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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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三個月後, 薄暮山脈外圍。

    深秋,連綿群山透出一股肅殺蕭瑟。蒼綠的葉子愈發深沉,吹拂而過的微風都挾著寒意, 在深褐色的枝幹上留下碎小的細痕。

    但在一處小小的山穀裏, 春意盎然, 綠意勃發。除了偶爾穿梭而過的深秋涼風顯露出一絲痕跡,這處山穀似全然與外界隔絕。

    茵茵綠草中, 一棵花葉縈金的蔥蘢桃樹亭亭而立。

    粉色花朵點綴在枝頭, 碧綠葉尖輕盈靈動。當陽光灑落, 花葉迎風搖曳, 一副碎金點點的明麗景象便躍然而出, 染出一片繁茂生機。

    “大黑,你說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呀?”燦爛亮麗的景色中,奶呼呼的小嗓音突然冒出。

    緊接著, 在絢麗團簇的粉色花朵裏,窸窸窣窣地冒出了個毛蓬蓬的小腦袋。

    比起之前長了些的細軟黑發被人小心攏起, 在圓腦袋兩側紮了兩個圓乎乎的小揪揪。

    不過, 圓揪揪的小主人明顯沒有特別愛惜自己的這一頭小軟毛。

    原本應是順亮整潔的圓揪揪現在胡亂支翹著,周圍因為不夠長而沒被梳起的頭毛更是亂蓬蓬的,不知何時還沾上了幾片粉嫩花瓣。

    當然了, 對於頭頂多出來的這點小花花, 小家夥是半點不知。

    他正仰著圓圓小臉, 眼巴巴地瞅著那條通向山穀外的窄道。

    “汪汪汪。”

    下一刻,一個黑乎乎的毛腦袋擠開了小團子身邊的碧綠枝葉, 小聲吠叫。

    “我就知道大黑也不知道。”小團子似模似樣地嘆了口氣, 小臉深沉:“這個家,果然隻能指望歲歲!”

    “嘩嘩嘩。”身側的樹葉小心避開了小團子和黑犬所在的位置, 然後晃動起來,似在表示贊同。

    “汪汪汪!”黑犬不甘示弱,叫了回去。

    於是,下方的茵茵綠草也開始蠢蠢欲動,狹長的葉子相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一時間,整個山穀裏狗吠枝動,煞是熱鬧。

    “誒呀——”亂哄哄的聲音填滿山穀,小團子不高興地鼓起腮幫子,氣鼓鼓地大聲強調:“好吵!”

    隨著小團子的聲音落地,一切像是被按下了靜止鍵,所有的聲音消失得一幹二淨。

    但是歲歲圓眼睛可亮、可尖了,他一下子就注意到方才身下高大的桃樹趁亂伸出來一根細細枝條,抽了下黑色大狗的屁股。

    “桃桃!”頓時,小團子震怒:“不許欺負大黑。”

    黑色大狗正巧在此時湊過去,輕輕蹭了蹭人類幼崽軟乎乎的胖臉蛋,毛耳朵蔫蔫垂下,很是委屈的樣子。

    崽心一痛,歲歲連忙安撫地摸了摸黑色大狗的毛耳朵,然後拍拍小短腿下麵壓著的褐色枝幹,細細的小眉毛擰成一團,嚴肅教育道:“桃桃,你不能欺負大黑。”

    “我們是一家人,不可以打架的!”

    小胖崽語重心長:“而且哥哥每天都好累好累,我們要乖一點。”

    繁茂的桃樹怏怏垂下枝葉。

    片刻後,它又悄悄伸出一根綴滿粉色花朵的柔嫩枝條,輕輕戳了戳小胖崽軟軟的脊背。

    歲歲扭頭去看。

    然後,一大捧粉色花瓣從天而降,把歲歲和旁邊慢悠悠晃著尾巴的黑色大狗淹沒。

    看著頂著滿頭花瓣一臉懵的黑色大狗,歲歲忍不住眉眼一彎。

    但是,歲歲現在是在調和家庭矛盾。

    作為一個沉穩嚴肅的小崽崽,歲歲沒忍住笑了一下後,立即再次繃起小臉,深沉道:“好吧,看來桃桃已經知道錯了。”

