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魔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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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子道把破陣子的皮風閃到一邊,柳媚兒急忙上前,接在手中。冷月夜!當時自己與他都隻是幾歲的孩子,而自己從小在母親精心的照料下,竟然比他高了半頭,他是那麽瘦那麽小,不但人小膽子更小,母親好心的做了點心端到他的麵前,他卻頭都不敢抬,要母親放在他手中,才敢吃,而他吃的又是那麽小心翼翼,他的眼神從來隻是看他眼前的地麵。他們一起學紮馬步,一起打拳卻從來不打架,不,應該說他從來不還手。母親一直誇他好乖好聽話,自此所有的衣食住行,母親都會依照自己的樣子為他也備上一份,甚至好的有時,連衛子道自己都會有些嫉妒。直到那一天,自己和母親離開鴛花嶼,他是唯一違背師命,跑道湖邊想送的那個人,他傷心的哭著,卻沒有要求母親帶上他,或許他知道母親是不可能帶他走的,那湖邊瘦小的身影,是他在自己心中最後的樣子。
    可是現在站在自己對麵的人,就是冷月夜,是自己的殺父仇人,是欺師滅祖的敗類。時間是不是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包括人生,或許似的。衛子道在冷月夜身上感受到了冷酷和滿滿的殺氣,似乎自己反倒是他的殺父仇人,是的,他不再是怯懦的孩子而是,孤高冷傲,嗜血成性的背叛師門的凶手,他就站在自己眼前,而自己遠赴千裏為的不也就是取他的首級麽?衛子道隻覺得新潮起伏百感交集,無數的殺字在頭腦裏不斷閃現!
    冷月夜自然也感受到了衛子道這濃濃放殺氣,隻是對於他來說很正常,隻要出手自有殺氣。
    魔九尊皺了皺眉,暗道,這兩人都是自己的臂膀,哪個都不能損傷,“你們兩個點到為止就好,切不可有失!”魔九尊第一次沉不住氣了。
    二人客氣的抱拳施禮,切磋正式開始。
    冷月夜與衛子道是相同的,從心智、資質、潛力、乃至武功,他們又是不同的,胸襟、格調、誌向。冷月夜雖有殺意卻無殺機,而衛子道雖有殺機,卻殺意不足。冷月夜遠攻,暴力先手,衛子道,近身速戰,後發製人。
    而今日麵對冷月夜,衛子道心神不寧,難道是恨,殺父之仇的恨,是恨的血腥氣息在彌漫?他越發心緒不寧,一種嗜血的強烈的渴求感,一點點侵蝕著他的理智。為什麽?當衛子道開始慢慢拔劍的時候猶豫了,這樣瘋狂躁動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隻覺已經不能自己,這是為什麽?一種超乎尋常的理智讓他感覺到了那隱隱的危機。
    而此時的冷月夜已經急不可耐了,隻見他凝氣於爪,透空而抓,爪勢帶風直逼衛子道麵門,衛子道淩空而起閃過其爪風,冷月夜一個雁行,緊隨衛子道身影衝了過去,“抱殘重出”,“如龍化影”接連又是兩掌,但衛子道依然沒有拔劍,他立於行,定於心,守於內息架住冷月夜的爪力,冷月夜以實化虛,爪力直捏他的命門,破其防禦,逼的他不得不連連後退,險象環生。
    “還不拔劍!”冷月夜冷笑,暗道真是狂妄之極,見衛子道為避爪力飛身而起之時,立刻使出擒空的招式,抓頸催心,直擊衛子道,此招有焚心錯骨之力,若被打中必然從空中擊落,筋脈盡斷。高手過招,一招之差足可讓人落敗,何況衛子道招招劣勢,隻退不攻,如今已經退無可退了。危機時刻,衛子道已經顧不得多想了,拔劍而起,憶心劍帶著一道血光而出,如破繭的蝴蝶,又如掙脫鎖鏈的蛟龍,帶著一股惡心的腥臭從空中劃過,快如閃電的劍氣眨眼間將冷月夜的爪力擊碎,並帶著一刀血光,衝向冷月夜。
