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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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繼勳待要再問,李叢益卻轉了個話頭,說起其他事來。
“小婿此來金陵,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辦江南銀行。這江南銀行卻有一大好處。想那杭州商人想買宣瓷,便隻需在江南銀行的杭州分行存入銀兩,宣瓷的窯主就可以在江南銀行的宣城分行取用銀兩。而宣州的鹽商想買那杭州的海鹽,便隻需在宣城分行存入銀兩,杭州鹽商便可以杭州分行取用銀兩。如此江南銀行亦無需將銀兩在杭州宣城之間往來運輸。”
皇甫繼勳冷哼一聲,正想說“這天下哪有那好事,讓你正碰上兩頭齊平”,但這麽多年的政治生涯當然不是白活的,募地便明白了李叢益在講什麽。
當下冷哼一聲,“你就不怕那吳越國地方官員把江南銀行給抄了?”
李叢益微微一笑:“若是無法讓吳越大商人入股江南銀行,那便把分行改為另一家銀行,然後簽訂合作協議便是了。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不是?”
講了正事,李叢益也不想再和皇甫繼勳扯其他沒用的,便命人拿來全套泡茶工具,點起小煤爐,擺好茶台,便給這個便宜嶽父泡茶,又是一通綠茶知識的傳道解惑,倒讓皇甫繼勳的臉色好了很多。
原來這茶葉如此金貴,這小子給皇帝也不過送了半斤,給我也給了半斤,這心意不錯了!
然後,翁婿一家人便團團坐一起吃飯。
皇甫繼勳的父親皇甫暉,後唐時期為魏州軍卒,不過是個小隊長,因賭博輸光了錢財,竟幹脆和其他幾個小隊長一起策謀叛亂,不想魏州軍群起響應,皇甫暉便抓了時任都將楊仁晸,欲以其為叛軍首領。楊仁晸不從,皇甫暉便殺之,又挾持一營指揮,那營指揮也不答應,於是又殺了。皇甫暉又去找副將趙在禮,趙在禮慌不擇路,想爬牆而逃,被皇甫暉抓住腳踝從牆頭給拽了下來。皇甫暉給他看楊仁晸的首級,趙在禮無奈,隻能同意做叛軍首領。叛軍隨即攻占鄴城(今河南安陽),趙在禮自稱節度留後,任命皇甫暉為馬步軍都指揮使。
皇甫暉率部在鄴城內燒殺搶掠,到一戶人家,問姓什麽,答姓國,皇甫暉說“我就是要破國”,就把這戶人家全殺光;又到另一戶人家,再問何姓,又答姓萬,皇甫暉說“我殺一萬家就夠了”,又把人家全家殺光。
但皇甫暉運氣好。後唐皇帝、唐莊宗李存勖派遣李嗣源率兵討伐叛亂,不料討伐軍也叛亂了,和叛軍一起迎李嗣源為帝。李嗣源稱帝後,任命皇甫暉為陳州刺史。後唐為後晉所代,皇甫暉一直在各州任刺史。直到契丹南侵,攻占後晉都城,皇甫暉便率軍南逃,到南唐後依然為州刺史。
皇甫暉就這麽一個兵痞,但生在五代十國這樣的混亂年代,結果就一步登天,從一介小卒儼然一州刺史。
等到後周伐南唐,皇甫暉率軍援壽州,守清流關。皇甫暉於山下列陣,結果趙匡胤帶著精銳兵馬,自山後繞道,突襲皇甫暉側後,皇甫暉大敗,退到滁州城,趙匡胤緊追不舍,迫至城下。皇甫暉和趙匡胤說,“我們各為其主,不如雙方擺開陣列決一勝負。”趙匡胤哈哈大笑,答應了他。待皇甫暉整隊出城,剛擺開陣列,趙匡胤就率軍突擊,一刀砍中皇甫暉腦袋,生俘了他。
皇甫暉也硬氣,在後周皇帝柴榮麵前神色自若,拒絕醫治後不治身亡。
