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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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聽裏頭一個女子咯咯嬌笑道:“西門大爺,你說真的麽?那地方常年苦寒,我們怕逗留不住”。西門漸笑道:“神山幫雖然地處北地,卻是富足無比,幫中數千人供你使喚,吃穿用度比這裏隻好百倍”。那女子笑道:“那就好,隻不過我要做大,翠兒做小,那什麽阿桃的,留給我倆做丫頭使喚”。另一個女子也笑道:“好呀,咱們在這裏做丫頭好幾年,好歹當一回主人過過癮”。西門漸道:“好,好!”。
    陸冰大笑一聲,拔劍衝入,西門漸嚇得一跳,翻身坐起,伸手去抓寶劍。陸冰毫不阻擋,任他持劍在手。此時西門漸全身赤條,甚是狼狽。陸冰暗想,當初神山幫裏,我將他當作德高望重的大劍客,未料竟是如此下作之人,再想起阿桃曾被他霸占,羞憤交加,一劍刺出。西門漸不及穿衣,任憑晃蕩,劍上卻絲毫不亂。陸冰早不將他當作勢均力敵的對手,往返十數劍,已令他目不暇接。西門漸數次奪門,均被迫回,自知不是對手,大叫道:“陸壇主,我可是你開山恩師!”。陸冰冷笑道:“你也配?我的開山師父是神山幫茶水師傅老陳!”,再戲耍他幾劍,長劍一探一繞,將他那坨物事旋了下來。西門漸慘呼不止,跌坐床上,雙目裏盡是乞饒神色,喘息道:“陸大俠,念在當初我傳授你劍法的份上,你饒我一命,我自此回歸青海殘月教,自此再不踏足中原”。
    陸冰驚道:“什麽殘月教?”。西門漸額頭大汗淋漓,疼痛難忍,說道:“實不相瞞,你認識的易揚易幫主,其實是扶搖島以前的島主藍敖,他因得內鬥失敗,被逐出島去,沒有容身之所,隻得投了殘月教。獨孤教主派我協助他篡奪了神山幫,殺了原幫主易揚,冒了他名,招攬兵馬,積攢金銀,雄踞一方,一來追蹤暗殺自殘月教叛走隱匿的中原人,使他們不能成勢反攻;二來,若有朝一日殘月教與中原武林衝突,神山幫便可留作策應,攻其後方”。
    陸冰雖知藍敖篡奪神山幫冒名易揚之事,卻不知幕後乃是青海殘月教,便問:“二十年前你們獨孤教主便將教中的中原人趕殺殆盡,時過境遷,還怕這些人反攻篡權?“。西門漸道:”這些人均是閔家的死忠之士,無一日不在圖謀奪回殘月教。加之一直傳言,當初閔怒尚留有子女在中原,若給他們尋得,實乃我殘月教心腹大患。陸大俠,我知你一直對我和阿桃之事耿耿於懷,如今你一劍斬斷我的命根,就此作罷,留我一命!“,目露憐色。陸冰哪裏理會,挺起一劍,將他刺死當場。
    焦迪奔入屋中,拿劍將西門漸亂砍一通,血肉飛濺,那兩個丫頭嚇得花容失色。焦迪伸指怒罵道:”滾得晚一步,老爺剁了你們!“。二人哇哇大哭,將衣物一抓,齊齊跑了出去。陸冰在西門漸身上搜羅一陣,一塊神山幫的幫主大印,另有一個鐵盒,揭開一看,裏頭一張綢布,上書八九十個名字,約有一半被劃了叉。正是殘月教的追殺名單。陸冰將二物揣入懷中。焦迪感謝不迭,道:”陸大俠神威!陸大俠請將夫人婢女移居此處,在下感你大恩,必好好照料“。陸冰道:”不必相擾了“,收劍入鞘便走。
