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完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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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晉總覺得祁長訓像誰,但又想不起來。
就這麽一個一見麵就能用“漂亮”兩個字來形容的男人,李晉總覺得怪怪的。
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增一分則高減一分則矮,無論是樣貌身材,肌肉線條,還是談吐動作,目光神態,都那麽恰到好處沒有瑕疵,給人感覺不像是自然生長,而是根據需求定做出來的。
像誰呢?
對了,李晉覺得,他並不像某一個特定的人,而是像那個大家想象中的完美男人。
僅限外表!
“什麽事?”祁長訓很冷,和上次一樣,不卑不亢。怎麽說呢?任誰有這麽完美的外表,也都會不自覺地產生優越感吧。
可就是這種優越感十足的態度,讓李晉非常不爽,隻要跟他在一起,哪怕他不說話,你都覺得他看不起你。
李晉心說哪怕你討厭我也行啊。
問題就在這兒,他眼裏根本就沒你,你連被他討厭,都不配。
什麽玩意兒,擺譜我可不能輸!
“太子讓我來的。”李晉習慣性地借著太子的名義把要綠礬油的事兒說了一遍,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中間,假模假樣地用太子撐腰做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可別人祁長訓這孤傲,是由內而外的,李晉故作出來的姿態和他一比,就顯得滑稽。
原本很擔心薛問去殺崔瞳的事兒,祁長訓也知道,可現在看來,他一個副使,似乎並不知情,連問都沒問。
“原來是這小事,禦察使隨醫僮去取便可。”祁長訓聽了李晉的來意,招呼下人端來了兩杯熱茶,用手一比,以茶水請了李晉和皮三兒二人。
你說他不尊重你吧,他叫下人給你上茶,你說他尊重你吧,他讓你跟著下人去取。
作為一名堂堂執紅衛,李晉上次來這太醫院,那醫監薛問都是畢恭畢敬,可你一個副使,竟讓我一個擁有兩枚武機印的武機局緝衛營從六品禦察使大人“隨醫僮去取”,看不起誰呢?
“成!‘小校’皮三兒聽令!”李晉不服氣地端起茶盞,翹著二郎腿,心想我可不能讓你一個破參事副使給殺了威風,“本禦察使命你隨祁‘副使’去取藥,本官在這兒等你。”
要說李晉可真夠壞的,一點兒虧都不吃。
你要是覺得祁長訓叫你隨醫僮去取藥,是駁了麵子,你可以讓皮三兒隨醫僮去取也就是了,再不濟,你跟祁長訓去取,也算官職對等。
可如果這麽做,那李晉就不是李晉了,他偏要反將一軍,讓“小校”皮三兒隨“副使”祁長訓去取藥,可真是一點仇都不帶記的,當場就報了。
“也好。”祁長訓並不介意,起身就帶著皮三兒往裏走去。
可就是這種無所吊謂的態度,反而更讓李晉更覺得這人看不起自己,讓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喂,我都不配讓你介意一下嗎?
算了,不和他一般見識。
李晉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就獨自一人坐在這太醫院會客的前廳,一口一口咂著熱茶,還掏出從康老師那裏搶來的蜜餞吃起來。得意洋洋,百無聊賴。反將一軍的快感,讓他完全忘了綠礬絲線斷裂給他帶來的麻煩。
正在此時,李晉眼睛一瞟,看到前廳的回廊裏,閃過去一個人影,細細長長,看不清樣貌,蹊蹺的是,穿了一身兒極不合身也不合時的黑色常服。
“怎麽這麽熟悉?”李晉眉頭一緊,隨即大驚“這是金水河邊那個賊人!”
這人不是已經死了麽?屍體正在武機局司衛營的殮房裏,都躺了七八日了。怎麽此刻會出現在這裏?
李晉放下茶盞,揣回蜜餞,按住腰裏的橫刀,抬腳就追了上去。
李晉終歸是把這太醫院想的過於簡單,他總認為薛問是薛問,太醫院是太醫院,殊不知,如今的太醫院早已是危機四伏。
祁長訓雖然不知道也不會想到太子居然敢不請奏梁王天子就私自殺了薛問,但自從昨日薛問離開太醫院去了武機局至今未歸,即使不死,也一定有隱情。
剛見李晉時,還吃不準來意,試探了幾句,聽李晉說是“太子讓我來取藥。”就知道其中必有問題。
武機局對太醫院,接辦公務,那都是有程序的。
太子上回讓人來取綠礬油,是讓主管裝備醫藥的服備營來,業務專業對口,函接手續正常,可今天卻讓你兩個緝衛營的人來取藥,這便極為反常。
再者說,武機局要用珍稀藥材,取了多少,經誰的手,那都有公文一一記錄,這既是製度,也是禮儀。
哪有你李晉想當然地空著手衝進來,翹著二郎腿說“掌櫃,給我打二兩綠礬油!”
你當這是酒館呢?
