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溫情苦短 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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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茯苓首烏丸果然是續命靈丹。  藥丸服下,就見他麵色轉紅,呼吸也趨於平穩,李一舟過去探了脈息,又檢視一陣,極不甘心地朝她點點頭,低聲嘟囔:“這禍害,又撿回了一條命……”
    “謝謝你!”
    拳驚羽語音哽咽,倒是真心實意。
    看得出來,他一開始並不想救蕭焰,要不是冥王的暗示,她慌亂之中,根本沒去留意他的神情動作,更壓根想不到他暗藏救命藥丸的事。
    畢竟,他對蕭焰也是那麽仇視,幾次三番明裏暗裏都想要其性命。
    要不是她那一跪,還有她的執意與堅特,他肯定要將藥丸的事隱瞞到底。
    “陛下不該謝我,要謝,就去謝雷。”
    李一舟歎一口氣,指著榻上的蕭焰道,“我不知道陛下跟雷是怎麽回事,到底你們說了什麽,但我必須提醒你,這個人,並不如他表麵上那樣,很多事情陛下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從來就不單純,陛下現在拚命救他,難說將來不會後悔……”
    “好了,一舟,你到底想說什麽?”
    那一聲聲陛下,讓拳驚羽聽得有絲頭暈,這樣敬畏而生疏的稱呼,正是他心懷不滿的表現。
    得知蕭焰已經沒事,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現在她最想做的,就是閉眼歇會,而不是繼續這些無謂的爭論。
    “我想說――”
    李一舟咬牙,剛一開口,就聽得底下傳來一聲遲疑低呼:“三兒?”
    榻上,蕭焰似是剛從睡夢中蘇醒,惺忪睜眼,滿心欣喜卻又不敢置信望著她:“是你麽,真的是你麽?”
    他……醒了!
    秦驚羽趕緊撇下李一舟,跨前兩步,蹲在他身側:“是我。”
    看著那張依然溫潤的臉龐,那雙清澈如水的眼,忍不住伸手,將他垂下的額發輕輕撥開,手指觸及的刹那,他身軀一震,眼眸隨之亮起來,低喃:“我竟沒死嗎?”
    秦驚羽點頭微笑:“是啊,都說禍害千年在,哪裏那麽容易就死掉!”
    那大祭師卓頓的預言看來也有不準的時候呢,若是下回見到,她定要當麵哧笑一通,再送上個神棍的稱號!
    背後李一舟頹然歎氣,拔腿就走,銀翼看了看他倆,輕哼一聲,也跟著步出門去。
    屋中隻剩下他們兩人,泰驚羽看了看閉合的房門,心底微歎,又轉頭回來看著他。
    想起來還有絲絲後怕,在經曆了這一場驚心動魂的生聲大劫之後,她也平添了一分感恩惜福之心,不再那麽針鋒相對,隻瞪他一眼,嗔道:“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不是,明知力劍無眼,還使勁往上撞!”
    蕭焰聽出她話氣中的關切憐愛之意,微怔一下,即是瞅著她吟吟而笑。
    “笑什麽笑,都是從鬼門關轉了一圈的人了!”
    蕭焰輕歎道:“對不起,害你擔心,但要若非如此,我真不知道還能如何,我大哥的罪過,由我這當弟弟的來償還,天經地義,無可厚非。”
    秦驚羽拳頭捏起,氣得真想捶他:“瘋子,要是我那一劍把你刺死了呢?”
    蕭焰大掌伸過來,包裹住她的小手,眨眨眼,笑如春風,說得篤定:“我知道你不會的。”
    秦驚羽搖了搖頭,這個男人,若不是太自信,就是……如雷牧歌所說,真是在使苦肉計。
    倒是個深沉內斂的主,一劍穿了他的身,也逼得她看清了她自己的心。
    而今,他堪堪拾回條命,她還計較那麽多作甚?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
    拳驚羽嘴裏罵著,看著他胸口的斑斑血漬,心裏卻是微微疼惜,“你覺得怎樣,還痛嗎?”
    “還好,不怎麽痛。”
    蕭焰定定望著她,帶著一絲歡喜,眼光專注而溫柔,“我暈了多久?”
    “三天三夜呢,除了胡言亂話幾句,一次都沒醒過。”
    “是麽。”
    他應了一聲,臉色白了下,低歎,“我記得我是在做夢,一個翻來覆去反反複複的噩夢……”
    “夢見什麽了?”
    她隨意一問。
    “夢見……你和別人成親。”
    “誰啊?”
    “雷牧歌。”
    泰驚羽又好氣又好笑,他自己都是垂死掙紮的人了,還盡想著這些!
    事到如今,明白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她那樁約定俗成的親事,也沒法再結了。
    不過仍想逗逗他,她清了清嗓子,輕笑:“那要不是做夢,是真的呢?你會如何?”
