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章 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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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白幾人在武當用過午膳後,便被安排和吾真這個老道士住在一起。
本以為作為武當山輩分最高的三位天師,怎麽著也得獨門獨院,香火鼎盛之所,但等大家走近一看,才發現,就隻有幾個有些破舊的茅屋。雲沐月不可思議的磚頭看著葉小白和吾真,發現二人臉上都露出意思難掩的笑意,才明白葉小白早知道是這樣。
吾真抱拳向眾人說道:“幾位居士,貧道此處頗為寒酸,還請諸位見諒,見諒啊。”雲沐月麵皮淺,當即擺手躬身道:“無妨無妨,沒事的天師,這裏的風景很好啊。”越無垠和卿卿雖然白眼翻上了天,但是依然忍者沒有說什麽,隻有任自在出演諷刺道:“這破地方看看,還真和你那一口一個貧道媲美。”
“嘿嘿,嘿嘿。”吾真尷尬笑著,“任居士說的對,貧道嘛,自然是一貧如洗的。”任自在不理他,卻聽葉小白身後說道:“任前輩,這位道長的居所是破舊不堪,但......”“放屁!葉小白,別胡說,但什麽但,我就隻有這幾件茅屋。”吾真忽然大怒,張口罵道。
易本草反應過來,說道:“難不成裏麵別有洞天?”“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吾真連連否認,葉小白繼續說道:“別有洞天嘛,倒是不至於,不過易先生,你閑著沒事的話,去後院看看,說不定有其他發現?”易本草疑惑又好奇,就要向後院走去,吾真正要上前阻攔,又聽葉小白說道:“任前輩,覺得這武當山山間野味如何?”任自在“嗯”了一聲,回道:“你小子什麽意思?你不是不知道武當素來不斬山中生靈吧。”
“就是就是!”吾真急的滿頭大汗,連聲說道。葉小白笑的更大聲了,又問越無垠:“越前輩可知武當山中何種生靈肉感最佳?”越無垠低頭想想,答道:“自然是太玄池中的大黿了,進青州前,曾有幸吃過一回,肉質鮮美,且做法獨特,用料講究,烹煮隻用太玄池中之水,當時人間絕世美味!”吾真更急了,想說什麽,就聽葉小白道:“越前輩說的是,任前輩,可要一同享用這佳肴否?”
任自在連聲大笑說:“有肉吃,我自然是願意的很。”葉小白便道:“走,我們去吾真天師的屋內看看。”說完便在吾真要殺人一般的目光中,帶著雲沐月前去,越無垠任自在幾人也一同跟上,吾真在身後大喊:“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啊!大黿乃是我武當靈物!”
葉小白推門而入,就見到屋子正中央架著一口大鍋,裏麵燉著的,正是兩隻足有磨盤大小的大黿,此時在沸水中翻滾,早已毫無生機,隨之一種奇特的異香鑽進了幾人的口鼻中,讓幾人不禁陶醉。任自在道:“好啊,我就說窮道士和老禿驢沒一個好東西,果然如此!不行,老子一個人要一隻!”說完伸手去撈,葉小白攔下他,笑道:“任前輩不要心急,還沒好呢。”
說完看著身後的吾真,吾真瞪了他一眼,磨磨唧唧走到大鍋前,邊嘀咕邊從身上掏出一方紙包:“都是罪過,都是罪過。”等他將紙包中的粉末全都倒進鍋中,一股濃烈的香氣迎麵而來,任自在眼放精光,問葉小白:“這次好了吧。”葉小白微笑著點點頭,任自在不知從哪裏拿過一個大勺,伸進湯鍋中,將其中一隻摟起,毫不客氣地撕下一隻大黿的腿,張口嚼進了嘴裏。
“方才吃了那麽多,現在還能吃!真是暴殄天物啊!”吾真心痛到了極點,看著任自在大快朵頤的樣子,眼淚差點掉下來。任自在沒空理他,閉著眼隻管塞肉,享受這美味佳肴,葉小白幾人忍不住的笑意,雲沐月聞著沁人的香味,也食指大動,葉小白看到,接過任自在的勺子,將剩下的一隻同樣撈了起來,撕下一塊肉,遞給了她,雲沐月看了吾真一看,終究敵不過到嘴的鮮嫩,張口吃了下去,葉小白將剩下的肉一一撕開,分給了其他人。
這是,易本草一臉激動地跑進來,喊道:“葉公子,你猜我看到什麽了?天靈,整整百株的天靈!雲方草,一大片的雲芳草!地參、岐黃、沉皮、五味,天呐,是我這麽多年來,見到的最大的藥庫!”吾真臉皮抽動,內心在滴血。
葉小白點點頭,他早知道這些。
這個吾真天師,與他的兩位師兄吾安和吾清完全不同,聽他們的師傅說,吾真自小便是個離經叛道的人,生性跳脫,敢為常人所不敢為之事,心中黑白自有分曉,因此對他格外看重,吾真衝破武當山多個門規,都在師傅的庇護下安然無恙。
