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君子堂大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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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要求君子堂撤銷禁止各門派弟子上山的禁令。既然是門成一派,連各別弟子都怕,那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嗎?”
“這是君子堂的門規,別人無權幹涉吧?”衛子道說。
“別廢話,我隻想知道行還是不行?”平生醉眼睛閃現出了複仇的火花。
衛子道知道現在平生醉已經瘋狂了,一個人瘋狂了,就是不會計較得失,什麽都做得出來,哪怕魚死網破,玉石俱焚,但是他畢竟做不了君子堂的主。他轉身看看石劍秋。事到如今,石劍秋何嚐不明白,就算與九浮宮合二為一,也未必勝得過魔域,再說,這舉手之間就是成千的人命,他默默點點頭。
“好。”衛子道說,“這點君子堂已經答應你了。”
“不許反悔,君子堂可是君子哦,”平生醉笑笑。
“當然不會。”衛子道說。
“第二件事,我還要帶走一個人。”他看看石劍秋,“石劍秋或者蕭木。”
石劍秋把蕭木交給東方淩少站了起來說,“你可以帶走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石劍秋!”平生醉冷冷的笑著看著他,“君子堂的大師兄,哈哈,我不會殺你,但是肯定讓你比死還痛苦,你可要想好了,我好像有一條上好的狗鏈子,卻還沒找到一條合適的狗。”他說著看看石劍秋,“不知道你戴上合不合適。”
“平生醉!”蕭木雖然身受重傷,但是耳朵不聾,他聽見平生醉如此侮辱石劍秋不由怒發衝冠,但剛一張口。“哇,一口鮮血噴在地上,又暈了過去。”
“蕭木!蕭木!”石劍秋急忙給他點住了胸部的穴道。衛子道摸了摸他的心脈,“他沒有事,隻是急火攻心”。
石劍秋點點頭。“蕭木是君子堂的希望,必須好好活著,師兄死都不懼,何況區區的侮辱,衛兄,小木,拜托你了。”說完,他轉身走向平生醉,不但沒有怒氣,反而淡淡的平靜的看著平生醉,“我技不如人,沒有什麽好說的,隨你處置。”辱其身,難辱其心。平生醉看看他無驚無恐,鎮靜自若,雲淡風輕的樣子,突然覺得好沒意思,他要的是看他痛苦,痛不欲生,委屈,悲憤,抱怨,歇斯底裏,而不是這樣的視死如歸。
“平生醉,石劍秋你不能帶走。”就在石劍秋從衛子道身邊走過的時候,衛子道伸手攔住了他,然後斬釘截鐵的對平生醉說。
平生醉點點頭,“哦,衛兄,你終於忍不住了,這才對啊,若不然?那豈不是太無趣了?好吧,你說不帶走可以,但是除非有人能勝過我手中的這把刀。”說著,他的刀慢慢揚起,迎著升起的陽光在每個人頭上劃過,一股血腥的寒氣迎麵撲來,讓人不由向後退兩步。
“誰想來試試?”平生醉狂傲的笑著他冷酷的目光,爆發的魔氣令人膽寒,場中死一般的安靜。蘇擎天看看正要向前,也被衛子道伸手攔住了。
“我!”衛子道。
“晨兒,還是我去吧。”蘇擎天說。衛子道搖搖頭,他心中清楚的很,平生醉不但武功高深莫測,而且狡詐多端。蘇擎天一生俠肝義膽光明磊落,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已經年過半百。他低聲說,“靈王最想要的人恐怕也不是石劍秋,”平生醉笑了沒有說話。衛子道接著淡淡的說,“你要想要的人應該是我吧。”
“哈哈,聰明。”平生醉開心的說,“其實——我要的——就是你。”說著伸手比了個請的姿勢。
衛子道笑著搖搖頭,並沒有動。
“這就慫了,”平生醉鄙視的看著他。
“你今日攻打君子堂,消耗不少功力,我衛子道也不想落個趁人之危的名聲。一個月後,金陵關帝廟天梯擂,一決勝負,不見不散。”衛子道坦然的說。
“你意思是,我們先退出君子堂,然後一個月後金陵一戰?”
