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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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芣月說她要飛升,玄羿自是不信的,或許是為了讓他留下來。這一個月內,他便是隔三差五地幫她運氣修神力,她在這方麵不怎麽上心,常是帶著他去那月城亂逛。
    快到年底了,上月城內有一個大型的賞花節,聽聞是先花神為慶祝現任月神降生而特別培育出來的三色仙月曇,隻有在年底的某一夜才會開放,屆時整個月城的人都會來欣賞那壯麗奇觀。芣月自然是拉這玄羿早早便來到了上月城。
    “玄公子,你看這個。”今日的鬧市也是熱鬧非凡,芣月看中了一個翡翠簪子,“你把它買給我,作為我們定親的聘禮如何?”
    簪子……聘禮。
    “你父君還未同意,這事先緩一緩吧。”他道,一抬頭卻是看見遠處一紅色身影,是棠玉嗎……竟也來這兒湊熱鬧了——她是喜歡熱鬧的。不再看那一抹紅,玄羿又轉身對那芣月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去用晚膳吧。”
    “嗯,我們去吃那家廣寒樓,聽聞今日出了新菜品。”芣月挽著他,笑得異常燦爛。
    廣寒樓今日自然也是異常熱鬧,芣月坐下來便說了一大堆菜名,然後便是催促著快些上來,那小二怕他二人等急了,便匆匆上了一壺茶水。他們旁邊坐了三位小仙,一位白發長須,另兩位則是隻有玄羿一半高的孩子,一男一女。本以為是爺孫三人,聽他們談話才知,乃是師徒三人。
    老人家出字謎給那倆孩童猜,以度過這無趣的等菜時間。那小姑娘倒是很積極,一猜一個準,而那小子卻是半日沉默不語。
    “友人,你這沉默半日,可是有不解之惑?”那老人自是注意到了他。
    男娃娃這才抬頭,一本正經道:“師父,徒兒確有一事不解。”
    “說來聽聽。”
    那男童又思索片刻,道:“徒兒想知,那九重天的棠玉公主已身形泯滅四月有餘,她那牌位為何遲遲不進無妄之境?”
    棠玉死了?!
    “阿左,你以為如何?”老人問那女童。那丫頭眼珠子轉溜了兩圈,道:“莫不是那位公主生前犯了什麽滔天大罪,所以才不能入那宗祠?”
    那男童道:“那位公主雖說是惹了天帝不快,但也未曾聽聞有何滔天罪孽。”
    “那是為何?”女童撓頭,“徒兒愚鈍,還請師父解惑。”
    那白須老人順了順自己的胡子:“你們可知借魂還魂之術?”
    女童搖頭,那男童卻道:“徒兒曾聽大師兄說起,若是哪位仙家神形俱滅,卻又僥幸保留幾絲殘魄,便可尋一健碩的精魂,將那殘魄附在精魂之上,日日吸其魄力,將那精魂蠶食殆盡,最終,這殘魄便可在那身體中重生。”
    老人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天帝僅有一女,其名為霞,封號棠玉,去年飛升上神,不幸隕落,恰逢那燭火化形,便是被收了幾分殘破進去。”
    那男童長“哦”一聲:“原來如此。”但那女娃娃仍是不解:“然後呢?”
    老人神色忽然凝重下來:“四個月前,她被那黎山妖猴擄走,不甘受辱,便是自焚了……”
    那女童仍是不解:“師父,自焚是什麽?”
    老人沒有回答,隔壁桌的男子走到他麵前,發出顫抖的聲音:“您方才所說……可是真的?”老人待他可是沒什麽好臉色,他問這種話,就是在質疑他的教學能力:“與你何幹……那棠玉都死四個月,我又何故拿假話誆人……”
    “玄公子……”芣月方才說的正是起勁,卻見那玄羿忽然起身跑到隔壁桌上。玄羿見她,忽然轉身,掐著她的雙臂道:“你告訴我……棠,棠玉,死了嗎?”
    芣月心中咯噔一聲,卻也知道瞞不住:“玄公子,我原是想告訴你的,但怕你傷心……”
    “她……是真的死,死了?”他感到腦中一陣翁響——不,這女人是常說假話的,這又是在騙他。“你不要拿這事騙我……”他惡狠狠地盯著芣月。芣月卻是一臉委屈:“玄公子,我何時騙過你……”
    玄羿一把將她推開,似是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啃咬他的心髒——不可能,她在騙他,她與這三人是一夥的……他,他剛才還看到棠玉了,怎麽會死了……
    這個女人的話不可信,這些人的話都不可信——他要見她,立即見她!
