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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走廊裏，尚立東倚在牆上，臉緊緊地貼在門上，一隻腳幾次試探性的進去又幹脆的出來。他的手一遍遍的摩搓著，望著裏麵那個短短的卷發背影，心裏不停地發怵。
    這個人正是賀醫生，當年李雪梅生產醫院的婦產科主任，因為這場醫療糾紛受到牽連，被貶為急診科的一名普普通通的醫生。尚立東知道賀主任是因為自己家的事受到了連累，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可她是個好人，當初幫著運回雪梅的屍體，現在又摒棄前嫌，盡心的救治憶梅。
    “該去給她道歉，就算她發脾氣，或者恨自己也無所謂。”
    “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神他就有些懼怕，不敢去麵對她……”
    尚立東的腦海裏有兩種聲音，他不停地猶豫，在進退之間徘徊抉擇。
    “你找誰啊，看病就進來看病，別跟個賊一樣在這爬門。”一個年輕的女醫生斜了一眼趴在門上的尚立東，邊往裏走邊說。
    賀醫生抬起頭，聞聲一看，是尚立東，一臉討厭的神色，手裏的文件夾子狠狠一合，站起來準備離開。
    尚立東忙走進來，眼睛也不敢看她，“賀主任，賀主任……我，我知道你恨我，我，我是來道歉的，當年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會讓一個好人受到這樣的牽連。我……”
    “都過去了。”冷冷的一句。
    “我還要謝謝你救我的孩子，謝謝你，你就是女菩薩。”尚立東說完，腰深深的彎了下去，背和膝成了標準的90度角。
    “女菩薩又怎麽樣，到頭來不也是這樣的結果？”
    “我……對不起。”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賀醫生瞪了一眼尚立東，擺出一副有你沒我的架勢。
    “我滾，我滾。”說完，尚立東忙轉身離開。
    “等等……”以為是賀主任原諒自己了，尚立東臉上堆滿笑容，忙扭過頭，靜靜地聽著。
    “你女兒的免疫球蛋白我已經托人在省城醫院調來了，你去把所有的費用交上。”說罷，她白了一眼尚立東，坐到桌子前，忙活著手裏的工作，“好人沒好報，你父親的屍休想想讓我再幫你。”
    聽到這話，尚立東心裏不是滋味，他楞了一下，張張嘴想說什麽又不知怎麽說，轉過身灰溜溜的走了。對他來說，賀醫生是他女兒的救命恩人，當年也幫襯過自己，反而是自己對不起人家，害的她成了現在這樣，她就是做什麽都不過分，他不知道自己怎樣做才能彌補賀醫生當年的傷害。
    病房裏，姚晉義正守在憶梅身旁，看尚立東進來，忙走過去問：“怎麽樣？”
    尚立東呆呆的抬起頭，說：“憶梅沒事了，該打的針賀醫生已經幫著打了，住院費我也交了。”他看了一眼姚晉義，有些為難，說：“兄弟，我能不能再麻煩你件事。”
    “哎呀，你盡管說就是，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我要回去辦我爸的後事，我對不起他老人家，他的身後事我想好好給他辦辦。”
    “你就放心回去吧，這幾天我來照顧憶梅，回家你給花勤帶句話，說一聲就行了。”
    尚立東感激的點了點頭。辦好手續，請了救護車載著父親的遺體回到了桃村。
    救護車在村子裏緩緩行駛著，沿著蜿蜒的小路，向尚立東的家開去。車後麵一群婦女指指點點，戴著一副看熱鬧的心境一路走一路討論，竟跟著車來到了尚立東家門前。
    “呀，這不是尚立東嗎，怎麽？”
    “他們家誰又死了呀！”
    “好好個人怎麽，難道是那丫頭給克死的？”
    尚家門口，救護車外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看著救護車離開，大家轟的一下圍上去，掀開頭上的白布，想看個究竟。一看是尚全，而且是橫躺著的時候，所有的人禁不住驚訝起來，張大嘴巴，開始討論和揣測。
    “開麽啊，彩鳳！彩鳳……”尚立東一遍遍的扣著門環，門環和鐵門之間發出聲響很快就把圍在遺體前湊熱鬧的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門口，敲門聲越來越急，聲音愈來愈響，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彩鳳，咱爸死了啊，不管你再怎麽生我氣，都要先把爸安葬了再說吧。”尚立東貼著門，用祈求的口吻說。
    “死了跟我有什麽關係？誰克死的找誰去！”門裏傳來一陣大罵。
    “等把後事辦完了，你打我罵我都成，行不行？”
    “有本事偷錢你就自個給你爸辦喪事去。”王彩鳳發瘋一般的吼叫著。
    門裏傳來思格的哭聲，很快，這哭聲越來越小，消失在房間內。
    “王彩鳳，我告訴你，我不是怕你，今你要是不開這個門，讓爸不得安息，我……我就……就再也不回來了。”
    一群人看著呢，尚立東一陣羞愧，有些下不來台，扯開嗓子嚎了一句，看裏麵半天沒反應，抬起腳在門上狠狠地踹了幾腳，這一踹，倒是把腳踹疼了，坐在地上抱著腳嗷嗷的叫著。
    “立冬，實在不行，把老爺子抬到我家吧，這大太陽的，老尚頭的屍體這樣曬著，不合適。”花勤實在看不下去了，撥開人群，走到尚立東麵前。
    尚立東放下腳，忙站起來，連忙擺擺手，說：“不，花勤，這不合適，我知道你心眼好，可是……這屍體放在你家，你家還有倆孩子呢，晦氣。”
    “可老爺子總不能這樣……”
    尚立東指了指遠處的桃林，眼中泛起了淚花：“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爸這樣寒酸的走的。他生前就住在桃林，我現在就帶他去那，給他設靈堂，好好安葬他。”
    說完，蹲下身子，拽起尚全的兩個胳膊，想背著他去桃林。可人已經死了，整個身體也僵硬了，根本就背不上去。花勤見狀，忙跑過去，幫著扶起尚全的背，讓他靠在尚立東的背上。人群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了片刻，都湧上來幫忙。
    尚立東感激的望了大夥一眼，吃力的背著父親，一群人在後麵扶著，浩浩蕩蕩的向桃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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