    總不能再拿把劍,又朝他自己身上戳吧?
    蕭焰想也不想,笑道:“你可還記得,當初在東陽尋寶之時,我助你脫困,你曾答應欠我的人情?”
    泰驚羽回想一下,果有其事:“但你一直再沒提起過。”
    蕭焰淡然笑道:“我隻想把它用在最要緊的時候。”
    秦驚羽如夢初醒,啊的一聲叫出來,指著他道:“你真卑鄙,原來那個時候就算計好了,要以此破壞我和牧歌的婚事!”
    怪不得,他當時一再保證不是要她殺人放火,也並非讓她六親不認,卻原來是留下伏筆,隻為教地悔婚!
    “牧歌……叫得可真親熱。”
    聽得他不滿低哼,她就忍不住想笑,這大吃飛醋的模樣,怎麽就那麽可愛,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卻覺得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這樣的溫馨與愉悅卻是之前從來不敢想的。
    隻是兩人未來的路,還布滿荊棘,任重道遠……  蕭焰見她麵色變幻,抿下唇,終於沒忍住,輕聲問出:“這三日,都發生了些什麽?我大哥呢?”
    還是問出來!
    說到底,他終歸是放不下他那嫡親兄長!
    秦驚羽咬了咬牙,不肯承認她對蕭冥的仇恨之上又增加了一分妒忌之心,別過臉去,淡淡道:“蕭冥麽,他對我無禮,讓找給殺了。”
    蕭焰盯著她的神情,看了一會,忽然笑道:“你說謊。”
    秦驚羽對上他的眼神,有絲惱怒:“怎麽,你不信?”
    蕭焰搖搖頭,那明澈的眸光,仿佛穿過她的人,投射在她的心上:“你說過,隻要刺‘蕭冥”
    一劍,所有的一切就一筆勾銷,什麽都答應我。
    ”
    “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
    ”
    秦驚羽冷哼道。
    她是耳根子軟,心也軟,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對他放縱,但那隻是一時之言,卻怎麽能成為最終決定?
    一時無言。
    瞥見他清瘦憔悴的麵容,她終是敗下陣來,如實相告:“蕭冥他以為你活不成了,去追風如嶽討要聖水,短期內應該回不來,我答應他,暫時停戰,不再南進。
    ”
    見他麵露欣喜,心頭微惱,又恨聲道,“但你別高興得太早,這事沒這麽容易完結,就算是我肯,銀翼肯,其他人可不會輕率答應!
    ”
    心頭百般滋味混雜在一起,似悲似喜,又似惆悵,說不清道不明。
    忽覺手指一涼,被他牽住,很自然地握緊了,十指交纏,牢不可分:“我知道你委屈,都怪我不好,以後……我用一輩子來補償你。
    ”
    狹眸幽深,閃耀著柔軟而溫暖的光芒,無端扣人心弦,就像是一張糾結纏綿的網,將她整個人都網進去,緊緊囚住,動彈不得。
    她還能說什麽呢,從她愛上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沒了選擇。
    歎一口氣,她輕輕地點頭:“嗯。
    ”
    笑容在他唇邊擴大,那麽欣慰安詳,那麽心滿意足,重傷初醒,說了太多話,消耗了不少心神,似是抵擋不住濃濃的虛弱與困乏,終又沉沉睡去。
    這一覺,他睡得無比香甜。
    期間那老軍醫進來查探了他的情形,過後喜逐顏開,大歎神靈保佑,樂嗬嗬煎藥去了。
    這個時候,以她的身份長時間待在這南越軍營,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好在蕭冥留下那些暗衛將屋子周圍守護得密不透風,尋常兵士根本靠近不得,她才能安心留下來。
    趁他沉睡之機,秦驚羽抽空回了趟聯軍駐地,召集眾人升帳議事,把事項簡單交代一番。
    如她所料,除開銀翼一副無所謂的姿態之外,其他人等皆有異議,然礙於主帥威儀,終是忍氣吞聲,應承下去。
    既然無仗可打,幾十萬大軍也再沒有留駐荒山野嶺的意義,根據她的提議,眾人一致同意將隊伍拉回風離城,休整練兵,以觀其變。
    接下來,軒轅墨提出東陽暫時撤軍歸國的意見,便也變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了。
    而時間倉促,對於雷牧歌,她隻打了照麵,並未交談,事實上,她也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麽,時隔幾日,他臉上仍是掛著絲自嘲的笑意,卻比當時更多了一分難以描述的酸楚,似在笑她,又似在笑他自己。
    情義兩難全。
    懷著這樣的感觸,她率領一幹侍衛回了南越軍營。
    蕭焰還沒醒來,屋子裏飄散著一股山參雞湯的濃香,榻前有―人殷勤伺候,聽得她的腳步聲,那人轉頭回來,躬身行禮。
    “見過陛下。
    ”
    樣貌嗓音都很熟悉,拳驚羽默了下,應道:“是你。
    ”
    正是當初幫肋元熙逃離蒼岐的那名乳母。
    那乳母禮畢欲退,行到身邊,泰驚羽伸手攔住她:“等等。
    ”
    朝她上下打量一番,淡然問道,“那日你哭什麽?