    一隻小胖爪拿起了黑色大狗的右前爪,另一隻小胖爪則捉住了桃樹方才戳他的那根枝條。

    歲歲把狗爪和枝條拉近:“你們現在可以握手和好啦~”

    狗爪一僵,枝條呆住。

    “你們難道不想嗎?”小胖崽狐疑。

    狗爪立即按住了枝條,枝條也格外熱情地環繞住狗爪。

    “這樣才對嘛!”歲歲開開心心地發表意見:“我們都是好朋友,不能打架哦~”

    “打架會給哥哥添麻煩噠~”

    黑色大狗點頭,桃樹搖曳枝幹,紛紛表示贊同。

    歲歲還想說些什麽,可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通向山穀外那條窄道上的熟悉身影。

    頓時,小家夥黑圓眼睛亮起來,似流光溢彩的黑曜石,格外明燦。方才那隻沉穩嚴肅的小崽崽也消失不見了,歲歲連忙催著桃樹將他送到樹下,還不待站穩,就撲騰著小短腿高高興興地朝那道身影撲了過去。

    “哥哥!”

    薑明晏接住歡快的小家夥,熟稔地抱起,沉冷的鳳眸柔和下來:“歲歲剛剛在樹上幹什麽呢?這麽高興呀。”

    比起幾乎沒有什麽變化的小胖崽,薑明晏在這短短三個月裏堪稱是脫胎換骨。

    他眉眼間再也找不到絲毫稚拙,取而代之的,是在殺戮與傷痕中打磨而出的冰冷漠然。

    他比先前高了許多,灰色長袍下隱約可見流暢的肌肉線條,似寒刃出鞘,裹挾著刺骨的鋒利冰冷。

    但當他抱起軟綿綿的小幼崽時,他身上那些淩厲深寒便紛紛散去,似銳劍歸鞘,寒意仍在,卻不再傷人傷己。

    “歲歲剛剛在維護家庭和諧。”小胖崽驕傲挺胸,超得意。

    “是嗎?歲歲這麽棒呀?”薑明晏眼中滲出笑意。

    他淡淡掃了眼不遠處那歲歲一離開,登時嫌棄地離對方老遠的一狗一樹,心中了然。

    ——都不是無辜的。

    他單手托穩小家夥,另一隻手慢慢將小家夥亂蓬蓬的頭毛間落下的花瓣拿出,耳邊是小家夥嘀嘀咕咕的小奶音。

    “剛剛桃桃欺負大黑,歲歲嚴肅地教訓了桃桃,讓桃桃和大黑重歸於好……”

    耳邊妖獸憤怒的嘶吼和鼻尖縈繞的血腥氣漸漸散去,唯有小胖崽柔軟的氣息愈發鮮明。

    薑明晏輕輕笑了下:“多虧了有歲歲在。”

    似在說方才的事,也似乎另有所指。

    但歲歲沒聽出來。

    他過了猛然見到自家兄長的興奮勁兒,就開始擔憂:“哥哥今天受傷了嗎?妖獸是不是很兇啊?”

    一邊問著,小胖爪就捧起了兄長的俊臉,認認真真地從頭檢查起來。

    薑明晏任由小家夥擺弄:“妖獸不兇,也沒受傷。”

    歲歲沒理,扭著小身子就繼續扒拉自家兄長。

    “有傷!”看到薑明晏手背上一道滲血的爪痕,小胖崽的小胖臉登時就嘟嚕起來。

    “就這一道。”薑明晏溫聲安撫:“歲歲一會兒給哥哥敷藥好不好?很快就好了。”

    歲歲哼哼著應下來。

    薑明晏直到走到了碧葉金絲桃的樹冠下,才準備將小胖崽放下。

    碧葉金絲桃立時伸出幾條枝幹,扭出了個椅子的形狀。

    薑明晏一頓,沒有拒絕,從蘭秋楹鐲中取出厚厚的墊子,鋪好後才將小胖崽放上去。

    “血血!”歲歲沒在意這些細節,他剛剛坐下,就扯著小嗓子喊起了凝血草。

    地上的茵茵綠草無風自動,晃動起了草葉。一株與旁邊同伴似乎沒有什麽區別的綠草從地底將自己的血色根須拔出,然後,甩著根須就吧嗒吧嗒地走了過來。

    等到距離歲歲隻有幾步之遙時,綠草停下了根須。

    淺淺的血紅色靈光亮起,它開始變粗變高,直至幾乎與碧葉金絲桃一般高,像是一棵高樹了,綠草才停止變化。

    薑明晏在一旁崽視眈眈的視線中,笑著將受傷的那隻手遞到變化了形態的凝血草前。

    草葉微垂,在距離傷口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下。下一刻,比起先前更明亮些的血紅色靈光落到了薑明晏手背的傷口上。