皇甫暉早年一直東奔西走,最後隻有一子長大成人,便是皇甫繼勳。皇甫繼勳的正妻家亦是南唐武將世家出身,為皇甫繼勳育有一子三女,但幼子早夭。皇甫繼勳亦未納妾,但他在這金陵城內便有三個大宅院,另有商鋪房產更是不計其數,皇甫繼勳更於別院中養了不少優伶美妓,亦給他生了數個子女,不過這種便算是私生子了。這也是皇甫繼勳被李叢益說的意動的原因,若是能給自己的子女找到一條富家翁的路子,總好過在南唐這條搖搖欲墜的船上擔驚受怕要好。
皇甫繼勳與妻子的關係倒是不錯,可比此前的江國公李從鎰好多了。
不過此次皇甫芸英回娘家,氣色卻是大不相同。
原來皇甫芸英繼承了父親的身高優勢,目測不止一米七。李從鎰作為皇族,不缺營養,身高高於旁人,也就一米七多,那皇甫芸英往李叢益身邊一站,倒快和李叢益差不多高了。
但在李叢益的現代人眼光看來,長腿自有長腿的好處,那正版李從鎰不識貨,當真是暴殮天珍。那李叢益心裏有種莫名情緒,這兩個晚上便和皇甫芸英琴瑟和諧,那皇甫芸英得了滋潤,更感覺丈夫現在體貼溫柔,但真是容光煥發。
兩個女兒一大一小,大的已經十歲,小的才六歲,正是非常可愛的年紀。李叢益便一邊抱了一個,不住地和兩個女兒逗樂,倒是皇甫芸英嗔怪丈夫寵溺孩子,讓小孩子不懂規矩。
皇甫繼勳見得如此,倒是忍不住吐起槽來:“要我說啊,你拿幾十萬兩出來貼補寧國軍,能頂得甚用。倒不如抓緊生個外孫來,留給我外孫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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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叢益為宣州刺史,又兼寧國軍都指揮使,樞密使陳喬便是李叢益的頂頭上司之一。
李叢益在寧國軍任了幾個營指揮,陳喬就頗為配合,便是李叢益申請新增一營以為親衛,陳喬也未有刁難。若是一般的州軍都指揮使相請,陳喬也是決然不應的,不過既是江國公相邀,陳喬還是答應了下來。
李叢益便在金陵飯店招待陳喬,飯店固然沒有收拾完畢,但準備出一兩個廂房還是沒有問題的。
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綿柔的敬亭山清酒,亦掩不住樞密使陳喬的憂慮。
“陳大人不必聽信那些‘唐兵不如宋兵’等市井之論。”李叢益道,“以我觀之,非是唐兵不如宋兵,不過是唐兵戰意不堅、兵甲不良、操練不勤,隻要針對上述三點予以改觀,自為強軍矣。”
李叢益又和陳喬言及銀行事。
“今市麵上銀兩短缺,竟至不良於貿易。然則銀兩真短缺否?不過是大量銀兩藏於窖中發黑爾。”實際上中國曆史上一直受銀兩短缺的困擾,進而影響經濟發展。也隻有在美洲白銀大量發現,並在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大三角貿易中將海量白銀輸入中國時,才使得明朝東南沿海一時擺脫了白銀供應不足的困擾,但也僅此一時。
中國白銀礦極少,產量遠遠不足。這固然是中國銀兩短缺的原因之一。但最核心的問題並非如此。對比西班牙人,擁有南美洲白銀的海量輸入,從國王到貴族照樣欠了一屁股債。而中國的商人和地主,則是熱衷於把銀兩鑄成銀球,然後再埋進銀窖裏。直到改朝換代時,被人連跟挖起。
這也是中國很多朝代往往經過一個盛世,就會爆發銀兩短缺帶來的可怕的通貨收縮。
這也是李叢益發現,自己在宣城明明砸了那麽多銀子進去,但就像泥牛入海,市麵上仍然是充斥著李煜鑄造的不值錢的鐵錢。
“以銀兩交易,還有成色等問題困擾,但若通過銀行進行交易,不過是一張匯票或銀票的事,銀行隻需在一家的賬戶上”增添個數,另對手家的賬戶下減個數,銀錢交割便算是完成了。”
但是,任憑李叢益說的天花亂墜,陳喬也不作聲。
不過陳喬也答應,將允寧國軍增加兩個營一千人的水軍編製。