“不錯!”
平生醉看看衛子道,看看他身後的蘇家眾人。
“靈王不要上他的當,他隻是想解君子堂之危。一個月他不去赴約,又能如何?”林玄小聲說。
平生醉笑著小聲說,“趁人之危?衛子道,你是怕我們一旦再次交手,無論誰勝誰負,最終相互廝殺的局麵在所難免吧?”
衛子道歎了口氣,輕聲道,“你想怎樣?你真的想?讓這數千的人都死在這裏嗎?”
平生醉突然一轉身大喊,“好,我同意,你這麽為我著想,我怎麽會不領情呢?就這麽定了,一個月後金陵等你不見不散哦。”說著回頭看看石劍秋,“大師兄,那我今天就不打擾了,其實我真的對這窮鄉僻壤之地一點都不感興趣,隻是我不明白,就這點兒武學,自保尚且不能,還怕人刺探,就算你給我,我也不稀罕,你請我,我也不著大笑著轉身要走。
“平大哥,平……”剛緩上口氣來的蕭木勉強的扶著東方淩少的手站了起來,緊走幾步,伸手攔住了平生醉。平生醉站住了,看著蕭木慘白的臉,略有些不忍。還是煙雨江南,還是君子堂中,往事如昨,恍如隔世,似乎看見,往昔那童真快樂的影子逐漸遠去,而如今,這個被自己打到吐血的人還在喊自己大哥,真是和葉小開一樣的執著,可惜卻不再是自己的兄弟了。
“平,平大哥,”蕭木說話間,一股鮮血又從口中滲了出來,“小開呢?”平生醉失落的,看了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推開他伸出的手,而是繞過那顫抖的手臂,轉身離去。
“平大哥!”蕭木大喊,平生醉的步履開始有些匆忙,有些慌亂,眨眼之間隻剩下了一個背影。
“死了!”柳媚兒看著匆匆離去的平生醉的背影停了下來,隨口對蕭木說道。
“死了!”蕭木一怔,隻覺頭一暈,眼前發黑,倒了下去,
“蕭木蕭木!”
有一種人,看到別人傷心,就會快樂無比。柳媚兒的笑容剛剛浮現,卻僵住了,是衛子道那雙熟悉的眼睛。她趕緊轉身,驚慌的跟上隊伍,退出了君子堂。
蕭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君子堂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隻有彌漫的血腥氣息依然顯示了這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他睜開眼睛,慢慢坐了起來,這是逍遙殿的內堂,我怎麽躺在這裏?可是,這可是師傅休息的地方,難道師傅回來了?他隻覺胸部疼痛好了許多,隻是後背依然有種沉重感。他慢慢下床,走向外堂。
逍遙殿中沒有師傅。大師兄石劍秋坐於右側,蘇擎天和衛子道坐於左側。
“今天還要多謝衛兄和蘇城主,要不是你們來的及時,恐怕君子堂這次真的不複存在了。”
“這你還是感謝晨兒吧,”蘇擎天道。
“平兄,你如何得知今日平生醉攻打君子堂呢?”