    就在衛子道出劍的一霎那,冷月自覺膽寒,暗自吃驚,提前收回爪勢,退出一丈多遠,衛子道一刀劈在了明尊寶殿的柱梁上,粗大的石柱硬生生被削去一半,石塊碎渣四處飛濺。
    眾人大驚,而最吃驚的還是衛子道。劍客之劍最主要的是收發自如,招式靈活,而如今,這劍似乎已經不受他控製了,如一隻猛獸,在咆哮,在掙紮,衛子道隻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與自己對抗,這股力量已經超越了衛子道的想象,而那一股股惡心的腥臭,讓他不覺眩暈,就在他欲雙手持劍之時,憶心劍脫手而出。
    “不好!小心!”衛子道第一次如此驚慌大喊。
    隻見憶心劍在空中瘋狂旋轉,橫衝直撞,碰於石壁上,石壁立刻碎石飛濺,嚇的眾人慌做一團,紛紛閃避。再看憶心劍,在大殿上盤旋一周,突然在上空停了下來,似乎在辨認方向一般,就在此瞬間,衛子道一個扶搖直上,飛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劍柄,而此刻的憶心劍似乎已經瘋了一般,咆哮著,帶著衛子道衝向站在明尊殿正中的魔九尊。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在幾秒之間,人們還在驚慌的躲避時,隻見一道血光直奔魔九尊。
    魔九尊的確天下無敵,但這事既突然,又詭異,魔九尊急忙向後閃退。他退的快,那憶心劍更快,眼瞼那劍已經到了眼前了,魔九尊急忙揮雙掌迎了上去,“啪”的一下,把憶心劍緊緊夾住。那劍尖在魔九尊心門前跳躍,熾熱血腥的劍氣如猛獸的火蛇一般,舔吸著魔九尊的心門,似乎恨不得立刻刺穿他的心,吸淨他的血。
    生死瞬間,魔九尊魔性大發,強大的內力運於雙掌,隻聽“啪!”的一聲,憶心劍硬生生被震碎了,衛子道手持劍柄,被震出一丈多遠,摔倒地上,而就在劍被震碎的同時,劍尖似乎被得以釋放,直接穿過雙掌之力,刺於魔九尊的心髒,隻是劍體已經碎裂,再加上魔九尊強大內功護體,劍尖隻刺入了半寸就失去了力量。
    “尊主!尊主!”事發突然,把人們都看傻了,看著一股鮮血從魔九尊胸膛崩出,這才緩了過來,不禁大喊著,圍了過來。
    “保護尊主!保護尊主!”“抓住衛子道!抓住他!”眾人一擁而上,把魔九尊護於身後,冷月夜飛身而起,一個衝鋒,爪如龍影,呼嘯著,盤旋著,對衛子道連擊兩爪。衛子道此刻手握半個劍柄,通體是汗,內功虛盡,被冷月夜兩下抓到,又摔出半丈多遠,此刻冷月夜龍騰已出,爪於有形化為無影,直爪衛子道經脈,此擊若中,筋脈必斷,挫骨揚灰一般,當初衛如屠也是死在滕風之下。
    “住手!”魔九尊大喝一聲。
    冷月夜爪勁已出,聽到喝聲,猶豫了一下,還是硬生生的把爪勁收了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對衛子道雖有殺意卻無半點殺機。
    “尊主!”落筆扶著魔九尊,靠在寶殿大座之上。
    魔九尊臉色慘白,麵色凝重,一手雙指夾著那個斷劍劍尖尾端,劍尖隻入了半寸,似乎任誰都會很輕易的把劍尖拽出來,何況魔九尊,然而,這劍尖卻如長在肉裏一般,紋絲不動,而盡管魔九尊已經點了周圍的穴道,那劍尖周圍依然血流如注。
    “尊主!”冷月夜雖然收回了爪勁,但爪力依然按在衛子道的命門上,隻要魔九尊一聲令下,立刻讓他挫骨揚灰,萬劫不複。
    “月夜,放開他,此事非他所為,如果不是他反應迅速,恐怕我今天難逃此劫!”魔九尊歎道。
    眾人大驚,明明看見是衛子道的劍傷了尊主,怎麽尊主還說不管他的事?
