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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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歲歲腳步一頓, 下意識往兄長身旁蹭了蹭,漂亮的小臉蛋嚴肅起來。
薑明晏垂眸瞧著這隻心情不自覺打蔫的貓崽,略一思索, 一彎腰便把小家夥揣進了懷裏。
“哥哥?”歲歲摟著兄長脖子小小聲疑惑, 還有點不好意思, 但一雙圓亮的黑眼睛卻忍不住亮晶晶,像是藏了兩顆歡喜的小星星:“你怎麽突然就把歲歲抱起來了呀?”
“不是歲歲自己說的嗎?歲歲還小呢。”薑明晏輕笑:“那哥哥抱著歲歲不也是正常的嗎?”
小家夥哼哼唧唧, 知道兄長是在安慰自己, 高興中卷著點害羞, 小腦袋幹脆往兄長頸側一埋, 不說話了。
薑明晏深沉如墨的鳳眸中劃過笑意。
唐九被小家夥嬌憨可愛的舉動逗笑, 慢下腳步,心底那點沉重散去,好笑道:“喲, 我們歲歲還會害羞呢?”
“又不是你。”薑明晏淡淡道:“你倒是永遠不會害羞。”
嫌棄他?
唐九哼笑:“難道你就會害羞?”
他目光掃過薑明晏和歲歲,含著些許認真, 調侃似地說道:“你們兄弟倆性格倒是沒有幾分重合。”
薑明晏拋給他個冷淡嘲諷的眼神, 下顎微揚,示意他別廢話了,趕緊帶路。
唐九無奈搖了搖頭, 老實領路去了。
但他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方才說起的話題。
唐九在心裏嘆了口氣。
薑明晏和歲歲這兄弟倆, 性格確實稱得上是南轅北轍。
薑明晏冷冷淡淡, 那雙淩厲鳳眸似乎除了歲歲,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身影。想來哪怕是天塌了, 隻要不影響到歲歲, 薑明晏便隻會冷眼旁觀。
他不會惡意陷害旁人,也不屑於那些鬼魅手段, 如同雪穀青鬆般孤傲挺拔,淡漠到唐九時常懷疑他偷偷修了無情道。
可就是這樣一個漠然沉冷的劍修,居然會養出來一個可可愛愛的小甜包。
唐九每次正視這個事實時,都頗覺不可思議,甚至還有點想向薑明晏請教養娃經驗。
但也隻能是想想罷了,如果他真要問出口,唐九已經能想象到薑明晏冷嘲的神色和那句“我們歲歲乖巧可愛,不用教也是如此。”
——當然了,不是這句也會是其他類似的句子。
總之,薑明晏的核心意思就是歲歲是獨一無二的,他沒有教,一切都不過是歲歲天性的自然流露而已。
不愧是薑明晏,護弟狂魔名不虛傳。
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唐九搖了搖玉扇,默默地想。
安置百姓屍身的房間是江平閣後麵專門為了此事建起的,在地下,有單獨的樓梯通往。
在唐九的帶領下,他們幾人很快就走到了樓梯盡頭。
一扇關得嚴嚴實實的漆黑鐵門沉穩矗立著,堅固而沉默。
唐九望向鐵門,先前因為歲歲可愛的動作而輕鬆些的心情再次沉重下來:“就是這裏了。”
歲歲猶豫了下,慢吞吞地用臉蛋蹭了蹭兄長後,才擡起小腦袋在兄長耳旁小聲道:“哥哥,放歲歲下去吧。”
薑明晏撫了撫歲歲的脊背,然後便依言把小家森晚整理夥放下來。
歲歲一站穩就拉著兄長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和唐九一同站在離鐵門極近的地方。
“有些涼。”小家夥歪頭感受了下,又指著鐵門上玄奧的陣符問唐九:“唐九,你能解開嗎?閣主應該將打開鐵門的法訣教給你了吧?”
“屍身易腐,為了保存死亡百姓的身體,這屋裏的每一麵牆上都刻滿了降溫凝冰的符文。寒意外滲,屋子外麵雖不及房間裏的冰冷,卻也能感覺到些涼意。”唐九先是解釋小家夥前麵的問題,然後挑了挑眉,笑道:“歲歲這會兒想起閣主了?”
