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多情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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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偉一大早就向台裏申請一天的時間帶著郝妍去郊外采訪,主任批準後王學偉一臉不悅道:“你們兩個單身男女去算什麽?多帶幾個人去。”
    譚偉不卑不亢道:“多一個人多一份製作費,台裏不是剛開過會要各部門節約開支嗎?尤其強調的是采訪部。王台長,好像這會是您親自主持的。”
    王學偉的臉色愈發難看,恰巧這時譚偉腰間的手機鈴聲大作,譚偉一看是郝妍的手機號碼,接通後立刻裝模做樣地哼哈一通,然後對王學偉說:“采訪單位都來電話催了,我們得動身了,否則就誤事了,這個節目可是個熱點。”
    王學偉不耐煩地衝他揮揮手,譚偉趕緊轉身一溜煙地跑開。
    郝妍在樓下的采訪車裏等著他,他上車後立刻就發動起車子。
    “先去哪?”郝妍問道。
    譚偉目不斜視地說道:“勞務市場、車站、碼頭、機場太遠了,再說秦朗身上也沒有那麽多錢去做飛機,就不去了;然後是大學、職介所、黑市、小旅社,最後還有——醫院。”
    “醫院?”郝妍疑惑道,“去那裏幹什麽?秦朗會去住院嗎?”
    譚偉側臉瞥了她一眼輕聲道:“他不會去住院的,他可能會去那裏賣血的。”
    “賣血?”郝妍驚得說不出話來,眼睛又瞬時潮濕起來。
    譚偉望望她伸手拍拍她的手背說:“別太在意,我隻是往最壞處這麽想的,我們今天一定會找到他的。”
    郝妍將視線投往車外眼裏不再流淚,心裏卻在更加地悲傷。
    譚偉駕駛著車子一整天都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裏亂竄著。按照他們事先猜測的地點,他們從二環路開到三環路,又從三環路跑到城鄉間的坑凹不平的鄉間小道,郝妍就感覺身下的那幾隻汽車輪胎都已經被磨損得無力繼續以下的行程。
    譚偉起初一直在專心致誌地開車問路打聽秦朗的下落,除此之外他就沒在郝妍麵前多說一句廢話。他知道此刻對方已經內心痛苦到一種極限了,既然他不能卓有成效地安慰她些什麽,那麽他就盡他所能爭取早一點打聽到秦朗的下落。他想隻有那樣身邊已是淚眼婆娑的郝妍才能夠心情緩和一些,至少她不會在找到秦朗之前已經傷心得先倒下。
    後來車子開到城鄉交接間的國道上的一個加油站,譚偉才將車子停下搖下車窗招呼工人加油,然後轉過臉來麵對郝妍,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吧?”
    郝妍一直在一眼傷悲地望著窗外,譚偉什麽時候將車停下來她都不知道,直到對方的聲音在她耳邊清晰響起後她才驀地驚醒過來,轉臉盯著他,一臉的不知所措。
    譚偉深深地望著她,忍不住地歎氣:“為什麽,他曾經傷你那麽深你現在還對他那麽關心?”
    郝妍望著他,眼淚突然就從眼裏湧出來,那一刻她在他麵前表現出的那種真實的傷感是譚偉也許在今後很長的時間裏都無法忘記的。工人很快就將汽車的油箱加滿,車子重新上路後,譚偉又回到了起初的專心致誌,隻是在這一段時間裏他寂寞得連找個人問路的機會都沒有,空曠的公路上除了偶爾從身邊疾駛過的幾輛汽車外他幾乎看不到一個人。
    郝妍自從眼淚終於從眼眶裏湧出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哭泣也隻是壓抑在心裏,盡管表麵上她已經淚流得一塌糊塗。期間,譚偉也曾遞給她幾張紙巾,可是當他看見她轉過臉去麵對窗外流淚時,他明白她的傷心是不需要別人來安慰的,也許這時她的淚水隻是流給秦朗一個人的。
    曾有那麽幾刻譚偉感覺自己是在深深地嫉妒秦朗,那時他也弄不明白他在忙什麽,找不到秦朗依現在這種情形郝妍是不會開口跟他說一句話的,她現在隻會傷心這一件事;假若找到秦朗,那他就更沒意思了,郝妍肯定最多對他說聲“謝謝!”,然後就撲倒在秦朗的懷裏盡情地傾訴,那時他的痛苦決不亞於此刻的郝妍。
    譚偉想著就忍不住地連連發出歎息聲,這時郝妍已經由一種激動的痛苦狀態轉換到一種麻木不仁的情緒中。她看見譚偉將汽車駛上返回的路程後她的心情就更加糟糕了,仿佛今天找不到秦朗以後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似的。天色一點一點地放暗後,她就沮喪得恨不得立即去死掉,尤其是當他們又回到城市中心的繁華地段後,她突然就深刻地體會起那種曾經令秦朗無法擺脫的罪惡感。她放眼望著從眼前穿梭而過的各種花哨的店鋪招牌和那些光怪陸離的燈火,她的心一下子就劇烈地疼痛起來。