    “月夜,你身法最快,快,快去找韋先生!”魔九尊抵抗劍尖急促的說道。
    “尊主!”冷月夜看看地上的衛子道。
    “沒事,你快去,見到韋先生就明白了!”魔九尊搖搖頭。
    “是!”冷月夜狐疑著飛奔而出。
    冷月夜走後,魔九尊示意眾人把衛子道攙扶起來。
    “看他傷勢如何。”魔九尊道。
    落筆上前扶起衛子道,隻見他氣息微弱,渾身汗出,忙回道:“他傷的不輕!”
    “我沒事!”衛子道推開了落筆的手,自顧打坐調息,沒有一句解釋。
    落筆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也不敢問。不到片刻,一陣風聲,接著隻見冷月夜背著一人三縱兩縱來到了殿前。也就是冷月夜,換第二個人也沒有這麽快。
    “先生!”魔九尊睜開眼欲施禮。
    “勿動!”這從冷月夜身上下來的人,又矮又瘦,不應該說矮,應該說其駝背,因此看起來隻當一般人的胸部,頭發胡子全白了,滿臉皺紋,他忙著扶了一下歪了的帽子走上前去。沒有去看魔九尊的傷口而是拾起斷劍,聞了聞,歎了口氣,這才來到魔九尊身前,雙膝跪倒高喊:
    “恭喜尊主躲過大劫!”
    韋先生的話讓眾人更是摸不到頭腦入墜迷霧之中。
    “先生,隻是這劍尖無法拔出,還血流不止,該當如何是好?”魔九尊示意落筆扶起韋先生道。
    “尊主,這不妨事!”韋先生瞟了一眼那血淋淋的傷口,傷口還在滴血。隻見他取出一道黃紙,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瓶子,用一支朱砂筆蘸著瓶子裏的粉末,在黃紙上畫出許多眾人看不懂的符號,然後舉起黃紙,空中一晃,黃紙迎風而燃,當此符咒燃盡時,韋先生急忙把一些灰燼倒在了斷刃之上,然後用手輕輕一拽,斷劍竟然很聽話的跟了出來,韋先生急忙用另一張符咒將斷刃包好收藏起來,然後又把剩下的紙灰盡數倒在傷口之上按壓片刻,血立止。
    “取細紗來為尊主包紮好,傷口幾日便可愈合。”
    江茶心急忙取來細紗為魔九尊包紮。
    “韋先生,真的不該不聽你勸呀,差點……”說到一半轉頭看看地上調息的衛子道,“幸好他內功深厚,反應迅速,否則,恐怕今日我是在劫難逃了。還請先生給他瞧瞧。”
    “是!”韋先生來到衛子道麵前。“我來看看。”韋先生那仁者的氣質讓衛子道毫不遲疑的伸出了胳膊。韋先生診脈後,說道:“這個小兄弟有純陽內功護體,並未受魔氣侵蝕,隻是內傷不輕,要好生調養。”說著從身上拿出一瓶藥遞給衛子道:“日服兩次,七日必好!”
    是的冷月夜對他出招時,他內功耗盡,結結實實的受了他兩掌,自是傷到了經脈,“多謝先生,隻是”衛子道一臉的迷惑,今日之事太過蹊蹺,任他如何聰穎也理不出頭緒,這可是跟了他十多年的寶劍呀,則會突然瘋狂!