“我早就想到了。”歲歲不滿:“之前我和哥哥說話時,也是說要去問問閣主可不可以在望歸鎮裏查探。閣主是江平閣的主人,他讓我們進到江平閣裏也是為了防止我們被冥詭獸控製,歲歲這些事還是知道的。”
“歲歲都知道呀。”唐九忍不住側眸打量了下這隻站在身旁臉頰上還帶著軟軟嬰兒肥的小家夥:“那歲歲怎麽問都沒問就跟我走了?”
“是哥哥和歲歲一起跟著唐九走了。”歲歲嚴肅著臉蛋強調:“唐九,你不要以為歲歲什麽都不懂。”
“唐九不會因為我們之前認識、是好朋友,便不經主人家同意隨意帶著我們亂跑的。”小朋友神色認真,烏黑眼眸中的光芒明亮而燦爛:“唐九一定是和閣主說過了,才帶著我們來看百姓屍身的。”
“……歲歲你這小家夥……”唐九麵色變了變,最終盡數化為無奈,眼中彌漫著動容。
他喃喃:“你怎麽這麽可人疼呢?”
歲歲奇怪地看了眼莫名其妙就出聲感慨的唐九,然後慢吞吞補上後麵沒說完的話:“況且歲歲還有哥哥呀,哪怕歲歲判斷錯了,哥哥也不會弄錯噠!既然哥哥沒有製止唐九的行為,那唐九就一定是可靠的。”
唐九:“……”
歲歲繼續道:“而且歲歲是好孩子呀,大家都喜歡歲歲,當然是可人疼的小朋友啦!”
唐九:“……”
唐九:“我們還是進去吧。”
剛才薑明晏是不是嘲諷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可惡的弟控肯定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唐九憤憤。
鐵門一打開,寒意撲麵而來。
房間很大,靠牆鋪著整齊幹淨的竹席,上麵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薑明晏下意識想伸手遮住歲歲的眼睛,但手指剛動了下,他就強行壓下這股沖動。
他垂眸瞧著認真打量著百姓屍體的歲歲,眸色欣慰,卻又有一些遺憾。
歲歲總會長大,他想。
他不能成為歲歲成長道路上的阻礙。
唐九餘光瞥見薑明晏神色的變化,伸手拍了拍薑明晏的肩膀。
薑明晏這次沒有像以前一樣躲開。
“哥哥,書上說冥詭獸喜食人族髒器。這些百姓的髒器,特別是心髒,都已經沒了蹤影。”歲歲走了一圈,再次回到兄長身旁時仰頭道。
薑明晏頷首:“沒錯。”
他教道:“歲歲,你方才可以直接用神識查探,用神識查探會更清晰些。”
歲歲按兄長所言試了試,發現確實是這樣,小腦袋點點:“哥哥,我明白了,下次會注意的。”
薑明晏贊許地摸摸歲歲細軟的黑發,又問道:“歲歲還有其他發現嗎?”
“還有其他的嗎?”小家夥困惑:“他們是被冥詭獸殺害的,身上的痕跡也都是冥詭獸留下的……還有嗎?”
“不,應該還有一頭妖獸。”薑明晏領著歲歲走到一具屍體旁,眸色漸深:“歲歲你看他身上的爪痕。”
歲歲低頭去瞧。
屍體從胸到腹被撕開了一道裂痕,其中的髒器都已經消失,旁邊殘留著幾道深深的爪痕。
歲歲沒瞧出什麽異樣,問兄長:“這不是冥詭獸留下的嗎?”
“江平閣的修者一直沒找到冥詭獸的藏身之處。閣主推測這隻冥詭獸是四品妖獸,有金丹修為。”唐九插話道:“閣主雖然身上有傷,卻也是金丹修為。他守了好幾夜,看到的一直是百姓被控製著自相殘殺。除了幾個百姓身上有爪痕,大多數百姓身上的傷痕都是在搏鬥中被親人、戀人留下的。”
唐九:“百姓死亡時,髒器都還在,但一轉眼功夫,髒器就消失了。”
“所以這爪痕是另一隻妖獸的?”歲歲驚訝:“是它把死亡百姓的髒器取走,帶給冥詭獸吃。”
“江平閣一直沒發現冥詭獸藏在哪裏……”歲歲回憶灰衣小童向他們講述冥詭獸時的神態動作:“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還有另一隻妖獸,隻以為是冥詭獸作亂……那隻妖獸的移動速度應該很快吧?沒有人看到它,也追不上它。”
“沒錯。”唐九點頭,望著屍體上的爪痕,沉下臉:“是風骨狼。”
歲歲怔住:“風骨狼?”
