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淪陷的！
    同學們的反應各不相同。
    雄精靈是震驚、側目、嫌棄，大多精靈沉默不語，少許精靈麵露譏笑，互嚼耳根，聲音微不可聞。
    楚狐不知道卻也想得到他們在說什麽。
    雌精靈則更為激動，互相議論紛紛，聲音毫不掩蓋，教室像是炸開了鍋。
    她們互問。但當然沒有結果啦。大家怎麽敢當著老師的麵，扭頭，一直盯著後麵罰站的精靈呢？
    誰知道那裏有這麽精彩的東西！
    於是，她們懊悔得捶胸頓足，驚起波瀾。
    雌精靈的議論很快發散。
    從“楚狐也許沒表麵上端莊，說不定能輕易勾搭到手呢”、“放學後就行動”、“別和我爭，我要拔得頭籌”，到“沒有雌精靈嫌棄這種妖豔賤貨嗎”、“玩玩而已，不占便宜白不占”，再到討論為何楚狐要如此大膽。
    一位體型略顯富態的雌精靈——暫且稱其為肥宅雌精靈，見多識廣，做出了經驗老道的判斷。
    肥宅雌精靈渾身顫抖，小聲說道
    “這是所謂的（此處省略27字）……”
    “楚狐很顯然是初入此道。但他造詣已然不淺，竟敢在公眾場合……根本不在乎自己名聲……必成大變態！”
    眾雌精靈聽得身心癢癢，不少定力薄弱的精靈喉嚨聳動。
    一位略大膽的雌精靈，遞給肥宅紙條，上麵寫著“老姐，加個好友……”
    “夠了！交頭接耳，當我不存在嗎？都坐端正！”雄精靈教師憤怒地製止了所有學生的議論。
    大家正襟危坐，閉口不言，目視前方。
    肥宅同學更是如此，為先前炫耀雜學的失言，心有怯怯。
    教師輕聲問“楚狐，說吧，你怎麽回事？是有誰教你這麽做的，還是自己從哪學的？別害怕，放心說出來……如果不說，我隻好叫上你的家長，一起溝通了。”
    他滿腔怒火卻引而不發，如陰雲密布卻不見雷鳴。
    楚狐緊攥衣角。
    才剛來幾分鍾，就弄得聲名敗壞，還從學校傳到家裏。未見麵的家人會怎麽想……頭大。
    這要怎麽解釋，才能挽回一切呢？
    隻好實話實說了。
    楚狐昂首，一臉誠懇，振振有詞“啊，其實是我睡迷糊了……”
    哄堂大笑。
    “所以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檢查……”
    他言辭率真到幼稚，表情單純而委屈。
    教師扯了扯嘴角，無奈苦笑。
    “夠了！安靜！看來是我誤會了。楚狐以後也要注意，不要上課睡覺，更不要睡迷糊了做傻事。”
    “上來吧。寫出所有的州，以及各州的主要精靈貴族，你就可以回座位了。”
    在教師看來，這沒有涉及曆史變遷，隻是現代史的基礎知識，對於成績中流的楚狐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然而，麵對教師的示好，楚狐比先前更加為難。
    除了精靈語，他連精靈世界的常識都沒有，更何況課本上的知識。
    於是，楚狐硬著頭皮，走上講台，捏著筆遲遲不落。
    他沉吟半分鍾有餘，一個字也沒寫出來，但是對“粉筆”有了深入的研究。
    用於板書的筆不是粉做的，而是凝膠，有韌性不易斷，使用無粉塵、不髒手，在衣服上寫不出字，在牆上也寫不出，應該與黑板有著某種特殊……
    “上課睡覺，我還以為你全學會了。”教師的臉色漸漸由晴轉陰。“哼，原來是把知識全還回去了。”
    “我睡忘了。”楚狐歪頭示歉。
    “別想萌混過關，我不吃這一套，你說說，怎麽可能忘了？！”
    “我都睡失憶了，當然全忘了。”
    “真的？說謊可不好。”
    楚狐點頭，眼神清澈不似作偽。
    教師眉頭緊鎖“大家自習。楚狐，我帶你去醫院。”
    ……
    一個半小時後，教師身心俱疲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今天心情起起落落，怒火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對他這個中老年精靈來說，過於激烈。
    楚狐跟在他身後，拿著自己的病例本。
    他進門前看了看，辦公室上有個標識牌，“道長室”。
    這間獨立辦公室不大，但隻供一位教師單獨使用，顯得有些空曠。
    教師溫起一壺茶，並邀楚狐也坐下。
    可楚狐屁股還沒落在椅子上，就被叫停。
    “把腿並起來，不準大開門戶。後麵的裙子也要用屁股壓住，不要像一朵花一樣盛開。含苞待放、賢淑得體，才有雌精靈珍惜。挺直腰背，不能靠在靠背上……”
    楚狐苦著臉，一一照做。
