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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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的江流縣,任九籬望著滿目的殘敗,心中一陣瑟意。一路走來,二十年前的回憶不斷翻湧著。
    走進一間屋子,他點燃了一束微火,房間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床,一個櫃子,還有一張矮腳方桌,那桌子上隻有一盞油燈便再無他物。任九籬點燃了油燈,往那櫃子處走去,打開,翻了翻,也不過就那麽幾件衣物,便再無他。又隻得轉身再往床榻走去,翻了翻,床上也不過就一床充滿腐臭味的破舊被絮和一個枕頭,一時心中大為失望。又去了另幾個房間去找,隻是,翻過所有的角落,卻連半張紙都不曾有。而後,他又裏裏外外小心查看了,卻終是一無所獲。任九籬不由想到:難道世子在騙人嗎?可是,回憶起他當時的神色,又絕不像是一個懂得騙人的人?無奈間,隻得又折返回蕭白的房內,又再仔細翻騰了一遍,卻依然是一無所獲。
    這個蕭白,到底是在幹什麽?莫不是自己真是小看了他。任九籬想著,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誰想那桌子竟不堪那一擊,桌腿搖晃了一下。任九籬也沒在意,正準備離去,好巧不巧地瞥見其中一根矮腳桌的桌腿下竟墊著一物,忙地將手中的火把往下一照,卻竟見到那矮腳桌的桌腿斷了好長一截,那缺失的部分正墊著兩本書。任九籬一驚,心裏飛快閃過一個念頭,驀地,卻又勸自己趕緊打消心裏的想法,這如此珍貴之物,怎會被當無輕重之物墊於地上,隻怕是自己想錯。但終究他還是輕輕抬起桌子,小心地將那兩本書掏出來,撣去封頁上積了一層又一層的塵灰,赫然有兩個字映入眼簾:《七問》。他顫著手,又去翻另外一本,那上麵也正寫著:《九辯》。翻開內頁,見落款上寫著:靈狐主敬贈於太子。任九籬不覺又是心頭大震,原來並沒有期望這兩本書是自己要尋找的,哪成想這惹得天下王侯將相紛紛尋找的兩本書竟被當成了這等廢物。拿在手上,一時覺得手心沉重,忙將那兩本書放入懷中,似是生怕一不小心被那屋子裏的鬼魅奪了去一般。然後又出了門,心滿意足地往回而去。
    出了大門,任九籬大步流星般地朝著係馬處走去,忽見馬旁赫然立著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那人背對而立,一身黑衣鬥笠,從身後也能看出懷中抱有一把長刀。
    “什麽人?”他立馬警覺起來。
    “是我。”回應他的是一個暗沉蒼厚的聲音。
    那人的聲音讓任九籬心頭大震,他幾乎是顫著聲問:“你是誰?”
    那人沉緩地道:“二十多年了,我的聲音你聽不出來了吧?”
    任九籬這回徹底相信自己所猜想,“你——褚大哥?是你嗎?”
    “多年不見,想不到任大統領竟還記得在下。”說罷,那人揭開鬥笠,鬥笠下那雙如陰隼般的雙眼,令人過目難忘。
    “真的是你!”任九籬胸口起伏,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是我。”相比於任九籬,那人實在太過於平靜。
    “這麽多年來,我遍尋不著你的消息,我還以為——”
    “以為我死了是嗎?”那人陰冷地一笑。
    “九籬冒犯了。”任九籬恭敬地做了個揖。
    “何來冒犯之說,褚某這些年來了無蹤跡,確實是死人一個了。”說罷,他仰天長嘯一聲。
    任九籬道:“這麽多年,你究竟到哪裏去了?”
    “天下又哪有我褚昂久的落身之地?這些年,我隱姓埋名一直藏身於他國,也是前幾日才剛回京中。”任九籬心下係著皇命,想著先回去交差要緊,他事來日再敘,隻道:“你既回了京,又怎地不去找我?”
