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文儒商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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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聽到任九籬回來稟報的消息,看著德王的遺書,終於還是沒能支立住,頹然跌倒在地。
殿中一時紛亂,鄭有榮給梁帝塞了一顆丸藥後,他終於悠悠醒轉,“怎麽就飲鴆自盡了?”
任九籬誠惶誠恐地回道:“可能是怕陛下責罰吧。”
梁帝痛心疾首地拍了拍床沿,“糊塗,他還罪不至死。朕讓你守著他的府宅,也不過是想嚇他一嚇,讓他主動交出該交的東西,讓他自動放棄那個他不該生出的念頭而已。他怎麽就怕成這樣?”
“那,那兩本書還要不要再去查查?”
梁帝想了很久,還是道:“先將府宅圍住別讓人進出,再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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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允晏因為幾月前被梁帝責罰守城門三月,他便每日例行查崗,這時他正在四處巡視,隻見楊鶴急匆匆地跑來:“殿下,不好了,德王——”
“怎麽了?”
楊鶴還呼哧帶喘地,“德王忽然暴斃了。就方才的事,陛下派了北府軍圍住德王府,沒過多久,德王就飲鴆身亡了。”
“怎麽回事?”
“裏麵哭聲震天,可誰都無法進出,也不知道德王是因為什麽遭此下場。目前隻能知道這麽多,其餘的不清楚呢。”
“走,去看看。”
“不行啊殿下,德王府現在還不得自由出入,任統領帶人圍著呢,好像在查抄王府。”
“查抄大哥的府宅?”蕭允晏一時說不出話,心裏對梁帝的薄情寡義充滿了怨憤,冷嗤了一聲:“那兩本書究竟在何處明明是顯而易見的事,大哥即便參與其中,也不會在他那裏,父皇非要抓著他不放做什麽。”
“可若真不在德王身上,德王為什麽會畏罪自盡?”
“讓他們再探再報。”
“殿下放心,我們的人正查著呢。對了,有人還發現昨夜半夜梁庸偷偷出城了。”
“出城?”蕭允晏納悶,“父皇早就希望梁庸回甘西了,偏偏他就死賴著不走。他若真回去也不至於不跟父皇道個別,自己夜半偷偷溜走。我猜想,他此去必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蕭允晏一頓話讓楊鶴瞬間驚醒,“對啊,那天晚上,李妙手出現了又莫名其妙被弄死了,而後梁庸出城,這兩件事必定有所關聯。但究竟有什麽事梁庸非得半夜三更獨自出門不可?既然李妙手出現了,那麽那兩本書是不是也有下落了?”
“李妙手出現後,梁庸就離京,第二天德王就引鴆而亡……這其中一定有些許關聯。楊鶴,這幾日你們多盯著點城門的動向。”
“那,還是我們幾個親自去守著吧。”
“也好,小心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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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過去,這時已是日暮,蕭允晏正在城樓,羅鴻來稟:“殿下,梁庸已經從西曜門進城了。”
“他一個人嗎?”
“一個人?”
“現在離他出城時共幾日了?”
羅鴻算了算,回道:“德王過世前一晚離去的,今日應是第六天。”
“六日?六日既無法來回甘西也無法來回安北。那他到底去做什麽了?又有什麽事要這樣不動聲色?羅鴻,告訴楊鶴,讓他們多加留意,查一查梁庸這幾日究竟去了哪裏?”
“是。”羅鴻看了看天色,道:“殿下,城門馬上就關了,不如回府吧。”
“嗯。”兩人當下便下了城樓。
這時已是日暮,在城門將要關閉之際,熙來攘往的人格外紛湧。蕭允晏和羅鴻剛下城樓,正巧有一輛駢車進入城門,車夫是個高壯的漢子,一身古人的裝束,一臉的絡腮胡,腰上懸著一把鐵劍,看上去竟像個遠古時期的遊俠。跟旁人相比,看著有些不合時宜,也有些滑稽。蕭允晏見這車夫古怪模樣,不禁駐足停住。
隻見那守城的士兵見這輛車雖寬大,卻也極是普通。神態便有些頤指氣使,扯著嗓道:“車上什麽人,還不快下來?”
車夫驚詫地用外地口音問:“這都要下來嗎?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喲,看樣子,你還來過京城啊?從前是什麽時候?”
“六年前。”
那士兵嗤地一笑,道:“那當然不一樣,別說六年前,就是六個月前也不是這樣的。從前城門深夜才關,現在日暮就得關閉城門,還有近來任何人從城門經過都要盤查。”
“哦?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少廢話,快下車來,車上的東西還有人都要盤查。”
不時,車上跳出兩個人來,這二人皆是中年儒生的模樣,身形都偏清瘦,所穿皆是布衣,但氣度卻著實不凡。便是見慣了達官顯貴的蕭允晏,也不由得為之眼前一亮。隻見兩人下了來,配合著士兵們的檢查,談吐舉止皆是不卑不亢,且從容有度。
有一名士兵掀開車簾,見有兩個大大的包袱,一邊打開檢查,一邊又問:“你們這是打哪兒來呀?上京做什麽?”
