”。雷秉道:“在下說話坦蕩直率,正是這個意思。我向來不屑苦苦哀求之事,馮姑娘願救便救,若是不願,這就請便。我有匕首在身,大不了到時候我先親手刺死了這位王大姐,免得她遭泰山派禽獸的淩辱,我再一刀插進自己胸膛”,索性把眼一閉,又躺了下去。
馮萍波冷笑一聲,說道:“你倒有骨氣,那依你說,該當如何?”。雷秉又翻起身,大喜道:“姑娘這樣問,我二人性命無虞了。難怪我爹常說,相由心生,長得美麗的女子,縱然麵上冷如冰霜,心腸必定善良柔軟。這話說的豈非正是馮姑娘,可謂三點全中!”。馮萍波麵含淺笑,不再言語。雷秉知她允諾,當下大喜,趁熱打鐵說道:“王大姐,有馮姑娘在,料那二人不敢來這島上,咱們下去,在樹林裏搭個好棚子來住”。
這正是隆冬臘月,天寒地凍,童殼唐固所殺那馬還剩下大半,並未腐爛。雷秉不忍食它之肉,便道:“島上食物甚少,二位便吃這馬肉,那邊有一條鷹兄弟啄死的大蛇,我去拖來吃”。
馮萍波笑道:“這裏山清水秀,湖裏的魚必定美味,何須吃那些腐肉?”,便扯下一根柳條,提劍來到岸邊,踏上一截原木,右足在水上一蹬,瞬時前行數丈,往湖心劃去,直將雷秉瞧得目瞪口呆。隔不片刻,馮萍波提了滿滿一柳條的拃長小魚回到島上,王采喬拿來烤熟分食,確然鮮美無比。
如是又過了七八天,雷秉休養極佳,腿傷已好了大半。這一日思忖:“我縱然痊愈,也敵不過那唐固,難不成真個纏著馮姑娘,讓她把我送回華山不成?哎,技不如人,可悲可歎!”,心中實在犯難。這時突聽王采喬叫道:“哎喲,他們果然沒走!還多了一個幫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隻見堤上三人,其中之二正是童殼唐固,另一人麵色紫紅,老氣橫秋,麵色不善地地盯過來,正是泰山派掌門裴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