    他慌亂地跑出酒樓,在那人群中搜尋——他剛才看到她了,真的看到她了,她就在這月城內,她沒死……
    “玄公子——”芣月被人群擠到後麵,已經完全跟不上他。
    人潮湧動,他索性直接飛起來,在那人群之中尋找那一抹紅。
    沒有,還是沒有……
    他停下來站到路邊,此時芣月也跟了上來,還沒好好安慰他幾句,他便又騰空而起,飛向天際。
    她可能隻是玩累了,回九重天了,所以不在這兒,他隻要去九重天,他隻要去天宮——一定可以見到她的。
    ——
    南天門的一眾天兵見有人駕雲急馳而來,便立即進入戰鬥狀態。玄羿見狀急忙停下:“我要見棠玉,棠玉公主。”
    那將軍與手下左右對視,卻是哈哈一笑:“仙友莫不是酒喝多了,在家睡了四個月?棠玉公主早就出殯了……”
    出殯……
    玄羿頓時感到一陣眩暈,似是什麽東西猛烈敲擊著他的頭骨:“出殯……”
    “對啊,你若是她的故人,便去那黎山腳下哀悼她吧!”那將軍又道,“那棠玉並非天帝之女,牌位自然不能放到無妄之境,太子便派人將她的牌位放在了她羽化的地方。”
    “不可能!”他大吼,“她是天帝之女,她是未來天後!怎麽會死在黎山?!怎麽能葬在黎山?!”說著便掏出那還衛劍,一劍揮下,那一眾天兵被推的幾丈遠。那將軍知道他要發狂,立即召集眾人將他死死圍住。
    “說死了就是死了,你不信也無用!”說著便指揮天兵上去將他拿下。九重天也算是仁至義盡,為她這無名之輩敲了二十一天喪鍾——二十一天,這家夥都沒聽到?!
    他就閉關幾個月,她便……死了,不可能!
    玄羿抄劍,發了瘋似的與這群天兵纏鬥起來。槍劍相撞,發出劇烈的轟鳴聲,劍氣飛馳,震的九重天顫動。
    他是為了她好,為了她好才不與她相見……他是為了讓她活的更好——他不想讓她死的。
    “玄羿!”少夋飛了過來,庫言仍是在他旁邊攙扶著,他的傷還沒好——不是那小娃娃造成的傷,而是四個月前,聖墟宮來了人,強行要帶走阿樂,他上前阻攔,便是被打的傷上加傷——這玄羿真是幸運,出了事有他師父給他善後。
    玄羿見到他便立即跑了過來:“你告訴我,棠玉在哪兒?我要見她!”少夋自是沒客氣,一巴掌便呼了上去,隨後又甩了甩手:“在黎山。你若是再去晚些,或許都找不到她的墓碑了。”
    天上一天人界一年,她死了四個月,那碑便是在那兒埋了一百二十多年。
    他感到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抖,跌跌撞撞地往人界飛。
    棠玉自焚,燒了半個黎山,這也算是件大事,先前黎山山神還很是憤怒的上天告狀,後來才知,那放火燒山的人是死了的公主,這事便也沒再追究下去。
    他腳下一滑,直接從高空摔了下去,在地上砸出了個大坑。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也或許是忘卻了疼痛,連忙爬起來。他圍著黎山轉了幾圈,都沒有發現那墓碑的痕跡——已經過去太久了,焚毀的樹木都長了回來,新塵蓋舊土,已經積了一百二十多年,原先的地貌早就沒了痕跡。
    他又尋了一圈,不慎再次從雲上跌下來,這次卻是站不起來了。
    “棠玉……”他找不到她,隻能捏著那地下的塵土無助嘶吼。他若知道,那個雪天,是與她的永別,便是死也不會讓她走——她那天,哭得多麽傷心……他為什麽要對她那麽殘忍——為什麽她救活了他,自己卻死了……
    這個笨蛋,為什麽要跑到黎山來……她有留秋劍,還有赤黎火焰弓,為什麽會被一群妖猴抓……
    他忽然感受到了什麽,連忙刨土,不知挖了多深,忽然眼前一亮——是那簪子,他送她的簪子,已經斷的稀碎,不成樣了,但他還是認出來了。
    他不知道臉上的是汗水還是眼淚,隻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他繼續刨,將那碎物一點點挖出,又一點點拚接起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