那兩人中其中一人回道:“我們是泰州人士,此次上京來是想做點小買賣。”
這一對話又讓蕭允晏起了疑心,打從一開始他便直覺這二人應該是來京中求取仕途的,他們說自己二人是做買賣的,蕭允晏壓根兒就不信。
一陣盤查,見那兩包包袱裏也不過放了幾件衣物,守城的士兵便放了行。蕭允晏見勢,忙對身邊的一人道:“快找幾個人讓他們跟著這幾人,看看他們會投宿在什麽客棧。”
“是。”隨從應聲後便忙忙地飛奔下去。
兩刻鍾後,有人回來稟報:“殿下,我們將人給跟丟了。”
“怎麽回事?”蕭允晏頓時勃然大怒。
來人有點懼怕,但也硬著頭皮道:“是,那個車夫,在我們跟到青雲巷的時候被他發現我們在跟蹤他,於是他就七拐八拐地,趁我們不備時將馬車丟下,人全都不見了。這不,我們將他們的馬車給拉回來了。”
“馬車丟下?”蕭允晏越聽越覺怪異,越想越篤定自己心中所惑是對的。那幾個人若真是尋常人,何至於寧肯拋下馬車也不肯泄露行蹤。然而,他們究竟會去哪裏?進京又有什麽目的?
“再去京中各個客棧逐家打聽,看看這兩人有沒有留宿。”
“是。”
兩人正準備離去,隻見羅鵠正下馬而來,羅鴻喊道:“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北宸門那邊沒有什麽奇怪的人和事吧?”
羅鵠略微有些遲疑地應了一聲:“沒有。”忽然,他眼睛卻看到了那輛馬車,不由奇怪出聲:“咦!”
“怎麽了?”羅鴻順著他的眼睛見他看著馬車,也有些奇怪。
“這馬車哪來的?”羅鵠問著,走上前朝著馬車掃了一圈。
羅鴻漫不經心地道:“哦,今日申時末刻的時候來了兩個從泰州來的儒士,卻自稱是生意人。殿下尋思著他們看著根本就不像是生意人,便多加了注意,派人去跟著看看他們會投宿於哪裏,哪知跟著跟著竟被他們給甩掉了。然後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羅鵠聽罷竟愕在那裏雙唇微張,羅鴻見他一副怪異模樣,奇怪道:“你這是怎麽了?”
羅鵠道:“殿下,屬下在北宸門的時候也見到一輛相似的馬車,也自稱來自於泰州想在京中做點買賣。屬下看到的那兩人也像儒生,不像商賈。”
“又是泰州人士?也是做買賣的?怎麽會這麽巧?”羅鴻抬頭又問,“那車夫可有古怪之處?”
“是挺古怪的,車夫身材矮小,年約三十左右,穿著怪異不像當世之人,身上背一把鐵劍。有些滑稽也有些不合時宜,但這幾人既沒生事那屬下便隻有放行了。”
“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都是從泰州來的,都看著不像生意人卻偏說是來京城做買賣的,都有些裝束古怪的車夫。”羅鴻越想越覺得怪異。
羅鵠道:“這幾人該不會是一同來的,故意分開而已吧?”
羅鴻反問:“我們大梁律令沒有說四人結伴同行不給過城門吧?”
羅鵠但:“當然沒有,四個人結伴同行又不犯法。”
“那就是了,四人就四人,根本就沒必要裝神弄鬼。”
此時蕭允晏終於開口:“他們原本是四人,故意分成兩批從各門而入。目的就是讓人看不出他們是四人結伴而來。你們想想,究竟是什麽人最忌諱別人知道他們是四人結伴而來呢?”
羅鵠一時怔了怔,想了想又明白了蕭允晏話中含義,“殿下莫不是說他們就是四鴻?”
“沒錯,若是尋常人,做買賣也好,尋求仕途也好,都不需要躲過我們。六日時間,不夠來回甘西或安北,但足以來回泰州。梁庸之所以大張旗鼓地先行回城,目的就是讓我們卸下防備。”
羅鴻恍然明白的樣子,緩緩地點了點頭,“哦,我知道了。那夜,眼見李妙手就快衝到了睿王府宅,卻被一隻惡犬攔住,後來,最先衝過去的是睿王府的家丁,而不是任九籬的人,所以那兩本書也許就在李妙手身上,而四鴻,正是梁庸去括蒼請來的。”
“可是,為何那兩本書還能在李妙手身上?就憑褚昂久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去自如的功夫,他難道還對付不了李妙手嗎?”
蕭允晏一時也沒想明白,低頭沉思了一會,又問:“無論如何本王都確信他們就是四鴻。你們可知四鴻都是多大的年紀?大約什麽模樣?”
“當年,我們也沒去瞧熱鬧,楊公子他們幾人當時年紀又小。對了,楊大人和太子必定都見過四鴻,不如去問問他們。”
“嗯,眼下離楊府近,那就去楊府吧。”
幾人匆忙地去了王府,出來時便已確定那四人便是四鴻
羅鴻憂心忡忡,“那是說,那兩本書和四鴻都已經在睿王手中了,那太子豈不是岌岌可危?”
蕭允晏道:“倒也不一定。父皇此時正為那兩本書的下落而焦頭爛額,如果讓他知道四鴻在睿王手裏,那太子或許可以反戈一擊。”
“所以,我們隻要將那四個人找出來,再確定身份,那太子肯定會反敗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