你成天大大咧咧的是你的事兒,可你不守規矩,不代表別人也都不守規矩。
祁長訓當即判斷,李晉前來,太子並不知曉。
再加上這幾日的事兒,李晉都極為礙事,不僅私自來查那男童屍體,更是殺死蘇吉,逼走崔瞳,簡直就是個煩人精。
可聰明如李晉,尚且失算,咱們可憐的“小校”皮三兒哪兒能知道這些事兒,老老實實地跟著祁長訓往裏走。
剛到監藥房外的長廊,皮三兒就四肢癱軟,倒了下去,祁長訓一隻手一提,直接把他像拖小雞一樣拖入了監藥房地下的一間密室。
密室不大,一張案幾,兩排藥架,昏暗的燈光映照出背後的一個小門,似乎通往更深的地方。
將皮三兒放好,祁長訓燃起了些蘇合香與甘草的粉末,吸香入腦,醒目開竅,在香料的作用下,皮三兒漸漸醒來,但仍四肢乏力,不能動彈。
“說吧。”祁長訓坐在旁邊,手裏擺弄著一副針具,“薛問呢。”
皮三兒見手腳不聽使喚,隻有老老實實答道“我不知道啊,你們幹嘛。”
祁長訓冷冷說道“昨天是你來取針的吧。”
皮三兒道“是啊,放開我。”
“放開你?綁你了麽?”顯然,用繩索捆綁這種初級粗暴的手段,祁長訓這種高質量完美男性,是絕不屑於使用的。
皮三兒低頭一瞅,果然身上並沒有枷鎖,但渾身上下像斷了聯絡一樣不聽使喚,便猜測大約是中了什麽毒。
“我可是武機局執紅衛!你到底要幹嘛?”在皮三兒眼裏,執紅衛就是代表梁王天子,就是一種光榮,蘊含著神聖不可侵犯的力量,別說上刑了,他可想不到,在這皇城之中,居然有人能打執紅衛的主意。
祁長訓拿手比了比皮三兒“嘁,大梁沒人了麽,執紅衛有你這樣五短的廢物,我看這武機局,也早該解散了。”
皮三兒心中來不及憤怒,隻是仍舊拚命掙紮。
“執紅衛,我問你。”祁長訓居高臨下問道“那薛問老太醫,昨日去了你們武機局,為何一直沒回來呢?”
皮三兒一聽他問已死的薛問,驚慌道“老太醫還活著呢,我剛才還看見和太子一起去了玄醫局。”
瞅見沒,皮三兒這謊話編的,明顯就是沒看黑板。
問你“為何還沒回來”,你就說不知道就完了,既符合身份,也符合情緒。
可偏偏非要說“還活著”,怎麽著?怕別人不知道你會搶答唄。
這種時候,既然強調“還活著”,那就說明“已經死了”,更何況還添油加醋說什麽玄醫局,那玄醫局是薛問能去的地方麽?
皮三兒這一句話,把說謊時能踩的坑全部踩了一遍。
這當然騙不過祁長訓。
他見皮三兒不肯說,倒是並沒有做出什麽凶神惡煞的樣子,也沒有徐戎那般的“科學逼供,人性拷打”,而是從外麵喚來了剛才上茶的小僮。
“說吧。”祁長訓眼睛都沒怎麽抬,對小僮說道“剛才你給執紅衛吃的茶,加了什麽?”
那小僮似乎很怕祁長訓,怯怯地說道“按將軍吩咐,加了些精煉的莨菪汁還有些安定情誌的安息香曼陀羅藥粉。”
“將軍?”皮三兒疑惑。
祁長訓似乎很嫌棄眼前這些人,用手中的針盒拍了拍皮三兒的臉,問那小僮道“這人剛才說自己是執紅衛,知道麽?迷殺毒害執紅衛,何罪?”
那小僮一聽,撲通一聲跪下,抱著祁長訓的腿哭叫道“將軍,將軍,都是按將軍吩咐的啊。”
祁長訓眉頭輕輕一皺,連忙把腳從小僮懷裏抽出,用手拍了拍,又把衣服捋得一絲不苟的周正,說道“起來。”
“哎!”小僮感激涕零,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可誰知,剛一起身,隻聽“噗”地一聲,祁長訓手裏一支一尺多長的銀針,直接從小僮喉管旁的人迎穴刺入,又“啵”地一下,從雙目之間刺出。
隻見那小僮瞬間兩眼一瞪,不甘心地倒在地上,死了。
祁長訓區區一個副使,隨隨便便就取了別人性命,州府京兆不敢,大理寺不敢,就算太子的武機局執紅衛,好歹也要先定個罪。
也就衙府司軍敢。
隨著小僮的倒下,這陣仗,別說是皮三兒,就是李晉見了,也得尿一褲子,劉刈?劉刈來了應該能抗一陣子,可他也來不了了呀。
皮三兒嚇得玩兒命掙紮起來“啊,啊,啊——”
“閉嘴!”祁長訓被吵得眉頭一皺。
“我真不知道,將軍。”也不知道為何要對一個太醫院的副使叫將軍,皮三兒求生心切,隻看那小僮在臨死時這麽叫,一定是這祁長訓愛聽,所以也就不管那麽多,先跟著叫了再說“將軍,我隻是一小校,你想知道什麽去問太子啊。”
皮三兒很不明白,不就打聽個人麽,直接去問不就得了,幹嘛非要弄的要死要活的,大家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嘁!太子?”聽這不屑的語氣,祁長訓後半句一準兒是“什麽玩意兒”,但並沒說出口。
他拿針在皮三兒臉上劃了劃,“無所謂,你不說,等會兒那個叫李晉的來了,也得說。”
皮三兒一聽這話,知道李晉也必定中招了,急了起來,朝著密室的門大喊“老大,老大,快跑,快跑!”
這一喊不要緊,李晉非但沒跑,還真給他喊了進來,不過,是同樣被拖進來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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