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雙麵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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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戒情緣!
    梓緋去廚房把野雞湯熱上,看了看櫥櫃架子上黃豆、綠豆、黑豆、紅豆一應俱全,抓了兩把綠豆和一小碗大米一起洗淨,燜上一小鍋綠豆米飯。打開冰箱仔細翻看了下裏麵的存貨,保鮮室裏除了上午買的那些野菜,還有茄子、豇豆、四季豆、土豆、西紅柿、黃瓜、甘蘭、油菜,這都是當季村子裏到處都有的蔬菜,隻是沒有以前梓緋和子宸都喜歡吃的辣椒,估計這些菜都是子宸到這裏後去村頭集市買的。冷凍室有幾塊分割開分別冷凍的豬梅花肉、雪花牛肉、鹵豬肚、鹵牛肚,以及幾盒分裝好的豬肉末,這些應該是他來這裏的路上在城裏的超市裏買的。
    略一思索,梓緋拿出一盒肉末、一塊鹵牛肚放在外邊解凍,又拿出一把豇豆、兩個紫茄子、一小籃子竹葉菜、幾片紫蘇葉、一把野芹菜、一把馬齒筧摘好洗淨,輕手輕腳地先把竹葉菜、野芹菜和豇豆切段放到盤子裏備用,再把馬齒筧切碎放到一個大碗裏,又拿了一點野芹菜段切碎放進去,然後加了一個雞蛋、鹽攪拌均勻,放著,紫茄子切塊,用淡鹽水浸泡著。她要做熗炒竹葉菜、紫蘇炒豇豆、肉末茄子、爆炒牛肚、馬齒筧煎餅,準備停當後都放在那裏,這些都要現做現吃才美味,她要等子宸起來再做。
    拿出幾個留在外邊的三葉木通果吃了,又給海盜倒了一盆狗糧,輕輕開了屋門拿到院子裏去給它。兔子聽到有人來嚇得跳起來就要逃跑,跑了幾步又蹲下不動了,梓緋就回屋給兔子拿了些紫蘇葉和竹葉菜、馬齒筧,看著它津津有味地吃,時不時還站起來走幾步,看來是好多了。
    外邊有蚊子和小飛蟲在月光下飛舞,梓緋進屋關上門,去廚房把茄子從水裏撈出來放在竹籃裏瀝水,關上廚房的燈,出來又關上客廳的燈,去了一樓左邊的書房裏,找來一本以前放在這裏的棋譜,半躺在書房的榻榻米上慢慢看了起來,古人在黑白之間的殺伐決斷,胸懷全局的大局觀念,讓梓緋看得很是投入。
    子宸一覺睡到月上樹梢,醒來平攤到床上舒展地伸了個懶腰,眼神迷茫大腦有短暫的空白。突然他想到梓緋,倏地轉身一看,身邊是空的,他一下子清醒過來,呼地起身,屋裏寂靜無聲,也無燈光。子宸急急打開臥室、過道的燈,咚咚咚下樓,樓梯盡頭,明亮的月光透過客廳南邊一排木質窗欞灑在客廳的地上沙發上茶幾上,光影之間,沒有梓緋的身影。
    子宸的心有些慌,剛想開口叫梓緋,一股香菇和雞肉混合在一起的濃鬱香味鑽進了他的鼻子,他心思一動,轉身進了樓梯旁的廚房,野雞湯在幽幽的文火上咕嘟咕嘟地響著,打開廚房的燈,他看到了切好的竹葉菜、野芹菜、豇豆、茄子,準備停當的馬齒筧蛋糊碎,豇豆、茄子、竹葉菜,都是自己非常喜歡吃的菜,電飯煲指示燈顯示已在保溫狀態,他掀開電飯煲的蓋子,一鍋綠白相間香噴噴的綠豆米飯,也正是他最喜歡的夏季主食,子宸心裏一暖。
    自從和梓緋分開,他就再也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暖體貼了,他眼睛一熱,抿了抿嘴唇,抬頭靜了靜思緒,才回身出來又到了客廳裏,這才發現客廳左側的書房裏,有一道暖黃的燈光從靠近廳堂上方的門裏透了出來,和月光融為一體,他剛才心急居然未注意到。
    輕輕地來到書房門口,往裏一看,才發現梓緋披散著一頭長發,嬌小的身姿隱在那件黑色真絲居家袍服裏,端坐在書房的榻榻米上,一手拿書,一手執子半空,凝神靜氣,手中的棋子遲遲沒有落下。
    子宸心中一蕩,她依舊是以前那個動若脫兔、靜若處子聰慧純淨的姑娘啊!