衛子道歎了口氣。“這還要從11日前說起。”
自從我逃過一劫回到蘇州,一直擔心平生醉不會善罷甘休,因為他的習性我太了解了,想做什麽事一定會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因此,我就特意讓蘇大叔在蘇州各處多安排了一些眼線。直到11日前,據報蘇州城中突然出現許多北方人,我懷疑與魔域有關,便暗中查詢,而這些人卻隻在蘇州一閃而過,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不知去向。而失的方向確實君子堂。即便是魔域的人,難道他們要攻打君子堂?我還是覺得不大可能。讓蘇師叔給你送信,讓你謹慎防備,以保萬一。
三天前,我偶然聽說青龍堡近幾日在各碼頭臨時定走了不少船隻,而且出手闊綽,這對於一個沒落的漁場極不合乎情理。而且青龍堡與君子堂隻有一水相隔,為了查明真相,我隻好親自去青龍跑走了一趟……”
青島位於神木嶺。當衛子道剛過了蘭溪,就發現神木嶺的方向竟然建起了暗樁。一個漁場而已,需要如此警戒嗎?其中必定有鬼。他一路躲過重重崗哨,到了青龍堡,而青龍堡外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他沿著青龍堡的外圍摸到了堡後,淩空而起,扶搖直上,飛過青龍堡五丈來高的圍牆,進入堡內。
堡內的人果真住著很多熟悉的麵孔,衛子道本就在魔域度過了幾年,因此一些的魔域弟子還是認識的,或許喊不出名字,但是一眼就看得出是魔域弟子,原來這些神秘的人果然是魔域的人,而且竟然都隱藏在青龍堡裏。這裏距君子堂近在咫尺,若突然對君子堂發出攻擊,那後果不可估量。他正想著,突然一對魔域的弟子例行巡查,他慌忙間退入房間。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麽安靜的房間中竟然還有個人,而且是個孩子。他剛進去就知道錯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慌忙關好門,閃身來到了孩子麵前,伸手點住了他的穴道,如果被他喊出聲,那一切全完了。但對於一個孩子動手,衛子道還是第一次。
屋外傳來敲門聲,“少主開門。”正當衛子道左右為難之時,他看見這個孩子在對他笑,還眨眨眼睛。那孩子純真友善的表情讓他想去賭一把。他抬手點開了這個孩子的穴道。淩空飛起,藏到了床圍之後,這個孩子揉揉眼睛開了門,“你們幹嘛?”
那幾個巡查的家丁進入屋內,四周張望,“林管家說要仔細巡查,以防有賊。”
“有什麽賊一天查八遍,還讓不讓人睡覺。外麵這麽多。拿大刀的誰敢來?”這個小男孩生氣的說,“我看你們就是欺負我小。就是不中不想讓我好好的睡覺,等哪天我爹,我爺爺回來把你們全都抓起來打一頓。”
“少主不要生氣,”雖然都說林正林天海上失事,但終無人看到屍體葬身,茫茫大海,哪來的屍體?但是都算是青龍島的老家丁,人家再小也是少主,“我們也是怕有壞人嚇到你。”
“好了好了,你們才嚇到我了,每天拿著刀晃來晃去,快走吧。”小男孩絲毫不買賬。
“好了,您呢,”幾個家丁被他一鬧,也沒閑情搜查了,本來就算有人進來,這孩子怎麽會不大喊大叫呢?“走走走,既然如此,何必惹少主不高興,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會變了天的。”這些人滿臉堆笑的退了出去。
小男孩生氣的用腳把門踢上,又踹了兩腳,在裏麵去偷偷的插好,然後才悄悄悄的走向衛子道。
“有意思,”衛子道笑著從床圍內閃了出來,對小男孩伸出拇指。小男孩嘿嘿一笑。
“小孩,你不怕我嗎?”小男孩搖搖頭,“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壞人?”小男孩有模有樣的歎了口氣。“按常理,一個壞人會直接殺人滅口的,再說我怎麽看你也不是壞人呀。”
衛子道被他這老道的樣子逗得直笑,“這私民宅還不算壞人啊?”“就算你是壞人,那也比外麵那群好多了。”
“外麵?”
“外麵來了好多拿刀的,可凶了,我好害怕。”他稚嫩的臉上露出了恐懼。
衛子道明白他是指那些魔域的人,看他如此可憐,心中不禁生出了種種憐心,“小孩,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林天,林正是我爺爺,林星是我爹。”
“青龍堡的少堡主?”
小孩的目光暗淡了,可憐巴巴的拉著衛子道的手說,“哥哥。你既然能進來,就一定能出去,你看在剛才我那麽乖的份上,把我就去帶出去好嗎?”
原來,這孩子心中另有打算。“你是你們家的?這是你們家的城堡,你要到哪兒去?”
