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屍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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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就收到消息——張讓連夜帶兵逃回武威。

    太子覺得,一定是自己在中和家宴上威懾住了他。

    在他看來,排除了張讓,案情就簡單了,隻要看接下來,在開州府,是不是還有反賊作亂。

    說實話李晉對杜衝是不是要造反,沒什麽興趣,也不想告訴太子,原因和祁長訓的事兒一樣,自己很難解釋為什麽知道了這麽多,還有就是,杜衝和太子這個層麵的事情,也不是自己這個位置能評論的,弄不好得掉腦袋。

    李晉這個決定,是有城府的,從六品執紅衛,充其量是個中央直屬機構非實職處級幹部,還是隻有職級沒有實權的那種,杜衝的父親怎麽也是實職副省級往上,張讓就更不用說了,妥妥副國級,加上太子,差距實在太大了,高官們的政治博弈,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不過,馬靈她爹都能靠投資梁王成為天下數一數二的富豪,杜衝如果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

    張讓手裏有河西兵,身上有腱子肉,還巨能隱忍,多半是個不錯的投資對象。

    李晉唯一擔心的就是,如果誰造反成功了,這說好的六枚武機印的事兒,還算不算數。

    另一件事,就是別達!

    想起來就氣,這小子居然敢騙我!

    讓皮三兒帶著傷把別達帶回自己房間,一頓威逼利誘,又大打咬金瓷救別達時的感情牌,皮三兒也在一旁勸說,別達終於招了,但結果再一次出乎李晉的意料。

    “是杜評事讓我跟太子這麽說的。”別達解釋,自己本就是杜衝府裏的人,說什麽不認識杜衝,是臨時應征的腳夫,都是騙太子的。

    政府信息公開的版本,是天理軍搶奪“月中騫”,杜睿張承護藥而死,倆人都不是反賊。

    昨夜杜衝說的真相,是梁王為削藩虛構“月中騫”,杜睿張承被害死,倆人也都不是反賊。

    可杜衝偏偏要傳話給太子一個,張承張讓是反賊,河西軍造反奪藥的版本。

    這是何意呢?

    明明自己正在跟張讓密謀造反,傳這個版本給太子,不是提醒了太子張讓要造反麽?那張讓還能成功?

    難道這杜白圭隻是為了掙錢,並不真想張讓能造反成功?

    正琢磨時,聽見徐戎派人來叫自己。

    昨日筵席上,徐戎本來就隻喝了些劍南產的燒春酒,不想中途又抬上來了幾壇子河東乾和葡萄酒。

    葡萄酒、金叵羅,吳姬十五細馬馱。

    這葡萄酒可是皇家貢酒,極其珍貴,徐戎平時素難見到,一時貪杯,多飲了幾樽,誰知這酒看上去並不酷烈,可喝起來卻芳香甘冽、味兼醍醐,雖入口柔和,但後勁十足,以至於還沒散席,自己就不省人事了。

    一夜宿醉,徐戎直在寢房內睡到卯時,才趕緊爬起來去查牢房。

    剛到牢門口時,卻看到剛才那兩個獄卒正站在那裏,其中一個用手捂著額頭,指縫中正汩汩冒血。

    徐戎想著,難道昨夜又出事了?問道“這是如何了!”

    那獄卒道“回徐統領,剛才將那天理軍屍體從窖洞拖出時,那屍體滑膩,一時沒抬好,不慎跌破了頭。”

    “屍體滑膩?這大冬天的,河裏的魚都快要凍得和冰塊一樣,屍體怎會滑膩?”徐戎開始並沒在意,可執紅衛的本能讓他轉念一想,覺得蹊蹺,隨即多問了這一句。

    “不知,或是**的屍水吧。”

    死牢和殮房都在地下,又不似百姓的地窖是密封的,前有大門,後有窯洞,貫堂通風,比這屋外還要冷。開州府春日未來、冬天未過,山上的冰雪都尚未完全消融,這屍首怎麽會腐臭,又哪來的屍水?

