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衝動地衝向六指，去見艾俐，我甚至不知道我去了要幹什麽，是張偉小倆口勸動了我？還是無人機表演引發我的思潮？似乎都是，也似乎都不是。反正一百多公裏國道，四十多公裏的山路，小七花了近兩個小時，到達六指旅遊風景區時已經是初一的淩晨一點了，柳溪在等待中漸漸在後座睡去，真的羨慕她，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不知道什麽是痛苦，不知道什麽是憂慮，剛剛還在想著找媽媽，現在又這麽安穩地睡了。
    風景區的燈光依舊是亮著，已經沒有一個人在活動。風景區的門也緊閉著。車子好像進不去，但是小七像是輕車熟路，直接開到大門前，景區大門竟然自動緩緩打開，我瞬間明白了，小七之前是艾俐在開，自然早就錄入了這裏的權限。
    車子緩緩駛入景區，四周靜得出奇，大樓前就是停車場，小七自動泊車，熄火，一切安靜下來。我看著後座熟睡的柳溪，看看外麵死寂的夜色，禁不住笑自己真是瘋了，一百多公裏的奔波，隻為一時衝動，來到這裏才發現任何事情都做不了。人家忙了一整天，又是大年三十，肯定是睡了。我笑自己真是荒唐，這麽晚了，帶著孩子跑來這裏，結果卻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我靜靜地坐在車上，我搖下車窗，靜靜地坐著，不知道為什麽不立即調頭回去，也許是因為太累了，也許是因為心裏還存著一絲僥幸，反正就這麽坐著，任由思緒飄散。
    夜色深沉，停車場、大樓前後都有很多景致燈光、氛圍燈在夜色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大樓內卻是一片漆黑，沒有一處亮光，連走廊的感應燈都沒有亮起。
    夜風輕輕吹過，帶來遠處鬆林的沙沙聲，更使得這寂靜愈發清冷。
    突然大樓的一扇窗戶亮起了燈光，接著走廊上的燈亮起，仔細辨認，那是孫依依接見我的房間。孫依依是過客，房間的主人應該是艾俐。我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艾俐還沒有睡？難道她一直在等我？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扇亮燈的窗戶，心裏翻湧起無數種可能。
    那個房間的門被打開，首先我看到的是言情的身影，她拿著兩個高腳杯，輕輕走出房間，接著一個簡易的折疊桌子被推到走廊中央，然後是艾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手裏拿著一瓶紅酒，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夜色中，這一幕顯得既意外又溫馨。我仿佛被定格在這一刻，不知所措。
    “言情姐，去年我們是成功的。”
    這夜深人靜的，輕輕地說話聲都能穿透很遠。何況艾俐的聲音不小，所以能清晰地聽到她的每一個字。
    言情歎了口氣，接過艾俐遞來的酒瓶，輕輕晃了晃：
    “去年也是你最難熬的一年。不過，難也過來了。”
    言情熟練地醒著酒，動作嫻熟而優雅。艾俐靠著護攔牆，望著遠處的夜色，說道：
    “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撐不過去。”
    言情笑了笑，將酒杯遞到艾俐麵前：
    “可是你不僅撐過來了，而且走得更穩了。”
    艾俐輕輕與言情碰杯，嘴角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夜風輕輕拂過，吹起她的秀發。
    艾俐說：
    “這一年有得有失，有起有落。在我最愛的人眼裏我是一個為了蠅頭小利而拋棄初心的人，他現在對我惡語相向，甚至不願再看我一眼。”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但依舊保持著那份從容。
    “可我知道，我沒得選，沒有錯。”
    言情笑道：
    “對，對，我能理解你。但是你想過沒有。這件事情你沒有跟他很好的溝通，一切都是以你的意願，在實事上拆散了你們。”
    艾俐苦笑道：
    “我有得選嗎？我在焦頭爛額的時候，他在哪裏？他在杜絕任何聯係方式，跟自己的前女友躲在大別山的那個山穀裏。就算他有通天之才，可他不用呀，他是男人，有自己的大事要忙，可是這個項目維係著我們的一切，我不能停下腳步去等他回來，告訴我應該怎麽做是正確的，怎麽做是錯的。我們都沒有試錯的機會，我隻知道找個大樹靠著，才能讓公司活下去。是，是我親手將他推開的，可是他也可以反抗呀，他不是可以把天捅破的那個人嗎？他沒有，那隻能說當時他也覺得隻能這樣選擇是最好的方案。”
    艾俐的聲音顫抖著，激烈著，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清冽：
    “所以我沒有後悔，哪怕心痛，也得往前走。”她牛飲掉杯子中的紅酒，似乎把所有的不快感都灌進了喉嚨裏。
    言情望著她，心疼地說：
    “大小姐，紅酒不是牛飲的酒，是要品的。”艾俐擦了擦嘴角，眼神裏透著一絲倔強：
    “我知道，可是我現在隻想痛快一點。”她頓了頓，輕輕笑了：
    “有些事，不是你不後悔，就能被歲月放過。”
    言情靜靜地看著她，把手中的酒杯放下，伸手將她拉進懷裏。說：
    “少喝點，事情都那麽久了，也許他已經放下了，你也要學會放下。”
    艾俐輕輕推開言情，又倒上一杯酒，舉起酒杯，對著天空喊道：
    “這杯，敬自己，我答應過他，幫助他完成這個工程，完成他的計劃，我艾俐說到做到，我不圖名，不圖利，隻是為了完成我們之間的承諾。”
    她仰頭將紅酒一飲而盡，發出兩聲咆哮聲，在空曠的夜空中回蕩，像是要把積壓已久的情緒全部釋放。
    看到艾俐這個樣子，我已經按捺不住自己，正要推開車門，衝上樓。就在這時，房間裏出來一個人，寸頭，穿著黑色夾克，身材很瘦小，這是一個男人嗎？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護欄牆擋住了半個身子，但我能感覺到他的步伐很像一個男人，不會呀？她們的房間裏怎麽可能會有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