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潯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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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草屋很破,分不清是茅廁還是人的住所,在極端貧苦的情況下兩者可以兼有。
    毖潯和李佩宇張望四周,終於瞥見一個單薄瘦小的身影背著草藥簍子走了過來。
    “你們是誰?”采完藥草回來的小孩耷拉著鼻涕警惕地盯住二人,順便清理清嗓子,常年生活在土匪的惡貫滿盈下,練就了警報般的嗓音,一有不對勁就能敞開了喊人,叫來四方鄰眾。
    李佩宇特地把臉上的土灰蹭了蹭,知道相貌討喜也許能增大成功率,“我是你家阿婆早年在外的親眷,現在來投親的。”
    “嬢嬢——”
    小女孩很快回來,壓低嗓音道,“進去吧。”她在空地上放下藥草曬幹,轉身繼續回山上撿柴火,絲毫不多問一句話。
    毖潯打算立刻進去,但她看到李佩宇蹲在女孩身旁,拿出了幾文錢,“給你買小零嘴吃。”
    小女孩立刻放下柴火,抓著錢跑去店家買糖了,跑得速度很快,似乎害怕李佩宇張口把錢要回來。
    隨著一聲歎息,他跟著毖潯一起走進茅草屋裏,層層疊疊的稻草堆上坐著個瞎了半隻眼的阿婆,手上滿是紅腫和傷,卻帶著血繼續編織讓土匪們上山用的麻繩。
    “先說一聲,我不賣我孫女……你們想幹什麽盡管說。”阿婆咳了兩聲,頭也沒抬的繼續編麻繩,點燈的油很貴,不能浪費。
    “老人家,我們來借宿的,願意付錢也願意幫你們采藥。”李佩宇按著和毖潯商量的流程開始和阿婆商討,“我是京城的小倌樓裏的清倌人,卻被無良劫匪看上擄到山上去,和阿妹輾轉幾處來到這裏,實在走投無路……”
    毖潯看了眼李佩宇,這和原先說的不一樣,原先劇本裏毖潯是他的姐姐,而她的實際年齡確實比他大。
    李佩宇說到這,不經潸然淚下,聲情並茂地演繹著曲折的身世帶來的痛苦。
    吳阿婆終於抬起頭來看兩人,少年長的極俊,皮膚細膩白皙,和自己說的經曆應該對的上,但是身後那位的少女,身體站得筆直,目光銳利。
    他們不像是逃難的悲苦兄妹,更像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和他的護衛,若是這都瞧不出,她也白活那麽大歲數了。
    “我們有錢。”李佩宇拿出亮的晃眼的碎銀,讓孫阿婆的視線多留了一會兒。
    “銀子是好,但也分誰能用……”吳阿婆繼續編麻繩,準備喊孫女進來送客。
    毖潯開始灑錢,數不清的銅板嘩啦啦灑在地上,每與地板親密接觸一下,吳阿婆渾濁的單隻眼就紅上幾分,頻繁地舔唇,她很想喊夠了夠了,可是情感上想多看看,她真沒見過這麽多錢,還都是她能用的。
    “好啦好啦,你們愛住多久住多久,但我還有兩個條件。”吳阿婆終於放下了麻繩,“一,教我孫女學功夫;二,每天替她上山采藥。”
    吳阿婆指著毖潯,“就是你,你來教。”
    “好的。”毖潯彎下腰收起銅板們,一次性分出二十枚交給吳阿婆算定金,這樁生意算是談成了。
    “隨我來吧。”吳阿婆翻開稻草堆,底下還有個空間,以備不時之需。
    入夜。
    李佩宇渾身酸軟地癱倒在炕上,看到背對著他的少女,他們之間的距離還能再隔三個人,可是毖潯很知禮數得離他很遠,但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視線,立刻轉過身來看他。
    她把手枕在頭下,身體隨著呼吸均勻起伏,清冷的眉眼在燭火下好像軟化了,變得可以接近。
    “你消化聖骸後,除了肚子疼,還有別的不適嗎?”毖潯想要知道聖骸直接食用然後消化,有沒有別的不適。
    為了不暴露自己拿到了煦蝦的聖骸,毖潯最穩妥最簡潔的消化它的方式似乎也是直接拿出來吃掉,但是可參考樣本太少,光李佩宇一個例子,毖潯覺得還不夠穩妥。
    她湊近李佩宇,手撫上他的腹肌,清瘦結實,這個過程中看到對方緊張地咽下口水。
    “你懷孕了。”毖潯收回手,說出了自己的發現。
    “哦哦……啊?”李佩宇愣住,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毖潯立刻起身,對著燭火打開天陰殘卷和地圖,對照著附近地帶的玄牝所在點,打算回京後讓人把肅王生的孩子接回去。
    龍脈後人生出的孩子,是森羅萬象的轉世還是新的龍脈後人?