    褚昂久笑了笑,臉上似有一陣輕屑之意,“任大統領如今是什麽身份,而我到如今都還是逃犯,又豈敢隨意叨擾。”
    任九籬臉上先是泛起一陣尷尬之色,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和褚昂久不過算半斤八兩,又道:“褚大哥莫不是怪我違背先皇之命吧?當初,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都在京中,背棄了對先皇的立誓是不得已才為之。”
    褚昂久擺了擺手阻止他說下去,又舉起手中的一個酒囊,“不說這些了,你我多年不見,來,喝一壺。”說罷,坐了下來,飲了一口,旋即將酒囊拋給任九籬,一切都一如當年的樣子。
    任九籬接了過來,也坐了下來,暢快地痛飲了一口。
    又喝了一口,任九籬道:“酒是好酒,隻不過我今夜還有要事在身。褚大哥,你既已回京,日後自會相見。今夜先此別過了。”
    “慢著,你怎麽不問問我,今夜又是為何而來呢。”
    任九籬聽了褚昂久這麽說,挑了挑眉,心頭掠過不詳的預感,但還是問:“哦,褚大哥是為何而來?”
    褚昂久一字一字地道:“我是奉命來這裏拿兩本書回去。”
    “什麽——你奉了誰的命?”任九籬忽然眸間泛冷。
    褚昂久的臉色也是冷然如霜,“奉誰的命你不必知曉,不過你這麽快出來,想必已是拿到了。”
    “想不到向來心高氣傲的褚大哥竟能甘心做人犬馬。”終究是十多年的禁軍統領,任九籬很快便鎮定了下來。想了想,又察覺出一絲端倪,“不對,你這麽快就得到消息,那看來是在哪位皇子手下效力了?”
    褚昂久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且不管我為誰效力,如今我隻想問你我們二人該如何來解決此事?”
    “豈有此理。這兩本書是陛下命我來拿的,不管你是為誰人效命,他們皆是陛下的兒子,又怎可行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褚昂久冷笑了一聲:“大逆不道的事情你看得還少嗎?當年,皇長子設局謀害太子,威逼先皇的事別人會忘,難道你也會忘嗎?”
    任九籬不覺心頭沉重,道:“難不成——你是要為王爺報仇?”
    褚昂久卻冷冷地看著他,道:“任統領,多說無益,功夫底下見真章,拔劍吧。”
    “好。”任九籬知道躲不過去,兩人必須廝鬥一場。倏然間,劍便已出鞘。但兩人功夫相當,纏鬥了好一會,卻始終難分勝負。任九籬此時生怕交代不了任務,一心想著如何脫身,所以招招狠辣,但正在這時,一騎飛馬奔來,越奔越近。
    直至那人下了馬,任九籬和褚昂久心有默契地同時收手,但見來人先是暗恨自己終究是來晚了一步,被人搶了先機。一陣悔意過後,又直接問:“敢問,那東西在你們中的哪個身上呢?”
    褚昂久指了指任九籬道:“在他身上。”
    來人道:“好,既然如此,那你我合作。”
    褚昂久抬了抬眉,麵上頗是玩味的神色,“那要是在我身上呢?”
    那人哼了一聲,“那還用問,當然是跟他合作,再合力對付你。”
    “哈哈。”褚昂久忽然大笑起來,“那看來東西不在我身上還是幸事。好吧,你我先合力對付他,等東西搶到手了,我們再互相對付。”
    “好,明人不說暗話,痛快!”那人說罷正欲揮刀相向,卻聽得褚昂久喊道:“等等,索性再等上一等,看看來人是要跟你我結盟,還是來為任大統領援手的。對了,你叫什麽?”
    那人道:“在下張三。”
    褚昂久當然知道這絕非本名,但也拱手道:“張兄。”
    此時,張三果然聽到遠處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不由急得跺了一下腳,“依在下看,來人不少,那些人還遠著,不如你我趁此奪了來,然後甩開他們再做打算。”
    褚昂久不緊不慢地道:“誒,這麽做豈非有違厚道,況且你也真是輕視任大統領了,即便你我聯手,一時半會也難以取勝,我看還是等上一等,不然豈不空費力氣?”