李叢益將陳喬送至門口,看著馬車消失在金陵的暗夜裏,隻是抬頭看著夜空的繁星出神。許美蘭走了過來,便靠在李叢益的懷裏,道:“這銀行的事情,現下大家都不理解,倒不必急於一時的。”
李叢益低頭親了許美蘭一口:“這銀行這個行當,表麵上經營的是銀兩,本質上經營的是信任。江國公、宣州刺史、寧國軍都指揮使,這三樣頭銜,沒一樣能給人足夠的信心啊。不過我此次來金陵,本著的就是能騙一點算一點,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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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李叢益便一邊和皇甫芸英帶著兩個女娃遊金陵,一邊等著宣州商貿和金陵飯店開業。
其他人也是各有事做,便隻剩許美蘭沒有要緊事,便也和她在原計劃財務司帶出來的一名女會計一起逛街。
李叢益從杭州買了幾身衣服給許美蘭,許美蘭這幾日便每天換一套,打扮地美美的。
不成想,這天就出事了。
這金陵城裏,皇甫繼勳固然是武將裏權勢最重的官,但皇甫繼勳隻是禁衛軍中的神衛軍係統裏最大的武官。不過,這些年來,雄武﹑龍武﹑神武等禁衛軍早已殘破不堪,不能與神衛軍之兵強馬壯相提並論。
除禁衛軍外,金陵城內還有其他多股軍隊勢力。有護衛皇城的侍衛諸軍,亦有日常守衛城牆的城衛軍,金陵尹(類似於金陵市長)亦有一支數千人的馬步兵。
孫永寧便是金陵城衛軍都指揮使孫彥祥的兒子,孫彥祥的父親孫晟則曾為南唐李璟時期的宰相。
孫永寧這幾日手氣不順,在賭場把這個月的例錢輸了個七七八八,腆著臉去怡紅樓找相好的悠悠姑娘,才知道悠悠姑娘被金陵尹張紹的兒子張彬給贖買走了。
張彬這孫子!孫永寧氣得直跳腳。悠悠姑娘倒是求過他幾次,想讓他給自己贖身。但孫永寧便是這個時代的“月光族”,哪存有半分錢來給悠悠姑娘贖身?
張彬與孫永寧不對付,兩人明爭暗鬥,知道孫永寧喜歡悠悠姑娘,便故意把悠悠姑娘贖走了。有公說子哥來贖身,那悠悠姑娘哪還管和孫永寧說過什麽甜言蜜語,當即便一頂小轎就隨張彬走了。
孫永寧便尋了個酒館,在那裏喝悶酒。正喝得熏熏間,有小廝望著窗外,伸出手指道:“那小妞直如仙女一般,端的真好看。”
孫永寧轉頭看去,果然見到一個姑娘從馬車上下來,穿的衣裙式樣竟未見過,把身材勾勒的玲瓏有致,那小巧的臉蛋、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膚,還有下馬車時那一扭腰的活力,直是讓孫永寧的眼也直了。
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那悠悠姑娘和人一比,登時就被比下去了。
孫永寧便一推桌子,起身就往外走去,幾個嘍羅便也踉蹌的跟上。
孫永寧從酒館裏醉熏熏的走出來, 安保司的兩個護衛便注意到了。待看到孫永寧帶著人歪歪斜斜地往這邊走來,當下便急忙把許美蘭叫住,兩人折返登上馬車,孫永寧等帶著3個嘍羅到了馬車跟前。
“這位姑娘莫慌,且陪本公子喝蠱酒,少不了你好處!”孫永寧酒勁上來,不管不顧,便要去掀車簾。
兩個護衛急忙攔住,“這位公子爺,請自重!”
護衛有口音,那孫永寧便斜著眼,“你們從哪兒來的鄉巴佬?”又看向馬車,馬車上寫有大字,“宣州商貿?沒聽說過!”孫永寧便指使眾嘍羅:“把這兩隻擋道的惡犬轟走!”
幾個嘍羅便擼起袖子衝了上來。
“我們是江國公府的!”其中一個護衛急忙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