    譚偉一直在默默地關注著她,起初他看見她將悲傷毫無掩飾地掛在臉上,那時他沒有打攪她。他想她那一刻一定很悲傷,或者說除了悲傷她已經沒有其他的感覺。可是後來他看見她突然將悲傷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麻木不仁時,他就沉不住氣了。一個人,如果連悲傷都不會了,那將是一種多麽可怕的感覺。譚偉看見她那樣心裏愈發地慌張,他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在她的心裏將會渺小到僅有一點,而那時占據她心裏絕對空間的是秦朗。譚偉雖然暫時還沒想入非非地將自己放在與秦朗同等的位置,可是他不願意就那麽任由自己在郝妍的心裏一點一點地微不足道,至少郝妍應該記住在她最想念秦朗的時候是他譚偉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
    “我送你回家吧!”他發出聲音說道。
    郝妍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她仍舊繼續著那一臉的麻木不仁,臉歪在一邊,視線在車窗外的花花世界遊曆著。他看著她歎著氣,又說道:“你不會這樣一直坐到明天早上吧?你不應該忘記我們身處的這個現實的世界,明天我們還要上班,要麵對很多你厭倦的東西,還要——繼續找秦朗——”
    郝妍聽見他說秦朗立刻將臉轉過來麵對他,眼裏近乎是在閃爍著希翼,仿佛他知道秦朗的下落似的。
    譚偉忍不住在喉嚨口發出聲重重地歎息,然後凝視著她,眼裏未加掩飾地流露出嗔怪之意。
    郝妍失望地收回視線又轉向車窗外,雖然臉背對著他,聲音卻清晰地飄到他的耳邊:“你能告訴我究竟是什麽在阻擋我和秦朗見麵嗎?”
    譚偉失聲笑道:“你的問題太深奧了,我回答不了。”
    她慢慢將臉又轉過來麵對他道:“我知道你是知道答案的,你隻是不想告訴我罷了;我還知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是因為你和其他人一樣都沒有看好我和秦朗。你們都認為秦朗當初邁出那一步就注定他今生一輩子都要背負一個沉重的十字架,仿佛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仿佛罪已致死。”郝妍說著,深深地吸了口氣,眼裏已是淚光點點,“可是我決不會像你們那樣殘忍,就算秦朗曾經深深地傷害過我,可我還會原諒他的,因為——我懂他。”
    譚偉沒說話隻是用一種含混的眼神打量著她,在他將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她臉上的過程中,他曾試著讓她讀懂他的目光。他希望她能夠明白在這世上有一些事情是多麽的不可思議,非人力所為,可是它一定會存在,而且是在我們的身邊無處不在。郝妍盡管在逃也似地拚命避開它,可是就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怎麽可能掙脫掉它無處不在地束縛,除非她放棄遊戲規則遠離遊戲。這個世界天生就是一個大遊戲場,遊戲規則主宰了遊戲者的靈魂,一個人當他(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將靈魂交與他處時,他(她)可以幸福地去死了,因為他(她)已經不知道死與活著還有什麽區別了。譚偉在心裏默默地說著上麵那番話,眼神追逐著郝妍的視線。郝妍始終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根本就沒去注意他,隻是拚命地去想秦朗。
    那時秦朗正騎著一輛破爛的自行車狂奔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裏,他的身後安裝著一個龐大的送飯箱,那個箱子裏起碼擠著四十盒快餐,秦朗的工作就是將這些盒飯挨家挨戶地送到。一大早從地鋪上爬起來他連胡子都沒來得及刮就踢踏著鞋劈裏啪啦地跑出黴味衝天的地下室,一邊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邊將那輛吱溜作響的破自行車駕駛得仿若他原先那輛飛速的豐田,隻是一個轉眼間,人就笑眯眯地站在了快餐店老板的麵前。
    老板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起初秦朗窮困潦倒,找工到這家快餐店時,他還以為女老板是位工廠下崗再就業明星,她肯定不會像喬伊人和葉玫那樣視他這樣為她們打工的男人為一肆意擺弄的玩物。當然假如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的話,他肯定掉頭就走決不會熬到今天。就是因為女老板不是喬伊人和葉玫那種女人,而且她也不是他起初認為的工廠下崗再就業明星,所以秦朗一直好奇到現在,盡管她發給他的薪水少得可憐他仍舊堅持為她打工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