    “那屍首抬去哪兒了?”

    “就在窖洞外。”

    徐戎覺得蹊蹺,連忙喊來太子,兩人一起來到後院,果然看見賊人的屍首還橫在窯洞口地上。

    徐戎蹲在地上,掩住口鼻,拾了一根草棍,把屍體上的破麻布挑開了一個角,斜著眼睛瞅了一眼。

    果然,在屍首腳踝上,有個獄卒的手掌印,似按在泥漿中一樣,掌印發白,四周黑黃而油膩,很明顯,這不是屍水。

    徐戎覺得這裏頭可能有文章,於是幹脆揭開了屍體上的所有遮擋,從頭到腳仔細看了一遍,卻發現隻有雙腳踝處和手肘腕上,有這黑黃色的油膩,其他地方要麽慘白如紙,要麽血跡斑斑。

    太子問道“之前驗屍時,可有這油膩?”

    “沒有啊。”徐戎回道“昨日我還來看過,沒有發現有這些油膩。”

    “那這是何物呢?”太子看那黑黃色的油膩,像是賊人自己塗抹上去的一樣,均勻而整齊,絕不是如泥漿一般星星點點,便讓徐戎去查。

    徐戎回到司衛營中,前前後後問了一大圈,任誰都不解,這屍體上,還塗油脂是何意,都說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徐戎當即命屬下刮下屍首腳上的油脂,分做六份,前往城中的藥鋪、醫局、染坊、醬坊、食肆、酒釀詢問。

    一時三刻之後,執紅衛陸續回報,都說各處都不識此物,醬坊、油坊都說此物香氣輕佻、不像吃的,就連城裏行走過多年的雜貨跑商都說不是中原之物。

    “當然不是吃的。”徐戎心想,這不是廢話麽,難不成還是灑在死人腳上的醬汁?

    不過跑商說不是中原之物,卻提醒了徐戎,於是,他喚來了還在琢磨杜衝為什麽要造反的李晉“喏,去安邑坊胡商那裏查查。”

    “為什麽是我?”李晉老大不願意,又不是去玄醫局,喊我幹嘛。

    “這勘驗物證,不正是你們緝衛營的事兒麽,你有本事,讓劉刈去查啊。”

    “好嘛,這劉胖子,你倒是省事兒了。”李晉嘀咕著。

    太子讓查,不能不去,可出了這武機局的大門,誰能保證祁長訓不盯上自己呢?

    李晉想起,自己的刀落在了太醫院,便到服備營偷偷找了一把,可拿在手裏,怎麽都覺得不對勁,“少了點什麽呢?”

    是刀身上的武機印!

    李晉怎麽看這光禿禿的刀身都沒有自己的武機印好看,於是從懷裏掏出那天在嬌娘餅攤戲弄那胡巴時用的磁石銅錢,貼在了上麵。

    “嗯,這才像個樣子嘛。”

    出了門向東走,去安邑坊,要經過常樂坊。李晉路過嬌娘餅攤時,被潘嬌娘神秘兮兮地一把拉住了。

    “小兄弟!”作為開州府的平民偶像、顏值擔當,潘嬌娘一如既往地嬌媚“昨天有人來買你命!”

    “買我命?多少錢?”李晉的關注點一向奇葩。

    “多少錢你賣啊?”潘嬌娘錘了李晉一下“昨天有人來,隻說探得你出城去報,便給賞銀,這裏很多消息靈通的蠅營狗苟之輩都聽說了。”

    李晉心說行啊,這祁長訓還真是小家子氣,這就追殺上了?這是四處收買眼線,要把我盯死的節奏啊。

    “小兄弟,你要多加小心。”

    “沒事兒。”李晉假意一笑,讓嬌娘寬心“為了多吃嬌娘兩口飯,我也舍不得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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