    焦迪忙道:”陸大俠稍待,丁鬆兄弟早上被這死鬼差出去買酒,片刻可歸,他說他和你交情不淺,江湖廣大,相聚不易,何不等他回來,咱們喝上一頓?“。陸冰正待再辭,突一人挑了重擔歸來,正是丁鬆。
    丁鬆見到陸冰,驚喜交加,焦迪將今日之事說了,丁鬆大喜,道:”陸兄弟,你真是我的福星!這死鬼既死,這擔子酒咱們今晚喝個痛快!“。陸冰搖頭道:”我先前說過,我欠你一份人情,今日已還,不必再惹瓜葛“。丁鬆麵色淒然,說道:”陸兄弟,你如今名動江湖,也算個人物了,你瞧不上我也罷了,為何把我視作瘟疫躲避?你仔細想來,咱們自認識至今,我做了什麽對不住你的事?“。
    陸冰回想起當初大牢相救諸事,總覺這救命之恩難說報盡,但此人聲名狼藉,反複無常,實無法結交,便歎息道:”丁大哥,你當初的恩情我一直記得,以後若有性命攸關之事,我仍當相助。我有要事在身,不必飲酒了“。
    丁鬆垂目冷笑道:”如今你是鳳凰我是雞!你要劃清界限那也罷了!這什麽當初救命之恩,你再也莫提,好似我拿這事賴著你似的!不過今日在外,我遇到一事,還是告訴你的為好“。陸冰道:“什麽事?”。丁鬆道:“我在集市上,看見黃山派掌門梅晚鬆,被兩個華山派的人一左一右夾著,進了滴翠樓,瞧那模樣,怕是被挾持的”。陸冰聽得一驚,那滴翠樓正是陸冰住宿之處,王采喬正在裏頭。
    陸冰心急火燎奔回樓裏,問那掌櫃,果說有兩個青衣佩劍的少年和一個神情委頓的中年人剛落店不久。陸冰問明房間所在,上了樓來,潛行過去,隻聽裏頭嗬斥的聲音道:”你這遭北上,所為何事,老實交代!“。梅晚鬆道:“我已解釋了好幾次,你們隻是不聽”。那少年道:“哼,你早些交代為妙,免得我們周掌門親自提審,少不了你的苦頭!”。
    梅晚鬆道:“你不要開口閉口周掌門,在下效忠的是末山劍派,不是華山劍派!我隨你們走,不是怕你們華山派,而是要親見喬掌門,他若說我有罪,我俯首待戮!”。那少年冷笑道:“說得好,你效忠的自是末山劍派,不過卻是寧紹庭那個偽末山劍派!你這廝在洞庭邱家,傷我同門,還和華山叛賊陸冰一道,把盞共飲!”。梅晚鬆道:“把盞共飲是真,傷你同門沒有的事!”。那少年道:“哼,縱使你沒出手殺人,但那陸冰傷我華山弟子之時,你為何不阻?既然不阻,便是共犯!我華山派乃是喬掌門的膀臂,你袖手旁觀,聽任陸冰行凶,豈非與喬掌門為敵?”。梅晚鬆默然半晌,不知如何回答。那少年又冷笑道:“料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另外你不止在一個場合,妄言喬掌門太過獨斷,生性多疑,說什麽弄得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可有此事?可見你生怨毒之心已久!”。
    梅晚鬆道:“若這些也是罪過,我也無話可說,當初太行派發難,在下率黃山派數百人勤王護駕,豈非忠心?”。那少年冷笑道:“你們六大掌門,在龍鱗原瞻前顧後,權衡利弊,你自命六人之首,畏手畏足,一觸即潰。僅隻陳規生掌門一心盡忠殺敵,反被你強令架回”。梅晚鬆仰天一歎,說道:“喬掌門不在,群龍無首,絕無勝算,當時情景,已屬不易。我隻問你,這些話是你們胡亂猜測,還是喬掌門親口所說?”。
