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警察，開口道：“胡哥是我們隊退休的老警察了，一輩子兢兢業業，都撲在工作上，他的兒子……早就因公犧牲了，家裏現在就他自己，但我們這些胡哥一手帶出來的兵，都是他的家屬。”
    這……
    秦沐晴不由得生出敬意，難怪來了這麽多警察。
    但他顱骨的傷勢實在太重了，根本談不上把握，隻能說是盡力而為。
    輕輕歎了口氣，秦沐晴不能耽誤寶貴的搶救時間，直接把手術告知書，就交給說話的人，沒有多說什麽。
    這是醫院手術前的標準流程了，大家自然都知道。
    那人代表家屬，飛快地簽完，但告知書上密密麻麻的意外情況，幾乎每一條都導致可怕的後果，令人心中不安，忍不住還是追問道：“胡哥他到底怎麽樣了？你這上麵寫得……也太嚇人……”
    “我們會盡力的！”
    秦沐晴心中糾結，她已經親自查看過傷勢，主要受傷部位在後腦，是被人以鈍器用力擊打導致的可怕傷口，顱骨碎裂，情況非常危急，馬上就要手術，但這台手術的複雜度，超出了醫院腦外科的水平。
    雖然還沒開始，但已經知道手術的難度不容樂觀。
    可是……
    秦沐晴卻清晰記得，這個病例其中最艱難的一個環節，她剛剛旁聽過一場最頂尖的討論。
    就在她家裏。
    討論的雙方，是她的父親秦興紅，以及……演員蘇擬。
    秦興紅無法前來，但蘇擬就在眼前。
    秦沐晴忍不住望了他一眼，但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再次重複那句有些冰冷的套話。
    “家屬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嗯？
    在場的許多人，都是幹了半輩子甚至一輩子刑偵的老手，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更善於從話語的任何一點情緒變化中，察覺異常，從而看透對方心理，提供辦案突破的契機。
    秦沐晴這句話說得，看似平常，卻包含著一種言不由衷的無奈。
    至少七八個人察覺到微妙，不禁急切起來。
    什麽意思？
    怎麽好像……這裏麵有什麽不方便說的事兒？
    這個漂亮的女大夫，想表達什麽，在隱藏什麽？
    倒是說呀！
    急死人了！
    總不會是為了要錢吧，這裏這麽多警察……應該不至於。
    “大夫，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一個強忍著哽咽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很快就由遠及近，來到秦沐晴麵前，是個風塵仆仆的女警，直截了當地對秦沐晴說道：“大夫我直說了，我們也有我們的專業，看得出來，我師父的病情，你們是有辦法的！所以為難在哪裏？是藥費貴，還是別的什麽？”
    這個……
    秦沐晴遇到這種局麵，又開始窘迫起來，忍不住將目光再一次射向蘇擬。
    這如何能逃過在場這麽多專業的老刑偵？
    嗯？
    警察們紛紛循著目光望去，看到了角落裏的蘇擬，沒穿白大褂，年輕，還有點眼熟。
    誒？這不是那個網紅麽？
    演皇帝的那個！
    他怎麽在這兒？哪兒病了？哦對了……好像說是在醫院采風來著……
    還采啊！
    夠努力的……
    唉！
    秦沐晴歎了口氣。
    這台手術，她幾乎沒有任何把握，甚至可以說隻能是期待一個奇跡，但是奇跡哪有那麽容易發生。
    定了定神，秦沐晴搖頭道：“對不起，我要進去手術了！請相信，我們一定會盡全力！”
    但，真的盡全力了麽？
    秦沐晴不知道蘇擬是不是真能拿起手術刀，但那天在家裏，他跟爸爸討論的那些尖端理論，已經深入到一個令她和媽媽黎雲震駭的地步。
    就算是在醫院，蘇擬受某些大夫邀請，悄咪咪進入手術室從旁輔助的事，也已經不是什麽天大的秘密。
    但是，理論歸理論，終究還是差了實踐的檢驗。
    最重要的是，蘇擬是個演員呀！他動刀做手術？不管成敗，那都是嚴重的違規，是低級到令人發指的醫療事故！
    這個“全力”，根本就沒法盡……
    秦沐晴收攝心神，準備轉身回手術室。
    可是近在咫尺的女警，早就覺得這裏不對勁，而這個漂亮女大夫到最後時刻，還是隱晦地看了那邊一眼……
    冤家路窄啊這是！
    楊紫墨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她風塵仆仆而來，滿腦子都是師父的傷情，直到後來這個女大夫目光飄忽，她才注意到角落裏站著的蘇擬。
    幾天前，她還在辦公樓門口，拒絕了蘇擬的一個請求。
    難道說！
    這個蘇擬，跟這位漂亮的女大夫關係親近，然後說了那天的事，記恨在心，故意在治療上拿捏？
    有可能！
    這個男人，還真有這份本事！
    情況危急，容不得半點拖延！
    哪怕隻有一分可能，我必須要盡萬分的努力！
    “蘇先生！”楊紫墨深吸一口氣，徑直衝到蘇擬麵前，低聲道：“之前，是我態度生硬，我向你道歉！可是現在，請你們……一定要治好我師父……他是因為追查詐騙分子，到了關鍵的時候，被人從背後下了黑手……他、他都退休了，還……他真的是個好警察啊！”
    一想到師父淒苦的人生，楊紫墨瞬間哽咽，喉頭堵住了，說不下去。
    慌亂中，她已經把蘇擬和那個漂亮女大夫視為一體，千萬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了師父的治療啊！
    這……
    蘇擬皺眉，也覺得為難。
    秦沐晴剛才電話裏描述的傷情，的確是極其複雜艱難。
    然而怎麽辦？
    這裏不是副本呀！
    自己別說從醫資格證了，連半點學醫的經曆都查不到。
    我進去手術？
    玩笑開太大了吧……
    “警官……”到現在蘇擬也不知道這個7075具體叫什麽，搓了搓手，歎息道：“這事情，不符合規定啊……”
    不符合規定！
    這話好熟！
    楊紫墨臉色變幻，仿佛是更印證了某種判斷，雖然這裏麵還有很多疑點，但倉促間已經顧不得細節了，要真是因為自己那天的事，導致師父他下不來手術台……那自己還有臉活著嗎！
    “那天晚上，我讓您不高興了，我道歉！但請您務必救救他！哪怕是用我的命，換我師父的，都可以！”楊紫墨終於忍不住，拖出哭音，淚水滾滾而落。
    旁邊的警察都驚呆了。
    從沒見過這位英姿颯爽的小楊，露出這樣虛弱無助的一麵。
    但問題是……你去求這個網紅做什麽？他不是演員嗎？難道他能左右醫生的治療？
    這個……
    蘇擬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神色為難。
    他當然不至於為了報複，就算對這個女警的處事方法有意見，怎麽也不至於遷怒到別人身上，那太沒品了。
    “蘇先生！”
    楊紫墨萬分焦急，銀牙緊咬，直接先把身上的警服脫了下來，交給旁邊的同事，隨後對著蘇擬，雙膝一屈，就要跪下來求他。
    “哎哎哎，不必這樣……”
    蘇擬嚇了一跳，連忙雙手扶住她的胳膊，終於還是歎了口氣，道：“行吧，我盡力。”
    隨後，一轉身，跟秦沐晴很自然地說道：“一起去吧，別耽誤時間了！”
    啊？
    秦沐晴愣了一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但卻下意識地跟著蘇擬，落後半步，先後進了手術室。
    門關閉，外麵眾臉懵逼。
    他、他怎麽還進去了？
    不是個演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