    幾息之後,傷口愈合。

    “血血棒!”歲歲滿意點頭,又看向自家兄長,嚴肅要求:“哥哥下次受傷不能再隱瞞歲歲!”

    薑明晏心中柔軟,沒說自己是真的沒將這點小傷放在心上,而是認真點頭:“哥哥錯了,再也不會隱瞞我們歲歲。”

    “這樣才對!”歲歲湊過去,重重親在自家兄長側臉上。

    薑明晏唇角忍不住勾起。

    “歲歲今天學習了嗎?”他自然而然地提起走前的囑咐:“分清楚宇時獸和玄光獸的區別了嗎?”

    歲歲小臉忍不住皺巴起來,圓眼睛控訴地看著兄長。

    薑明晏唇角笑意更深:“宇時獸和玄光獸在薄暮山脈外圍還是很常見的,歲歲總不能見到了它們卻還認不出吧?”

    “薄暮山脈外圍最厲害的妖獸就是三品妖獸。”歲歲已經是個懂得很多的崽了,有理有據地反駁自家兄長:“有桃桃和血血在,宇時獸和玄光獸都不敢來找歲歲噠~”

    薑明晏失笑。

    三個月前,他恢複靈根時,歲歲也昏睡過去。等歲歲醒了,凝血草的修為就已經達到了練氣六層,就連困在築基中期許久的碧葉金絲桃也順利突破到築基大圓滿,成了三品靈植。

    這也是薑明晏勉強願意將歲歲和碧葉金絲桃、凝血草一起留在山穀中的原因。

    其實薑明晏是一點也不想讓歲歲離開他的視線。

    可是,他越級對戰築基期妖獸,總是難免受傷。

    他不忍心歲歲時時擔憂,便隻得將歲歲留在安全的地方。

    看著小家夥狡黠的小表情,薑明晏心中安寧。

    ——他的選擇沒錯。

    “嗚?”見兄長隻目光柔和地看著自己,不說話,小胖崽不由得有些疑惑。

    但還不待歲歲去詢問,幾個不速之客就打破了山穀中溫馨的氣氛。

    “救命——”一個身影狼狽地順著山穀斜坡滾落下來,驚起飛鳥無數。

    薑明晏擰眉,護在歲歲身前,淵肅劍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手中。

    “阿斯?”緊接著,山穀上方傳來擔憂的清脆女聲,她不顧身旁少年的製止,匆忙扶著樹幹爬了下來。

    歲歲好奇望去。

    滾落下來的是一個少年,穿著黑色勁裝,此刻滿身塵土,看起來狼狽極了。

    麵容清秀的少女下來之後就連忙趕去扶起滾落少年。她梳著利落的馬尾,眼中難掩擔憂。

    最後下來的則是一個冷靜少年,他護在身後兩人之前,看到歲歲時雖微微一怔,但依舊警惕。

    “抱歉,我們無意打擾。隻是我的同伴剛才不小心一腳踩空,滾落下來。”冷靜少年沉聲解釋:“我們沒有惡意,馬上就會離開。”

    “你們是望歸鎮的人嗎?”歲歲看著他們腕間玄色的布條,稚聲詢問。

    “是。”冷靜少年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被灰袍劍修護在身後的臉蛋軟軟小幼崽。

    腕間纏繞著的玄色布條是望歸鎮修者的標誌,他並不意外能被人看出來。

    ——或者說,布條的存在,就是為了顯示他們的身份,提供一份保障。

    他意外的,是這麽小一隻幼崽,竟然也認出來了。

    歲歲嘻嘻笑起來,小胖爪戳了戳自家兄長。

    歲歲雖然今天沒學習,可是前些天學的還都記得呢!

    所以兄長就不要計較今天歲歲不學習的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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