    那少年傲然道:“不是喬掌門說的,難不成是我說的?如今
    喬掌門無人可信,隻信我們周掌門一人,令他事事均可獨斷,不須處處請示,諒殺你一個區區梅晚鬆,還做得主!”。
    陸冰黯然想道:“喬大哥如今已這般多疑了麽?”,又聽梅晚鬆叫道:“要殺我可以,但我必須先麵見喬掌門!”。那少年冷笑道:“見不了,你認命罷!”。梅晚鬆沉默半晌,陡然怒喝一聲,一掌劈去。那少年怒道:“你敢!”,後撤一步,拔出劍來。另一個少年也即拔劍道:“這廝不服,不如現下便殺了!”。梅晚鬆長劍早已被奪,一雙肉掌抵擋兩柄利劍,加之那兩位少年劍法不俗,應對極為吃緊,片刻間低呼一聲,右肩中劍見紅。兩個少年提劍猛刺,竟是下了死手,梅晚鬆數次奪門,均被逼回,眼見難支,陸冰拔劍在手,衝了進去。
    那兩個少年識得陸冰,均吃了一驚,陸冰以一敵兩,十劍之內,刺中一位少年下腹,大叫道:“王師兄,咱們敵不過他,你快回華山稟明情況!”,不顧傷痛,提劍猛刺陸冰,陸冰見他劍法不低,便稍逼鋒芒,數招之間,一劍架在他脖上。另一人早破窗躍出,梅晚鬆待要阻他,被他一劍逼回,隻得任他去逃了。
    這少年被劍搭上頸脖,微微一愣,突然不顧性命,抬劍反刺,陸冰立時一劍釘入他肩胛之中,那少年慘呼一聲,大罵道:“你這華山叛賊,遲早死在我們周掌門劍下!“。陸冰冷笑道:”我和他自有濺血的一天,誰殺誰還未可知!“。那少年嗤鼻道:”你真個有種,便上華山會會我們周掌門,如何自己做了縮頭烏龜,卻要唆使姓蓋的暗下毒手?“。
    陸冰聽得一驚,旋即鎮定下來,問道:”你是說蓋師叔?“。那少年冷笑道:”他偷偷放火,燒了暖玉閣,沒傷著喬掌門,周掌門,反將自己砸斷一臂!這廝眼見敗露,不自量力,竟然提劍偷襲喬掌門,已被喬掌門一掌擊死!當時喬掌門便疑心你是幕後主使!“。
    陸冰腦中轟隆一聲,直似被猛錘敲打,瞬間天旋地轉,站立不穩,梅晚鬆見他麵色慘白,禁不住嗬聲:”陸少俠!“。陸冰嗯了一聲,回過神來,踉蹌兩步。那少年冷笑道:”你們蛇鼠一窩,這般下三濫的手段,豈能傷兩位掌門分毫?如今我落在你手頭,你要殺便殺....“。陸冰點頭道:”要殺!“,長劍一勾,將他頭顱割下。梅晚鬆雖見慣殺戮,也覺駭然。
    陸冰木然將頭顱置於桌上,點燈作香,跪地慟哭。隔得良久,梅晚鬆道:”陸少俠,聽說你和喬掌門是結義兄弟,這仇你該如何去報?“。陸冰仰麵收淚,斷然說道:”蓋師叔和我亦師亦友亦父子,無論是誰殺了他,我都要殺了凶手替他報仇!“。
    梅晚鬆吸了口涼氣,說道:”當時情形未必盡如這華山弟子所言。據我所知,喬掌門曆來敬重蓋大俠,他也多少知道你和蓋大俠情誼匪淺,縱使蓋大俠對他發難,喬掌門未必會下死手“。陸冰萬念俱灰,說道:”他如今被許多人反叛背刺,疑心日重,性情不比往昔。莫說是蓋師叔,便是殺我又何妨?回想數日前,有華山弟子冒名蓋師叔之使,約我相見於離丘,無非是要坐實我和蓋師叔暗通之事,一旦坐實,殺我便無顧慮了“。梅晚鬆忙道:”這是陷阱,斷不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