什麽偷太玄池中的大黿,什麽在紫霄真人的塑像前小解這些原本在武當門規中可以逐出道觀的規矩,在吾真的眼中,那都是小菜一碟。真正讓她變成一個邋遢老道之事,則是三十年前,吾真外出雲遊,那時的他雖然年輕,但已經是武當一脈的頂尖,真武心決被他練的爐火純青。當時的他意氣風發,很快在江湖中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同時也結識了自己的好友,二人年紀相仿,肝膽相照,後又結為異性兄弟。
直到那年西州金沙教之事,二人聽聞金沙教的駭人所為,義憤填膺,當即聯絡中原武林正道之士,共進西州,以殺伐止其亂,隻是不知道為何,吾真的結義兄弟在與金沙教大戰中被殺,雖然金沙教覆滅,但吾真心中倍感慚愧,心煩意亂之下退出江湖,回到武當,自此一蹶不振,多年後才漸漸放下心事,不再提起,隻是人再沒有了當年的朝氣與生機,武功也一跌再跌,到了如今這個境界。
吾真的師傅,上代天師臨終前,也一直放心不下他,直到將他喊至身前,用僅剩的修為為他算了一卦後,這才在微笑中安然駕鶴,不過沒有人直到那次的占卜結果是什麽,隻是吾真從那以後便搬出了主殿,來到了如今的住所,不問道門之事,一心隻鑽研藥物醫理。
葉小白小時候隨陸長雲來武當,麵對吾安吾清時,都有些緊張,可當見了吾真後,卻覺得十分親切,陸長雲不是凡俗之輩,便讓葉小白跟著吾真,兩人的忘年交便逐漸深厚,雖然隔數年才能見一麵,卻絲毫不影響兩人的交情。
此刻的吾真正苦著臉,猶豫了很久說道:“這位,易先生,看到了可以,可千萬別向外傳,你若是用什麽,今後盡管、盡管來用便是。”說完痛苦的閉上眼睛,顯然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易本草倒是不好意思了,行禮道:“道長多心了,是晚輩見到珍貴中草,有些失態了,晚輩不會告訴別人的,請道長放心。”
吾真這才呢喃:“那就好,那就好。”
葉小白招呼易本草過來吃肉,見幾人吃的津津有味,這才正色對吾真道:“老道士,有事情和你說。”吾真疑惑,但是看到葉小白的神情,知道是重要的事情,便放下和卿卿爭搶的雙手,問道:“何事?”
“你托我查的事情有些線索了。”葉小白低聲道。
吾真倏然起身,問道:“當真?什麽線索,我看看。”其他人也驚詫地看著吾真。葉小白拿出來時陸長雲給自己的密函,交給了吾真,吾真接過,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字一句的仔細看過,一片陰雲便落在他的臉上,雙目仿佛要噴出火來一般。
“我就說,我就說為什麽那天他會力竭,原來如此!混賬!都該死!該死!”吾真憤怒吼道,“我要去給正山報仇。”
葉小白有些傷神,他明白吾真的心情,可他不想將師傅的計劃告訴吾真,吾真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手中的棋子。吾真憤怒後,問道:“你要去西州?找唐一春?”葉小白知道吾真明白了師傅的意思,猶豫著不說話。
吾真心中了然,欣慰至極,仍然說道:“你不想,貧道明白,貧道內心處高興,能在花甲之年有你這樣的小友,是貧道之幸。你師父先讓你來武當,自然這兩件事有關係,能幫你做些事情,又能除去貧道心魔,是兩全其美。”
葉小白點點頭,但是依然猶豫,過了片刻,才說道:“我隻希望你能為義兄報仇,了卻你的心願。”
任自在插嘴:“臭道士,這小子是個不錯的苗子,況且你的境界如今,恐怕跌了不少吧.......”
“哈哈哈哈,境界跌落?”吾真忽然身形挺拔,身上的破舊道袍無風自動,整個人的氣勢一變,仿若初生的朝陽,十分耀眼。
“境界算什麽?隻要貧道所想,境界便是貧道心意所達!”吾真聲音悠長,喝到:“林動!”話音方落,屋外竹林竟然齊刷刷劇烈地抖動,仿佛都要破土而出一般。
“風來!”
道道勁風自林間而起,愈演愈烈,將本不嚴實的茅屋刮的呼呼作響。
“三十年載竹林打雨,一萬日晨起暮落,可換得,星辰作劍,日月為刀,今日去,才似霜雪傾覆,撫我心安。”
吾真人在屋中,身上氣勢節節高漲,不斷攀升,在眾人的眼前,跨過了數道鴻溝,良久,才慢慢停下。
“老道士,可敢與我一戰?”任自在喜道。
“好詩啊好詩。”越無垠攬著卿卿笑道。
葉小白心中恍然隔世,一陣悸動,片刻,開口道:“老道士,你可以不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