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 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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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方儒嘴角帶起冷笑,在駱靈鳳劍鋒間鑽來鑽去,一柄長劍閃著寒光,專往駱靈鳳麵上亂晃,卻又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隻意圖嚇唬她。駱靈鳳卻半點不懼,鬥到激憤之處,竟不管來劍,隻顧刺人。周方儒恨從心起,突地一劍削來,將她肩頭單衣剖開,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來。駱靈鳳怒罵一聲,顧不得衣不蔽體,揮劍又撲,周方儒見她為情郎報仇如此拚命,嫉妒得雙目發紅,陡然一劍,從她頭頂貼過,插入發髻之中,剖得青絲紛飛。四下轟然一聲,料周方儒又要殺人。駱靈鳳早有尋死之念,左手將長辮捏住,一劍削斷,待要再撲,陸玉玲大喝一聲道:“夠了,還不退下去!”。駱靈鳳劍上差距太大,被這麽一吼,銳氣盡失,一股憤恨悲傷湧來,哇地一聲,撲在賀忠身上,嚎啕大哭。
恰此時顧彪跳上前來,仰麵朝天道:“大師哥劍法高絕,大夥兒都開眼界了吧?我本領卑微,不敢找大師哥切磋,卻要找另一個高人討教討教”,突目光落在雷秉身上,叫道:“姓雷的,你殺了我爹,今日咱們做個了結!”。
雷秉哪裏願意和他相鬥?隻叫道:“顧師弟,我沒殺過你爹,我也沒有道理殺他。你要為他報仇,該去調查他平日結了哪些仇家!”。
顧彪怒道:“你這淫賊!你殺我爹,是為了...為了...”。雷秉知他又要說自己和倪氏之事,心頭怒火陡起,搖頭道:“你這廝瘋了,我隻當你是一條瘋狗,離你遠些!”,作勢便走。
顧彪大怒追出,道:“你休走!華山派裏有你無我,有我無你!”,拔劍追來便刺,雷秉出劍在手,一劍將他逼退,沉聲道:“顧師弟,你真要如此逼我,這華山派必定是有我無你”。顧彪冷哼一聲,待要再上,陸玉玲喝道:“都住手!今日荒唐得夠了,你二人俱為華山弟子,恩怨自有師門處置,豈容私鬥?”。顧彪瞧了周方儒一眼,也就作罷。
雷秉餘光也瞥向周方儒,隻見他氣定神閑,一臉不屑而冷漠的微笑盯著自己,心底打了個突突,趁這當兒,轉身便走。待轉過長廊,突然肩頭被人一拍,轉頭看時,正是陸玉玲,麵色鐵青,沉聲道:“你跟我來”。
二人徑行到陸玉玲所居院落。陸玉玲麵色蒼白,眼中噙著淚說道:“周方儒廝剛才的惡行你都看到了,賀忠是活不成了,可憐他也是忠臣名將之後,卻橫死在我華山派”。
雷秉惶然道:“那廝劍法如何精進了這許多!咱們華山派怕沒人擋得住他胡作非為。師父,我縱然將來習成劍法可以製他,也是遠水難解近渴,你我約定之事,我怕要有負所托了”。
陸玉玲咬咬嘴唇說道:“你若留在華山派裏,絕難逃過他的毒手。自此往後,你藏進後山裏去用功,那裏深山密林,四麵峭壁,人跡罕至。看守祖師洞的是古師祖,輩分極高,已近百歲高齡,數十年來深居簡出,不問俗事,隻虔誠供奉我華山曆代祖師。我修書一封與你,你帶了去,他自明白”。
雷秉作難道:“我妻子卻又如何?”。
陸玉玲道:“你大可放心,今日情形我早已想過多次。我會尋個極安全隱蔽的所在,將她安排妥當。你父母兄長血仇未報,豈可盡念兒女私情?等你劍法大成,誅除周賊,殺盡青龍會,坐了咱華山掌門,再和她神仙眷侶,豈不快哉?況且縱然習不成劍,咱們不過約定三年,短短三年,白駒過隙,有什麽等不得?”。
雷秉思之半晌,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容我下山見她一麵,將情形說給她聽”。
陸玉玲搖頭道:“夜長夢多。事不宜遲,你現在便進山去,你可修書一封留在我處,我自帶給她”。當下二人均提筆寫了一頁便簽,交到對方手中,陸玉玲又道:“我自對外宣告,說你殺了顧彪之父,罪無可恕,將你逐出華山,恰巧那廝剛才發難,料也無人生疑”。
雷秉默然道:“師父,我沒有殺他爹”。陸玉玲難得莞爾一笑道:“那不重要,咱便當是你殺的”。
是夜雷秉攜了書信,趁著夜色,自正殿後的小徑往北而行,繞了數裏,依著陸玉玲所言,揀了條斑駁陳舊的青石板路,跨過深澗,登上了後山絕壁。雷秉四下一望,隻見崖深不見底,腦袋發暈,忙扶住石壁,穩了穩心神,一連登得七八十丈,來到山巔一處風景亭。這後山雖為華山聖地,僅為供奉曆代先祖之用,平日無人光顧,僅每年清明時節,幾位師叔長輩前來燒紙上香而已,所以一路雜草叢生,幾乎不見路。雷秉在密林中繞了好些彎路,仍是尋不到出路,正犯愁間,突地一個物事從樹上跳下,直撲麵門而來,雷秉嚇得一跳,一掌拍落在地,卻略微晚了,臉上已被利爪劃出血痕。雷秉罵了一聲,細看之下卻是一隻黃鼬,足有兩尺來長,嘴中發出沉沉的聲音,顯得極為可怖。那黃鼬凝神看他片刻,似有不甘,飛身又撲,雷秉嗖地拔出劍來,那黃鼬似乎識得劍的厲害,急忙後退數步,轉身溜得遠了。雷秉借著它的行蹤,鑽出密林,皎潔的月光又潑灑下來。
那黃鼬見他追來,拔足往西麵跑去,雷秉幹脆追隨而去,隔不片刻,來到一處斷崖,當中一個大石洞,裏頭透著微光,洞口一個佝僂老者站立,那黃鼬似見著救星,飛身鑽入老者懷中,回頭望著雷秉。那老者也自冷眼瞧著雷秉。雷秉心想,這洞料必便是祖師洞,這老者定是古師祖了,當下走前作揖問好,便將陸玉玲的書信遞了過去。
那老者接過閱畢,也不回言,遞還雷秉,似乎不甚喜悅,隻避過一側。雷秉也未曾理會,便進洞四下一看,隻見主室不過三丈見方,自西至東三麵均是曆代掌門崖刻造像,像前燃著油燈,光影搖曳,焚香沁鼻,加之山中萬籟俱寂,雷秉甚覺舒暢。再細看造像,隻東麵尚未占滿,最末一人腳穿草鞋,麵色冷峻,正是左承庸。一路細數過去,一共十三尊造像,便是華山創派以來十三位掌門。正中造像最大,看來最為古老,正是華山派創派老祖費劍客。雷秉深吸口氣,朝諸像鞠了一躬。這時隻聽悉悉索索之聲,雷秉回頭一望,卻是大大小小數十隻黃鼬湧了出來,都將兩隻小眼睛瞪向雷秉,似乎對這個新來的客人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