    教師點點頭，這才攏起長裙，緩緩入座。
    ——哼哼，隔著一張辦公桌子，他看不見我的坐姿。
    楚狐不動聲色且毫不得體地舒張雙腿，還隨手把幾乎空白的病例本丟進垃圾桶。
    “你想必也忘了我的名字吧？剛才一路太急了，現在讓我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菌時雨，你的曆史教師。”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神色略顯憔悴。
    “你忘了太多東西，醫者也沒發現問題所在。”
    “唉，但生活還是要繼續。”
    “也許我剛剛說的話，你連有些詞都不解其意，沒事，盡管問我。”
    這位教師剛剛獨自開車帶他去醫院，還為楚狐墊付醫藥費，確實是個盡心盡責、關心學生的好精靈。
    他說盡管問，肯定不是客套，而是做好了從頭開始，教育好奇而無知的孩童的耐心。
    楚狐心懷敬意，點點頭“門口寫著道長室？所以你是，呃，道長？”
    菌時雨歎了口氣，伸手沏了兩杯溫茶“這是一個基本概念。看來你更需要一本字典……這要從頭說起。”
    “你知道我們是什麽嗎？精靈，萬物精華，草木靈胚。我們的祖先誕生於泥土，成長於林野。”
    “雖然到了今天，精靈也許會聚集在城市，居住在水泥、鋼鐵打造的屋舍，但我們依然是精靈。”
    “精靈建立了係統性進行教育的組織機構，這就是道校，簡稱道，象征在傳授荒野中開拓的道路。知識，不正是一代代精靈走出來的道嗎？”
    “來學習的精靈，也就是你們，是求道者。我傳授曆史這門學科的知識，所以我是解道者。”
    “求道者，也被稱作同道。比如我叫你，以及別的同道叫你，可以是楚同道、楚狐同道。”
    “而求道者對解道者，則要稱道師，俗稱教師、老師。所以你可以叫我菌老師。”
    “道有先後簡易，循序漸進。分為藻海道、苔原道、草原道、針葉林道、闊葉林道、雨林道。”
    “其中，藻海道為期六年。海是生命的溫床，最為仁慈。藻又意味著原始而數目龐大。以藻海為名，道寬而泛，象征其傳授孩童基本常識、保護孩童健康成長的職能。”
    “兩個原道，皆是三年。苔原、草原，是生物從海轉向陸地的進化之旅第一步。原野少有樹木遮擋，登高即可望遠。以此為名，也說明了教學的知識說難不難，說易不易，終點依稀可見，雖然路程漫長，但隻需一顆恒心，便可走完道路。”
    “而三個以林為名的道，為其分別為四年，三年，三年。林中落葉紛繁，足跡難尋，道路曲折且易更迭，容易迷失，一路還有林木、荊棘、泥潭阻擋。生物群落複雜，物種豐富，代表著它不問求道者的出身，包羅萬象精靈的特點。也形象地說明了它涉及科目之廣、之深。”
    “到了這三個道，就不是循規蹈矩，問道求索就能畢業的了。少不得要自己走出一條道，或是打通現有道路之間的捷徑。”
    “唉，四年針葉林道易畢業，但從闊葉林道開始，延畢之精靈就數不勝數。雨林道更是恐怖，延畢十年亦有。”
    “不過，平常精靈也不會上完所有的道校，投身科研、學術。隻有藻海道、苔原道是義務教育，後麵的都要靠自己考上去。一般來說，能考上林道，就是百裏挑一的精靈了。”
    ——是這種設定啊，小學，中學，大學嘛……不過，博士延畢十年……
    楚狐聽得有些害怕，咽了口茶。
    “你可能忘了，本道為苔原道，全名，小鎮村苔原道。而我，是你們班的曆史教師，同時兼任管理本道的職責，故稱道長。”
    “你的班級，是三年級班，也是我們三年級唯一的班級——本道每一級都隻有一個班。因為小鎮村本來就不大，好多精靈還去了城裏的道校上學。”
    “唉，我真不知道怎麽和你家長說。”
    菌時雨一杯茶下肚，又倒滿一杯。
    “特別是原道考試隻有三十天了，怎麽就失憶了呢，你記不記得，睡覺前喝過什麽藥？醫院怎麽會檢查不出來呢，唉。”
    “唉，現在這個時代，考不上草原道……雖然不是你的原因，但還是會被當成完全不求上進的懶蟲，或者是智力障礙，處處受到歧視……唉。”
    菌時雨連連歎息，又灌下一杯茶。
    楚狐愣住了。
    三十天？原道考試？三年級……苔原道……草原道……莫非！
    沒錯，中考三十天倒計時，記憶全無。如果考不上，就隻能進社會摸爬滾打。
    麻煩……唯一找回記憶的方法，還被幹擾攔截了。
    楚狐心底暗罵。
    混蛋拙者！為什麽說關鍵信息的時候，偏偏信號不好！
    可憐的楚狐永遠都不會知道，拙者隻是裝作自己說了，其實連口舌都懶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