    張三卻又進退兩難了,看褚昂久的神色,那些人必定是來援助他的,如若此時不取,到時更沒他的份兒。可若是褚昂久坐山觀虎,即便被自己取到,隻怕也很快落入他的手。想著,也無計可施,隻待來人身份揭曉,他再相機行事。此時的任九籬心下也是生了狐疑,以前兩人比試功夫,他從未贏過褚昂久,而在剛才的對陣中,他也察覺出,褚昂久的功夫如今依然大有可能遠在自己之上。如若他非要趁此時機得到那人的相助,在那些人到來前拿到書,也並非全無可能。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拖什麽?難道,來人是他的人嗎?各人正這麽各自打著算盤,那陣馬蹄聲已到了近前,“大統領,陛下命我等來接應你。”來人都是禁衛軍。那人見勢,頓時打消多餘的念頭,準備繼續和褚昂久站同一條陣線。
    “好。”任九籬跨上了馬,正準備揚塵而去,卻被那人攔住:“慢著,我們的事還沒解決,書多少要留下一本。”
    任九籬冷笑著,對那人不免嗤之以鼻,“那要看你本事了。你們如今才二人,對付我們六個人,可有勝算?”
    褚昂久在旁大笑一聲,“再等等,或許還會有人來。”
    任九籬黑著臉,又是滿腹狐疑,暗道:看他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沒準真的約了不少幫手來。果然,遠處又隱約傳來一陣踏馬而來的聲響。眾人都凝神細等,卻隻見一輛馬車朝他們行來。
    “籲”地一聲,車夫見那麽多人擋在前麵,緊急停下。“軍爺。”車廂中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說著話,那名女子從車廂裏出了來。眾人打眼瞧去,隻見那女子已將近中年的樣子,“軍爺,妾身趕路匆忙,不知是否犯了軍爺忌諱?請恕冒犯。”
    那名禁軍見她的樣子,心中早已起了疑惑,卻道:“你要趕往何處?這前麵已無去路了,請回吧。”
    “前麵無去路了嗎?”那女子探著頭往裏看去,果見一幢宅子阻擋了前路,便又道:“我是前往京城的,不知各位軍爺能否告知去路?”
    那侍衛目無表情,冷冷地指點幾句便讓他們離去。豈知那婦人卻靠近了些,整個人貼著那名年輕的侍衛,“看來妾身真是問對人了。軍爺如此熟悉,莫非軍爺是京裏人?可要回去?又能否捎上妾身一程?”那侍衛見她也算有些年紀,卻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貼並擠眉弄眼的,沒來由地一陣嫌惡,不自覺地將她重重推去。豈知那婦人手無縛雞之力,經不起他這般推搡,整個身子又差點地撞在了任九籬的懷裏。任九籬也是一臉嫌惡的樣子,婦人看著他一臉冷肅,倒也學了個乖,自己主動退了幾步。站穩後,又道:“好好好,我走,這就走。”說著,果真邁開步子往馬車裏行去。
    忽然,一直在旁看熱鬧的褚昂久大笑道:“這位夫人,褚某正好回京,不如你跟著我吧。”
    “是嗎?”那婦人一聽,當即轉過頭來,見褚昂久那副凜然如霜雪的麵容,急忙推卻:“那位軍爺倒是指了路了,還是不勞煩你了。”
    褚昂久卻偏不識相:“不勞煩,正順路。”
    那婦人無奈,隻得應聲:“有勞了。”也上了馬車。
    張三在旁一直沒能回過神來,聽得褚昂久竟說要走,一時大急,慌忙阻止:“你不是說你我合作的嗎?怎麽事都沒辦就要走?”
    褚昂久指了指任九籬等人,“你看看今晚情形,真覺得有勝算?褚某奉勸你,不要再做賠本的買賣了。”說罷,見那馬車已經先行一步了,自己也便趕緊著打馬跟上。張三怔忡在那裏,此時已進退兩難。這邊任九籬望著離去的幾人,正覺莫名其妙,忽又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懷內,心突地涼了半截,這才恍然如夢,大喊:“不好,書被順走了。”
    “什麽?”眾人皆是大驚,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卻又聽任九籬顫著聲音道:“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竊賊。”眾人一聽,立馬跨馬而上,狂奔疾馳而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