    子宸輕輕走了進去,在梓緋背後坐下,梓緋回頭,“過去。”
    子宸柔柔一笑,坐到對麵。梓緋手上拿的,是《坐隱奕譜》,這是一本有關中國古老文化遺產圍棋的一部經典之作,它源自明朝刻本,是典型的徽派版畫風格,書中所介紹的圍棋技法精深高妙、變幻無窮,裏麵還有很多書法作品,書法作品的內容也是有關修身養性的,在形式和內容上做到了渾然天成,堪稱書法、版畫、棋藝的完美結合。梓緋通曉書法和圍棋、象棋,對畫作也頗有賞閱天分,對這本書極是喜歡。
    梓緋正在琢磨的是棋盤一個角上的死活棋,梓緋在斷和長之間費了很長時間推算,拿不定主意,子宸琢磨了一會兒,一子落下,“打!”一角的棋局終於死棋變活棋。梓緋直著眼睛看了半天,癟癟嘴把手裏的棋子“咣當”一聲扔進棋盒裏,“我怎麽沒想到打呢。”放下書,伸了個懶腰,扭扭坐酸了的腰背,“我想好久了都無解,哎,好久不下棋腦子都鏽了。”
    “也不是,其實斷或者長也可以,就是費事一些,不算是一招製勝的法子罷了。”
    “好吧,感謝你解救了我,屁股都要坐扁了。走吧,我去炒菜。”
    子宸探身過來按住要下地的梓緋,讓她坐下,然後過來伸手在她的兩肩脖子後背上力道適中地按摩起來,兩三分鍾的功夫,梓緋的肩背酸硬就緩解了。
    “感覺怎麽樣?”子宸手上不停問梓緋。
    “好多了呢。”
    一番下來,梓緋渾身輕快,和子宸一起收好書和棋子,雙雙從書房出來,開了客廳的燈,一起去了廚房。
    子宸把燉好的雞湯端過去放到餐桌上,梓緋端起蛋糊馬齒筧碎攪拌了幾下,往裏麵加入一小瓢麵粉,有點幹,又加入一個雞蛋一起攪拌均勻,用平底煎鍋煎馬齒筧餅,一邊的子宸快速做好肉末茄子,裝盤上桌,梓緋的馬齒筧煎餅也快好了,趁著梓緋把煎餅切成小方塊裝盤的間隙,子宸開始炒紫蘇炒豇豆,梓緋炒她最拿手的爆炒牛肚,裏麵加入了一點野芹菜,聞著味道很是特別,梓緋用筷子夾了一片牛肚喂給子宸,“嚐嚐,好不好吃?”“好吃好吃。”子宸慢慢嚼著那片清香味美的愛意,心都要化了……等所有的菜都上了桌,誘人的香味漂浮在整個空間裏,海盜在門口哼哼唧唧地抗議。
    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子宸連說都怪他睡太久,餓著梓緋了,一個勁給梓緋夾菜添湯喂餅,並要梓緋細嚼慢咽慢慢地吃,這一頓飯吃了近一個小時,很是溫馨,弄得梓緋都吃撐著了。
    兩個人收拾好廚房,子宸提議梓緋一起去外邊散會兒步,消消食。
    雖然不是滿月天了,可山村的天空很是澄澈,月色依舊清明,星星更是密密麻麻晶亮閃耀,村子裏大部分的人家已經關燈睡覺,四野一片靜寂,螢火蟲一閃一閃地在田野間飄來飄去,此起彼伏的蛙聲讓周圍顯得更是寧靜。子宸拉著梓緋的手沿著公路慢慢往河邊的方向走去,海盜溫順地跟在旁邊,夜晚的空氣很是涼爽,偶爾有微風拂麵,帶起梓緋長長的發絲,飄到子宸的身上。
    兩個人默默走了好一會兒。
    “好久沒有在這樣的環境裏散過步了呢。”梓緋感慨地打破沉默。
    “是啊。”
    “你說我們天天在城裏累成狗,還要麵對擁堵、霧霾、有毒的食品,有時想想都不知道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以後你想在哪裏生活,我們就在那裏生活。”
    又是一陣沉默。
    “穆天榮的案子現在進展到什麽程度了?”梓緋看著暮色四合的田野,淡淡地問道,她知道,這是子宸的心結,解了,才能結。
    “雙規之後正在查實他的各種犯罪證據。”
    “他被雙規查處,與吳長鑫有直接關係吧?”
    “吳長鑫因藏毒和走私鑽石在港島被抓……”
    “在港島被抓?”梓緋一驚頓住了腳步,轉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子宸。
    “是,去年從南非回弭城時他在港島轉機,因藏毒走私鑽石被港島警方抓獲,雖然量都不大,你也知道港島是自由貿易港,走私少量鑽石其實事情不大,可藏毒或販毒是重罪,所以他在港島被判入獄五個月。”
    “放出來了?”梓緋又是一驚。
    “沒有,要那樣那我多年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嗎!吳長鑫在港島坐牢期間,有人向港島警方舉報他偽造身份證件,是公安機關十五年前追逃的通緝犯,港島警方查實了這一情況,並通報給吳長鑫當年犯罪的歸屬地警方——曆城警方。後來他在港島服完刑,被遣返回大陸,由港島警方直接交給曆城警方了,現在在曆城關著。”子宸繼續拉著梓緋的手慢悠悠地往河邊走,語氣輕描淡寫,像是在敘述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故事,可梓緋知道,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
    “那這大半年,穆天榮也不會坐以待斃吧?”一連串的消息信息量太大,梓緋的腦子飛速轉動起來。
    “當然不會,吳長鑫在港島被抓之後,很快,穆天榮就知道了,穆天榮通過律師轉告吳長鑫老老實實在港島服刑,出來後立即返回南非,以防別的事情被挖出來。其實在港島每天都有發生的各類犯罪事件中,吳長鑫這事算不得什麽顯眼的大事,吳長鑫和穆天榮一開始都以為忍五個月過去了就好了,可他們不知道,他們過不去了。”他們已經走到了臨河的馬路邊,子宸附身在路邊撿起一塊扁圓晶亮的石頭,側身揚手飛到了還算平靜的水麵,激起一長串漣漪。
    “是因為你吧。”梓緋看著那一個個逐漸波動放大然後歸於平靜的水花,轉頭定定地看著子宸問。
    “是。”子宸看著梓緋微微一笑,那笑裏有滄桑,有痛楚,有疲憊,也有曆盡艱辛之後的淡淡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