小家夥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兄長,黑眼睛濕漉漉的,像在暴風雪中迷失方向的小貓。
薑明晏抱起歲歲,撫著小家夥的脊背,清冽嗓音沉靜而篤定:“歲歲不要怕,有哥哥在。”
“你是因為風骨狼才留在望歸鎮的。”這雖是個問句,薑明晏卻是以陳述的語氣講出。
薑明晏沒有看向唐九,但唐九知道,他這是在和自己說話。
“不全是。”唐九坦然道:“我從天諭門回到蕪洲看望家人,偶然經過望歸鎮,注意到鎮中過於嚴密的守衛,有些好奇,便走了進來。”
“我如今是金丹修為,閣主將他懷疑鎮中不止有一隻冥詭獸作亂的事情告訴了我,並且希望我能留下來助他們一臂之力。”
“畢竟關乎整個鎮子百姓的安危,我同意了。”
“我和閣主設局,引出了風骨狼和冥詭獸,也是這時我才知道這其中竟然還有風骨狼的事。這兩隻妖獸實力強悍,望歸鎮隻有我和閣主能阻攔它們,可我們兩個一個身上有傷,一個不擅長戰鬥,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帶著輕傷離開。”
“曲源莊因風骨狼而遭禍,但當初那隻風骨狼已經伏誅,我不至於見一隻風骨狼就恨一隻風骨狼。”
“可我確實也因為這一點而對望歸鎮的事情更加上心了。也因此,我發現了閣主的不對勁。”
“他似乎對風骨狼襲擊望歸鎮毫不意外,我還聽到過他和他身邊那個青年發生爭吵,閣主說自己應該一人離開,他不能在害了曲源莊之後再牽連滿鎮百姓——他們很警覺,我隻聽到這一句,但已經足夠了。”唐九冷冷道:“也許叫曲源莊的地方很多,但和風骨狼扯在一起……哪有那麽多巧合?”
歲歲聽著唐九的講述,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
雖然已經過去了許久,但歲歲仍然記得陳伯爽朗的笑聲和溫厚的手掌——很溫暖,像陽光一樣。
“你打算怎麽做?”薑明晏問。
“我之所以能聽到他們的爭吵,是因為我那時恰好要給閣主送我蔔算的結果。我知道會有轉機出現,所以我本來打算等望歸鎮的事情解決了再去詢問閣主。但我沒想到轉機會是你們……”唐九聳了聳肩:“而且你們的修為也比我想象中的要高。想來今晚便能將冥詭獸和風骨狼處理了。”
唐九輕笑:“那明晏道君還有歲歲小修者,想來你們是不介意現在就去問個清楚的吧?”
歲歲忙不疊點頭,又眼巴巴瞅著兄長,烏溜溜大眼睛中滿是迫切。
薑明晏摸了摸歲歲嘟起來的臉蛋,輕輕頷首:“自然不介意。”
他們走出這間冰冷的屋子。
歲歲看著唐九動作利索地合攏鐵門,小嘴抿了下,在唐九轉身看過來時小聲道:“歲歲一直知道唐九是好人。”
“哥哥和歲歲,都是這麽認為的。”
唐九一怔,眼中映出紅袍雪膚的小團子認真而真誠的神色,視線往上移,少年劍修平靜點頭。
“我知道。”也許過了許久,也許隻是幾息,唐九勾起唇,輕聲道。
回去時,薑明晏抱著歲歲走在前方,唐九跟在他們後麵。
他看著歲歲的小紅袍與少年劍修如雪的白袍在走動間交織糾纏,恍若烈焰與薄雪碰撞,綺麗明燦且異彩紛呈,還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親密融洽。
於是,唐九唇邊笑意不由得更深。
他想,歲歲毋庸置疑是隻好崽,至於薑明晏嘛,勉勉強強也能算是個好人。
所以,哪怕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見可愛起意,捏著一塊貓爪糕就去誘|惑人家的小胖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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