    “尊主!衛子道傷尊主在先,怎麽還要為他治療?”莫九也不解忍不住問道。所有人心中都疑惑不解,但也隻有莫九敢問。
    “尊主並非他刺傷的!”韋先生道。他看了看魔九尊,魔九尊點了點頭。
    “什麽,怎麽可能我看見……”莫九道。
    “唉!”魔九尊歎了口氣。
    “真正要殺尊主的是白猿!”韋先生道。
    “啊,這關白猿什麽事?”莫九更是迷惑了。
    “當初我聽說白猿後腦有一顆靈丹,服後可以讓人武功大增,為了讓野球盡快更上一層,因此我命人四處尋找白猿的蹤跡,終於在惡人穀發現了他的蹤跡,得到了白猿後腦的靈丹,此事被韋先生知道後,一直勸我不要服用此靈丹,以免遭到反噬,招來天劫,如今果然……唉!”魔九尊歎了口氣。
    “天劫?”莫九尊不解的看著韋先生。
    “白猿是天地靈氣生成,而其後腦的靈丹是其魂魄所聚,雖有奇效但又不同於其它的靈丹,因白猿天性聰明,七情六欲如人,在被殺的瞬間,怨氣聚於靈丹之中,所以雖藥力超強,但卻容易種其詛咒,因當時勸阻尊主不要服用。”
    “可是這跟衛子道刺殺尊主有何關係?”莫九問道。
    韋先生看看衛子道說“如果我猜的不錯,你這把劍就是當初殺死白猿的那一把。”
    “先生說的正是!”衛子道點點頭。
    “這就對了,白猿的血液已經滲入劍體,侵蝕了本身的劍氣,化血為魔,平時此血魔隱匿在劍體之中,一般無二,隻有它被喚醒之時才會禦劍成魔,不但可以隨性傷人還會侵蝕用劍者本身,幸好公子一身正氣,又是純陽內功護體,因此才未被血魔侵蝕。”
    衛子道點點頭。
    “我猜當你在拔劍前就有所覺察吧!”魔九尊道。
    “是的,我感覺憶心劍透出一股血腥氣,一種強大的殺意彌散開來,而這卻不是我的殺意,所以我遲遲不敢拔劍。”
    “是否!”韋先生點點頭:“我猜是這樣的,此魔是白猿的怨恨鬱結而成,當他達到大明寶殿時,自是感受到了尊主身上靈丹之氣的召喚,逐漸蘇醒過來,被殺的記憶讓血魔更加血腥,因此當你拔劍的時候,他自然再無限製,失去控製,在靈丹召喚下,認準了自己的仇人,也就是尊主,瘋狂一擊。”
    “幸好子道反應快,迅速拽住了劍柄,用純陽內功與之抗衡,使其攻擊速度和力量減慢許多,我這才有機會一擊二中,碎裂其身。”
    “在劍身碎裂的同時,一股怨氣聚於劍尖,如瘋狗一樣咬住尊主,顧盡管尊主內力深厚卻難以拽住,並且血流不止。”韋先生又拿出了那個小瓶子道道:“當時見尊主執意服用靈丹,為防不測,我取白猿的顱骨焚成粉末,沒想到還真用上了。我用這粉末寫在符咒上,超脫它的怨念,收服它的殘魂,顧才能拔出斷刃。”
    眾人一聽,驚駭不已,天下真是無奇不有,這個白猿竟然放過殺自己的人,而對那個幕後之人窮追索命也是天下奇聞。
    “白猿自恃靈物,怎麽甘心被別人當成藥材服用,算是可殺不可辱吧。”韋先生搖搖頭。
    “這樣說來,這顆靈丹在我身上無法消散,豈不是個大麻煩!”魔九尊歎口氣。
    “尊主莫急,這靈丹已經消散了,所以最近尊主的武功自然精進迅速,隻是那靈丹的怨氣在你身上永存,因此才有今日之禍,總之是靈丹的怨氣召喚出了血魔複仇的結果。”
    “先生說這靈丹的怨氣永存?”是誰也會害怕,這詭異的東西一直和自己為伴,簡直太恐怖了。
    韋先生指指懷中的斷刃,“此斷劍我拿回去,用符咒化之,再與白猿殘骸好好安葬,希望可以了結此因果。”說著與魔九尊拱手告辭。
    魔九尊點點頭:“小九,送先生。”魔九領命送韋先生出了大殿。
    這人仙風道骨,卻與魔九尊為伍,難道魔九尊真的會成為武林霸主?衛子道不禁對韋先生多了幾分的好感和好奇。
    大殿內經此劫難,一片狼藉,魔九尊已經無心議事,命人善後,自回厚殿修養去了。而眾人也各回各府。冷月夜看著落筆和衛子道離開的身影暗道:“我是不是不該住手?”是的,冷月夜的手再晚一分收回,衛子道必被錯骨分筋,而魔九尊也說不出什麽來,可是,他卻遲疑了,後悔麽?不知道,也許就算再冷酷的人,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隻是某種直覺告訴他,一種隱隱的危險正在一點點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