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 穿旗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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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墳地裏被鬼眼妖婆養大的,在我現在住的這個叫“青田鎮”的地方,鬼眼妖婆是個很可怕的存在。[燃^文^書庫][om]
    小到算命看風水,大到替人配冥婚,一句話,就是隻跟死人打交道。
    鬼眼,就是我們俗稱的“陰陽眼”,傳說能看見靈魂。妖婆,是因為她的性格太過古怪,都是六十多歲的老太婆了,連個後代子孫都沒有。一個人居住在青田鎮一處亂葬崗的山腳下,當然,這是在我去之前。
    至於我為什麽會被她收養,這件事情要從我七歲的那年夏天說起。
    我出生在東浦老街,去過紹興的人都知道,潮濕的青石板,布滿苔蘚的石牆。西街的盡頭有一間不大的賣香鋪子,破敗的牌匾上書著“沉香”兩字。這就是我老爹的鋪子,從我出生的時候開始,我就生長在這裏。
    一般“香”都是拿來祭祀死人的,既然跟死人掛鉤,這個行業勢必會存在很多的規矩。雖然我們就住在鋪子的閣樓上,但是老爹從來都不許我到鋪子裏麵去,平時進出都是走後門的。我以為老爹是因為有忌諱,所以不讓我碰。
    還有一件事情特別奇怪,就是自打我懂事的時候起,每到我臨睡前,老爹都會在我的床頭點一支香,然後,我就會在熏香中沉沉睡去。
    可是有一天,老爹大概是臨走的時候太匆忙,忘記了關窗。半夜的時候下起了大雨,夾帶著雨水的冷風吹開了我的窗戶,連帶著把床頭的香都熄滅了。
    我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清醒了過來,我猛的驚坐了起來,摸了摸頭上的水滴,已經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冷汗。
    窗戶外麵大雨瓢潑,電閃雷鳴。
    我起床準備去隔壁尿尿,就在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發現樓下鋪子裏的燈亮著,好像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因為隔了一道門,所以聽不清在說什麽。
    我好奇,一下子就把要尿尿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從小到大,老爹都不許我到鋪子裏麵去,有時候小孩子的心理很奇怪,越不讓你去做的事情,你反而會越來越好奇。
    我沒有穿鞋子,躡手躡腳的走下去。我們住的地方的建築風格還是保持著清末時候的樣子,所以樓梯還是木質的。我隻能用腳尖踩在上麵,才不至於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我輕聲的走到鋪子木門處,透過細細的門縫向外望去。
    正對著街道的鋪子門大開著,房間裏點著兩支白色的蠟燭。除了門口有一個影子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我很奇怪,雖然是老街,但是老早就通了電,為什麽還要點蠟燭?那個時候沒有家裏沒有鍾表,我不知道已經是晚上幾點了。
    我正納悶著,難不成剛剛聽到的聲音是我的幻覺。我以為門口的那個影子就是我老爹,我正想推門喊的時候,門口的人突然轉過身來了。
    他穿了一件蓑衣,看著像鬥篷,但是因為沒有戴帽子,所以整個人還是濕漉漉的,連房間裏的地板上都滲滿了水。腳上穿了一雙有破洞的布鞋,一隻大腳趾頭裸露在外麵。
    這個人絕對不是我的老爹!