“什麽我家,現在都是林陽的了,要不是族裏幾個叔叔爺爺,估計呀,他早把我殺了。”林天氣憤的說,“他明著幫我管理,實質一直把我軟禁起來,我覺得他很快就要把我殺了。”一個孩子麵對死亡還能如此淡定衛子道是越來越喜歡他了。“為什麽很快就要把你殺了呢?你怎麽知道?”“哥哥。你看看。外麵那些人了嗎?全都是武功高強的壞人,林陽就適合他們串通好了的。那天偶然聽說,等過幾天出海回來,他就要正式堡主了。
“出海?”
林天點點頭,“他們要乘我們的船去君子堂。”
“什麽時候?”
“嗯,過兩天吧。”
……
衛子道歎了口氣,“我不忍心把孩子留在那裏,就帶回了蘇州,然後迅速集合了隊伍趕往君子堂,誰知他們發現孩子丟失了,竟然提前攻上了君子堂。說來這都是我的失誤,慮事不周啊。
石劍秋搖搖頭,這也算最好的結局了,他積怨已深,就算你們提前支援他怒火不出,說不定真的打個兩敗俱傷,到時候也許會死更多的人。忽然他又想起什麽?“衛兄,我看你就不要去約戰了,我們做好防禦,等著師傅回來。他們又能如何?我看現在他就是個瘋子。”
衛子道笑笑,“我不去就真的輸了,平生醉何等聰明,他不在乎殺不殺我,隻是想讓我失信於天下。”石劍秋點了點頭,像衛子道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失信於天下,就算死也不會後退。他們正說著,忽聽內室的門開了,蕭木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蕭木!”石劍秋忙扶住他,“你傷的很重,怎麽起來了?”
“大師兄,我沒事,我要下山去。”說著蕭木就往門外走。
“蕭木,你下山做什麽?”你這是魔怔了嗎?”
“她說小開死了,我不信。”說著,一滴滴眼淚流了出來,“無論生死,我都要把她帶回來,無論誰殺了她,我都要為她報仇。”
“哎呀,別傻了,”石劍秋忙把他按到椅子上,“那女人怎麽會那麽好心?再說小開那麽機靈,怎麽會死?等我把門派的事處理好了,就派人去打聽她的下落。”
蕭木搖著頭,擦著眼淚水,“都怪我癡迷於武功,如果她真的死了,我會恨死自己的。”
“她沒有死。”衛子道看著蕭木,雖然他雖然還不知道他與小葉什麽關係,但一定是很親近的人。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你認識她?你見過她?你怎麽知道?她在哪?”蕭木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衛子道點點頭,沒有說話。“我不知道她在哪,但是我知道她已經平安的離開了金陵。”
“那她什麽時候離開的?她是不是很痛苦很傷心?我知道她對平大哥的感情。”
衛子道拍拍他的肩膀,“是的。不過那些都是過去了,時間是最好的藥。我幾個月前見過她,她比以前更聰明,更漂亮,更成熟,我相信她會很開心的活下去。”
“真的嗎?”蕭木破涕為笑。“那她為什麽不回來找我?”
衛子道點點頭,你放心吧,“我雖然現在不知道她為什麽沒有來君子堂,不過我想她離開曾經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應該更容易忘記傷痛,或許哪一天該出現的時候,她自然就出現了。你如今最好是養好身體。”
“是啊,蕭木。你好好去感謝衛兄,要不是他給你輸內功療傷,你哪裏能好的這麽快呢?”
“謝謝衛大哥。”
“不客氣,都是自家人。”衛子道笑笑,回頭對蘇擎天說,“師叔這裏交給你了,我要回去閉關幾天,這金陵一戰是一定要打的了。”
“晨兒!”
衛子道從容淡定的臉上露出了笑,微笑眼中充滿了堅定的信念,無論勝,無論負,無論生,無論死,太多的榮辱恩怨,已注定了他與平生醉這一戰是絕對無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