    毖潯思緒飛轉,同時計算著可能降生的玄牝地點的日子,最終推算出枯縣北方洞窟內的玄牝需要重點關注,她在這個地點認真的圈了一下。
    “我懷的是你的麽?”
    少女身形一頓,所有的思緒凝成了一個嚴肅的問題,慢吞吞地轉過頭去看他,臉上漸漸浮現了驚悚的表情,“不能這樣,梅太刀會不要我的。我把男人搞懷孕了,為了負責就得成家,就得辭去監察司……”
    “玄牝理律無響應了,你能不能生還是個問題。”毖潯安慰自己道。
    李佩宇低下頭,露出了隻要對視就能發現的勢在必得的眼神,是她會熟悉的捕獵的姿態。
    “但我聽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會懷孕。”少年的語氣夾雜著無奈,像被最為無情的天理鐵律所為難。
    “我也是……”毖潯揉了揉眉心,“我也聽說了。”
    她突然窘迫起來,看到燭火下的少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一點點湊近,語氣溫和看似謙卑,姿態卻越發強勢,直到捉住她縮瑟的手,“進來瞧吧,外麵冷。”
    毖潯尷尬地被背對少年躺下,感到身後的氣息很燙,也很近,像正找準時機吞沒她。
    她完全能預見被吞沒的結局,被浪潮環繞上來,纏住所有思緒,被迫放下一切在一個臨時的港灣裏休憩。
    身後的炙熱卻自己躲開了,李佩宇緊咬牙關,背對著毖潯,不想讓她看到現在的樣子,滿頭大汗臉色發青。
    在幻境中知道要見她,便特地換了身紅衣,洗漱挽發,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她麵前,牽手與她共看一出戲。
    現在這個樣子,比偷偷躲下山,往臉上抹灰挨人巴掌,更要狼狽,是毫無選擇權地承受一種鈍痛,會持續性地帶來嘔吐,紅腫,醜陋,一日又一日,是他最不想讓她看到的模樣。
    他聽到了一聲歎息,昏昏沉沉中感到後背被抵住,莫名的柔軟讓他口幹舌燥。
    毖潯催動掌心火的熱源敷在他的腹部,環著他入眠,權當自己抱了個肉墊,或一隻受傷的小貓。
    在訓練的一年中,有一項內容便是這個,因為獸有靈智,特殊任務中會有用到未化形的獸的時候,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梅太刀要求所有人在那段時間與一隻小獸共同修行。
    毖潯身上煞氣重,選了哪個獸,一被她近身就嚇得發抖,徒留隻大花貓,拳打豹子爪擊虎,天不怕地不怕,不爽了就用一身輕功飛至高處,讓人望而生畏。
    毖潯和那隻花貓互相折磨了一季,還是不熟,但總算和花貓能夠正常肢體接觸了,雖然一湊近就被撓。
    許是她太累了,思緒逐漸飄遠,毖潯回憶起那隻大花貓最後有了一窩小貓,最小的一隻,笨笨的,經常生病,身上總是很濕因為全窩的貓都會給他舔毛。
    他也愛跟著毖潯,但一湊近就會被氣勢嚇到,搖著毛茸茸的尾巴,站在遠處用濕漉漉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著她,毖潯一湊近,他又別扭地移開,慢條斯理地舔著手上的毛,與她保持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確定她訓練回來了,就伸個懶腰優雅地走回窩裏,日複一日。
    記憶中大花貓很偶爾時才讓毖潯照顧小奶貓,她感到了懷中人的僵硬,用著哄小奶貓的語氣說道,“別亂動,揉一揉就不疼了。”
    登徒女!李佩宇對毖潯的好感一時間全無,立刻拍掉她的手,挪動身體離她遠遠的。
    手上一疼,毖潯模模糊糊地想自己還是被大花貓一家嫌棄了,她又歎了口氣,轉身背對著李佩宇,手枕著腦袋挪遠點,心想這樣就不會傷害到小奶貓了。
    沉在思緒裏,頓感身邊一沉,他的呼吸灑在她的臉側,少年神色莫測,在她身後徹底撕下無害的表情,是她先惹上來的……
    李佩宇經過這一打擾,徹底失了睡意,他記得毖潯上山的理由是為了和男土匪中的二當家成婚,那個男土匪生得也好,還特地找過他,警告自己不要靠近毖潯,他越想心越沉,身體不受控製的再次貼上來。
    “小九……別過來,我會傷到你。”
    那隻貓咪排第九,毖潯哄他的時候會喊小九,她立刻縮瑟著繼續往前挪,身後人終於再沒過來。
    李佩宇一張臉變得極陰沉,因為生的好看,做出此等表情就如玉麵修羅,惡意都藏在那雙澄澈眼中。
    “小九是誰?”
    少女在和過去記憶的鬥爭中精疲力盡,徹底睡了過去,沒有回答。
    他恨死前一刻遠離毖潯的自己了,繞在她身側的人,奪走她所有注意力的人太多太多了,他好不容易和她拉近的距離就這樣被自己親自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