    等我再往上看他的臉的時候,我一下子捂住了嘴巴,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小夥伴小鍋頭他爹。
    至於我為什麽驚訝,那是因為小鍋頭他爹早在前幾天就溺水死了,屍體被撈起來的時候已經被泡的不成樣子。
    那時候,我還參加了葬禮,親眼看到他被葬在了山東頭的墳地裏,葬禮還是我老爹主持的。那他現在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家的鋪子裏?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後吹來一陣陰風,門竟然開了。
    我一抬頭,眼神就直接撞進了小鍋頭爸爸滿是血絲的眼睛裏,此時,他正直挺挺的看著我,一眨不眨的。
    “小錚啊,你在家啊,大伯我要買支香。”小鍋頭他爹前一刻還滿是猙獰的臉一瞬間變得笑眼盈盈。但是因為臉被水泡開了,他一笑,臉上的肉都耷拉了下來。
    我腦子一片空白,隻聽到他說要買香,木訥的點了點頭,手指了指一旁的香架。
    “你……”我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有點冷,連舌頭都捋不直了,你了半天,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鍋頭他爹順著我的手看了看香架子上的香,然後走到一個架子前麵,從裏麵取出了一支香。
    這支香,跟我平時見過的祭祀死人的香不太一樣,它很短,大約隻有一根手指那麽長。特別的是它的顏色,渾身血紅,就像是鮮血染成的一樣。
    它被裝在一個玻璃罐子裏,小鍋頭他爹把香從罐子裏拿了出來,一下子,我就聞到了一股很奇異的香味,像某種花的香味。
    小鍋頭他爹把香放在鼻尖處聞了聞,然後拿了香就要走。看到他要走,我立刻上前一步:“你……你還沒給錢呢。”這個時候還想著錢,果然小時候就顯露出財迷的本性了。
    聽到我的話,小鍋頭他爹腳步頓了頓,好像在思考什麽,然後歎了一口氣:“我身上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一把老骨頭,大概也就這個東西還能用了。”
    說著,他回過身,不由分說的在我的手裏塞了個東西,摸著感覺有點滑溜溜的。
    之後,小鍋頭他爹就消失在了夜色裏。我盯著他遠去的背影看了很久,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我沒細想,就去看小鍋頭他爹放在我手心裏的東西。我的手心裏竟然躺著一隻血淋淋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著我。
    我嚇了一跳,一把將那眼睛扔了出去,誰知道那眼睛就像是長在了我的手上一樣,甩都甩不出去。我感覺,這眼睛好像在對我笑,因為他是眯著的。
    看了兩眼之後,我都覺得這鋪子的牆壁上都長滿了很多很多的嘴,他們都在衝我“咯咯”的笑。
    我身下一熱,一不小心就尿了褲子,接著我眼前一黑,一下子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了,外麵的太陽明晃晃的,照的我眼睛疼,我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老爹坐在了我的床邊。老爹明顯憔悴了許多,青色的胡茬,布滿血絲的雙眼,看上去狼狽的很。
    “爹……”我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現在的感覺,就像是渾身被車輪碾壓過了一樣,疼的厲害。特別是腦袋,一直有“嗡嗡”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回響著。
    我腦子還沒清醒過來,就被老爹狠狠的揍了一頓,一邊揍一邊哭,一邊還在嘴裏念叨著:
    “我打死你,也好過被惡鬼索了命啊!”
    我被揍得雲裏霧裏,老爹下手太狠,我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就哭了,哭的很淒慘,就差把狼招來了。
    最終,老爹還是沒有狠下心把我打死,隻不過是半死,趴在床上,連動一下,屁股都疼到半死。
    隻是,從此之後,老爹不再讓我出門,閣樓上的門窗都被老爹用木板釘的死死的。
    一有空,老爹就拿木板上來,釘在我的房間四周。我不止一次的抗議過,但是,我每問一次,老爹都不由分說的把我揍一頓,然後又繼續釘木板。
    後來我才知道,老爹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事情發生在大概一個星期之後的晚上,臨睡前,老爹照例在我的床邊點了一支香。之前我都會睡得很熟,但是,這次例外。
    我是在一陣很劇烈的敲擊中醒過來的,因為房間裏釘著木板,我根本就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我以為老爹又在釘木板。但是,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裏依舊漆黑一片,那敲擊聲來自屋外,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瘋狂的撞擊著門窗。
    難不成屋子裏木板釘滿了,老爹又把開始釘外麵了?
    但是,沒過一會兒,這個結論就被我否定掉了。這個聲音太刺耳了,根本不像老爹釘木板的聲音。
    我拚命的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又等了好一會兒,我突然覺得,耳邊似乎沒有那種撞擊聲音了。我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那個聲音果然已經沒有了,但是房間裏麵好像多了一些不尋常的光芒。
    慘綠慘綠的顏色,照得整個房間說不出的陰森,就像老爹平常跟我說的鬼火的顏色。四周看了看,那些光芒雖然很昏暗,但是我依舊能夠看清房間裏麵的一切。
    突然地板上麵,開始滲出水來,我聞到了一種很刺鼻的血腥。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這根本就不是水,而是血。
    我拚命的喊著老爹,但是我的聲音就好像陷入了濃霧中一樣穿透不出去,連我自己都聽不到,就像突然變啞巴了一樣。
    我這時候才知道,老爹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個屋子裏,他一定是知道會有東西來找我。但是我不知道是因為我那天賣錯了香。
    我縮在床上雙手抱膝,冷得瑟瑟發抖,連牙齒都在打顫。外麵那不知名的東西又瘋狂的撞擊著我的門窗,一下一下又一下。
    沒過一會兒,我似乎能聽到外麵的門窗傳來了細微的破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