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方田均稅事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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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佶翻看本朝田賦的數據,感覺十分不真實,趙佶隨即命人調取本朝田畝的數據,結果大吃一驚,大宋剛剛建國時,太祖皇帝開寶末,天下墾田二百九十五萬三千三百二十頃六十畝。到了太宗朝,至道二年,墾田三百一十二萬五千二百五十一頃二十五畝。
    在真宗朝大宋的田畝達到最高,天禧五年,墾田五百二十四萬七千五百八十四頃三十二畝。到仁宗朝,天下田畝之數,下降到一個令人咋舌的地步,皇佑中,墾田二百二十八萬餘頃。也就是說,大宋在沒有外敵入侵,喪失領土的情況下,平白減少了一半,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些田畝到了哪裏去了,總不能都是被水衝了吧。
    到神宗皇帝繼位,任用王安石推行方田均稅法,清丈田畝,增加財政收入後,國家的田畝也大幅度增加。到元豐年間天下總四京一十八路,田四百六十一萬六千五百五十六頃,內民田四百五十五萬三千一百六十三頃六十一畝,官田六萬三千三百九十三頃。這個數字,還是比真宗朝少了近七十萬頃土地。
    也就是說,大宋的老百姓辛辛苦苦幾十年,國家的土地還少了七十萬頃,被狗吃了。田賦折算成錢財數量並不算大宋賦稅收入的大頭。但是對於趙佶來說,確是十分的重要的一部分,田賦是征收的實物稅,國家的漕糧、禁軍的軍糧、戰馬的草料都是要從田賦裏出的。
    消失的田產去了哪裏,趙佶不用猜也知道,都是在地方豪強的手裏,被他們詭寄轉嫁到百姓身上了,北方如此多的流民,和他們脫不了幹係。當然這是大宋的宿疾,土地兼並和官僚勾結,導致耕地減少。宋朝的國策是“抑武修文”,趙匡胤利用“杯酒釋兵權”解除了武將的兵權,叫他們回家廣置土地,傳承子孫。所以宋代自開國便滋生了一批大地主階層,這些人不斷兼並土地,再通過與地方官府勾結,隱瞞兼並或開墾的土地,從而導致官方耕地數量減少。
    趙佶重點查閱了三司的資料,計算了每路戶均土地麵積,其中京東路、京西路、河北路、河東路等傳統農耕區的戶均耕地麵積低於25畝。南方福建路、利州路、廣南東路和廣南西路的戶均耕地更是低於10畝。北方25畝、南方10畝在大宋顯然無法自給自足。
    範仲淹在《上執政書》中提到“竊以中田一畝,取粟不過一斛。”粟的出米率為60%,則1畝耕地可得0.6斛粟米;如果是小麥,不需要脫殼,差不多仍是1斛。南方的土地出產倍於北方,也不過每畝2斛。按一家五口,人均年吃糧400斤計算,從下表的度量衡可以看到,宋代1斛米重98斤,因此1戶百姓一年至少要20斛口糧。老百姓除了口糧,還要交稅(按十稅一)、留有種子,賣糧購置布料、油鹽、鐵器等,再考慮耕地的優劣,所以百姓需要約40石的口糧,才能滿足溫飽。估算下來,北方戶均耕地應該為50至100畝(部分種粟),南方約30至40畝。
    顯而易見,北方六路遠遠達不到這個要求,同時這五路也是整個大宋流民最多的,就算趙佶不斷的移民到荊湖去,他們就會不斷的在北方製造流民,南方有沒有?肯定有,但是沒有北方這麽多。
    針對這個現象,大宋君臣不是沒有想過辦法,王安石就針對性的提出了方田均稅法,清丈土地正是核心內容:對各州縣耕地進行清查丈量,核定各戶占有土地的數量,按照地勢、土質等條件將耕地分成五等,編製地籍簿冊,確定不同等級耕地的課稅額度。
    由於受到各種阻撓,方田均稅法並未完全在整個大宋推廣開來,僅僅清丈了開封、京東、河北、河東和陝西等5路的耕地。最終清丈後的耕地麵積是2.48億畝,增加了1.26億畝,隱匿比例(實際\/在冊)達到2.03。這個比例可謂驚人,也就是說大宋朝廷在北方征收田賦的土地還沒有被豪強隱匿的土地多,娘希匹,這還了得!
    這幫豪強地主,視大宋朝廷為何物?視自己這個官家為何人?趙佶當即召呂惠卿前來,將這些資料交給呂惠卿,問道:“計相掌管財政,國家田畝日益減少,全賴東南轉運漕糧,長此以往,必生禍端矣!計相可有方略?”
    呂惠卿隻是苦笑一聲說道:“官家所言,臣豈不知,隻是此事幹係太大,萬不可輕舉妄動,當年王荊公欲清仗田畝,結果如何,官家想必也知道的。”說道此事,趙佶也很無奈,隻是說道:“今日隻我君臣,計相隨便說即可,出得卿口,入得吾耳,不會外傳的。”
    沒想到呂惠卿卻整理衣冠,向趙佶行大禮說道:“官家,臣呂惠卿請對!”這是要正式的奏對啊,趙佶立馬召翰林學士前來記錄,還有一眾宰執大臣們來一起參加。一切準備停當後,呂惠卿才開始奏對,他說道:“官家問臣以北方諸路田畝數量,臣曆官河北、河東、陝西,北方所見多矣,蓋國家北方凋敝,半由隱瞞田產,半由國策,國策遠比豪強更甚!”
    趙佶有些尷尬了,本想讓呂惠卿說說清仗田畝的事情,結果呂惠卿說得不是這個,呂惠卿說道:“官家,而澶淵之盟之後,宋遼進入對峙,河北一馬平川,無險可守,我軍後勤羸弱,馬匹短缺,無力與契丹在廣闊平原內進行機動會戰,於是采取了以水為壑的防禦手段。在河北,以雄州瓦橋關為核心,從保定到滄州,河北平原的中部被從西北到東南綿延了一片巨大的人工沼澤地,除了以水淤積之外,朝廷還命令在河北延邊各地禁止采伐樹木,圍湖造田,興修水利等等,凡是有暴雨導致的水災任其泛濫,以阻滯遼軍騎兵馳突。總而言之就是在河北中南部構建了一道以大量耕地為代價的人工沼澤防線。”
    呂惠卿接著介紹道,不光是在河北,河東也是一樣,河東地區宋遼對峙的前線,朝廷照樣以犧牲耕地為代價。“潘美帥河東,避寇鈔為己累,令民內徙,空塞下不耕,號禁地,而忻、代州、寧化、火山軍廢田甚廣。歐陽修嚐奏乞耕之,詔範仲淹相視,請如修奏;尋為明鎬阻撓,不得行。及韓琦至,遣人行視,曰:“此皆我腴田,民居舊跡猶存。今不耕,適留以資敵,後且皆為敵有矣。”
    呂惠卿說完,垂拱殿內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