    ”
    當時蕭焰重傷垂危,李一舟與蕭冥爭執不休,那名掩麵奔出的人影,不正是她麽?
    情勢危急,白己無暇顧及,隻在心頭落下個疑慮,此刻正好問出。
    莫非,她是暗中心儀仰慕這主子,一時情難自禁?
    乳母張了張嘴,含淚道:“陛下莫要誤會,小人隻是聽說陛下為主子的傷勢下跪求人,不由得想起主子當年也是如此,你們都是那麽尊貴的身份,卻都願意為了對方……如此情深意重,著實令人感動,小人沒忍住,這才流淚……”
    秦驚羽挑挑眉:“你是說蕭焰他也……什麽時候的事?
    ”
    他居然為自己向人下跪過!
    可她自己怎麽一點都不知情?
    “那是陛下在蒼岐的時候,陛下都不記得了嗎,當時陛下……”
    “多嘴。
    ”
    清淡一聲,令那乳母瞬間噤聲住口,麵色白了下,慌忙施禮退下。
    泰驚羽喚之不住,隻好回頭過來,瞪著那榻上忽然醒來之人,不滿道:“你看你,把人家嚇跑了。
    ”
    蕭焰臉色柔和,微微笑道:“你想知道什麽,不妨來問我。
    ”
    泰驚羽走近過去,在榻邊坐下來,輕聲問道:“你說,你是不是在蒼岐的時候就暗戀我來著,所以才會那麽不顧一切幫我?
    ”
    蕭焰愣了下,眼底眸光微閃,慢慢啟口:“還要更早吧。
    ”
    “早到什麽時候?
    ”
    “反正是很早很早了。
    ”
    他似是不願多說這個話題,含糊一筆帶過,“你方才是不是出去了?
    ”
    “你睡著了,怎麽還知道?
    ”
    “我有感覺。
    ”
    秦驚羽撇撇嘴,見屋裏已無他人,隻得自己親自上件,端了溫熱的雞湯來一勺一勺喂他。
    蕭焰張嘴喝下一口,忽而輕輕歎息:“三兒,我真怕自己現在是做夢。
    ”
    泰驚羽看著他滿足的神情,心底也是一陣恍惚,前一刻還是生死仇敵,這會卻如此溫情安詳,讓人難以置信。
    “你別太得意,雖然東陽大軍回國了,大夏和西烈聯軍也在朝北退卻,但寒關和風離還在我手裏――這一仗,我聯合兩國率軍親征,耗時耗力,勞民傷財,還累得眾將士傷亡,不給出個公平的處置,亦難服眾……所以這兩座城池,我沒打算歸還了。
    ”
    雖是玩笑的口吻,但說的卻是事實。
    若說寒關是南越的門戶,那風離就是南越的咽喉,失去以上兩地,他那皇帝老子不暴跳如雷才怪!
    她一句說完,便是好整以暇看他的糗樣,誰知他卻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道:“拿去就拿去,我的人都是你的,那些身外之物,便更是你的。
    ”
    “你什麽意思?
    ”
    她眯起眼。
    “我忘了告訴你,這回回去,我便請示過我父皇,蒼岐以北都是我將來的封地。
    ”
    蕭焰笑意吟吟,好一副自己地麽隨便你玩的模樣。
    “你!
    ”
    泰驚羽瞠目結舌,半晌才反應過來。
    鬧了半天,根本就威脅不到他!
    跟這樣的人玩心思,她每回都被吃得死死的,似乎從來都沒贏過!
    泰驚羽忿然放下手中的湯碗,作勢欲起,卻被他一把抓住,正當此時,但聽得門外人聲嘈雜,腳步聲紛遝而來。
    “阿焰,你在哪裏,你快看看,我把誰帶來了!
    ”
    那耳熟的男子聲音,令得她怔然站起,又聽得外間有人見禮之聲低低傳來:“見過二皇子妃,葉將軍……”
    二皇子妃?
    難道是……葉容容?
    電光火石的瞬間,時間仿佛停止了,她頓不上甩開他的手,隻怔怔朝門口望去。
    那裏,飄進來―截粉色衣角,帶著絲近鄉情怯的嬌柔,與獨有的溫婉,低聲輕喚。
    “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