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
    “成蟜起事不密，可惜啊！”
    “如果這把他能成功，秦軍必然大亂，我軍趁亂攻王翦大營，必獲成功。”
    田秀聽聞成蟜起事失敗，不由仰天長歎。
    這次成蟜起事，背後有趙國的鼎力相助，可想不到居然還是失敗了。
    “丞相！”李斯見田秀一副捶胸頓足的樣子，安慰道：“雖然成蟜失敗了，可他並沒有死，樊於期已經把他活著帶到了趙國，我們的備用計劃可以開始了。”
    田秀又是歎息一聲，點頭道：“現在也隻能如此了，讓樊於期他們快些，盡快護送成蟜到邯鄲來！”
    鹹陽。
    王宮中。
    秦王政聽說王翦居然沒有抓住成蟜，氣的暴跳如雷。
    “王翦在搞什麽鬼？居然讓成蟜給跑了！廢物！廢物！！”
    趙高看著嬴政憤怒的樣子，冷汗直流。
    幸好這次自己及時通知成蟜，讓他溜了，要不若是他被抓回鹹陽，將自己給供出來，真不知道大王會如何處置他。
    “大王，息怒。成蟜好歹沒掀起什麽風浪來。”
    趙高走上前拱下身子輕聲寬慰道。
    嬴政回過身，狠狠瞪了眼身後的趙高。
    “你還想讓他掀起風浪？”
    趙高連忙跪在地上，不斷磕頭求饒。
    一直到額頭都磕破了，血都滲出來了，嬴政這才說了句：“罷了，起來吧！”
    趙高搖搖晃晃的起身，隻覺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穩。
    他心裏有點後悔，自己剛才多那個嘴幹嘛？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也是好心安慰嬴政，結果大王居然這麽對他。
    暴君！暴君！！
    趙高在心裏暗暗給嬴政記了一筆。
    “趙高！”嬴政餘怒未消的對趙高吩咐：“你去，給寡人把成蟜的家眷捉來，寡人有話要問他們！”
    趙高應了一聲，誠惶誠恐的去了。
    他下去了之後，嬴政又想起了那日成蟜跪在自己麵前惶恐的樣子，想不到他居然是裝出來的。
    寡人居然被成蟜這混蛋給騙了！
    嬴政越想越氣，把桌上的東西都摔了個幹淨。
    半刻鍾時間過去，成蟜之妻玉娘抱著一個孩子來了。
    嬴政目光冰冷的看著她們，道：“見了寡人，為何不行禮？”
    玉娘跪下去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你知罪嗎？”嬴政坐在王座上，麵無表情的開口質問。
    玉娘抬起頭，眼神平靜而堅定，嘴裏緩緩吐出兩個字：“知罪！”
    嬴政點點頭，依舊麵無表情：“你夫君謀反，按照秦法，你也難逃幹係。不過現在寡人願意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就看你要不要了。”
    玉娘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昂起頭用一種驕傲的眼神看著嬴政。
    嬴政見她這個目光，猛地一拍桌案起身，怒道：“你在挑釁寡人嗎？”
    玉娘望著嬴政，苦笑道：“妾身不過是階下楚囚，焉敢挑釁大王，不過是覺得大王這話有趣。”
    嬴政壓著怒氣問她：“寡人這話何處有趣？”
    玉娘說：“妾雖然不曉得國家大事，卻也知道大王的為人。大王做事向來狠辣，不留半分情麵，今日大王居然願意給妾一個活命的機會，難道這話不有趣嗎？”
    “你是說寡人心狠手辣？”
    嬴政笑了，被氣笑的。
    “妾身不敢，隻是說了兩句實話罷了。”玉娘對上嬴政那要殺人的目光，沒有半分畏懼。
    “你敢這麽看著寡人，汝可知，直視君王者，如刺王殺駕？”
    嬴政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玉娘這女人太不知好歹了，寡人好心要給她活命的機會，她不珍惜就算了，竟然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廣人的尊嚴，簡直作死！
    “大王，你要殺妾身，剛才就動手了。您沒有動手，說明妾還有用，既然您不想殺了妾，妾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玉娘表現的相當平靜，好像看透了嬴政的心一樣。
    嬴政有種恐懼感，這女人居然看透了寡人的心？
    寡人的心怎麽能被人看穿呢？而且還是個女人。
    嬴政目光中透出一絲狠戾。
    “你要是想活命，趕緊給成蟜寫一封信，叫他回來。”
    “隻要他願意回來，寡人可以貶他為庶人，饒過他，也饒過你們一家！”
    嬴政真的肯放過成蟜嗎？
    當然不會，他連自己的親娘都恨不得殺了，又怎麽會在乎這麽一個弟弟？
    嬴政不過是想把成蟜騙回來殺掉，僅此而已。
    玉娘早已看穿一切。
    “大王，妾身就算寫了那封信，他也不會回來的。就算他回來，大王又怎麽肯放過他呢？”
    “大王的行事，妾還是有所耳聞的。呂不韋，嫪毐，司馬梗還有那麽多的大臣都死在了您手裏。”
    “您會放過自己這麽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話您自己信嗎？”
    嬴政聽了這話以後，震驚的目瞪口呆。
    趙高也有點沒反應過來。
    不是，這女人這麽猛嗎？
    這些話是能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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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高偷偷瞥了一眼嬴政的眼神，大王分明是要殺人了！
    “好！好！好！”嬴政連說了三個好，又拍了拍巴掌，眼神中殺意凜然。
    這女人既然一心求死，寡人也隻好成全她了！
    嬴政冷聲道：“來人，把這個女人還有她懷裏的孽種都拖下去，處死！”
    詔令一下，立即就有侍衛上來抓人。
    玉娘深深的望了懷中的孩子一眼，抬頭看向嬴政：“大王，秦之法度，未成年的孩子，是不能殺的！”
    “秦法？”嬴政噗嗤一聲笑了，好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良久，嬴政冷聲說道：“在這大秦，寡人就是法，寡人就是天！這大秦的一草一木都是寡人的，寡人說出的話就是法律！”
    玉娘聞言，哈哈大笑，狀若瘋魔。
    嬴政看她這樣子，既憤怒又好奇。“你笑什麽？”
    玉娘止住笑聲搖頭說道：“嬴政，我是在笑你！”
    嬴政怒了：“你敢直呼寡人的名諱！！！”
    在秦國，連他母親都不敢直呼他的名諱。
    這女人真的是在找死！
    嬴政已經給玉娘想了一萬種死法。
    玉娘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嬴政，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
    “寡人可憐？”嬴政怔住了，隨即又覺得好笑：“整個大秦國都是寡人的，連你的姓名都攥在寡人手上，你說寡人好笑！”
    玉娘勾起嘴角：“就算你擁有整個大秦，你還是可憐。你不過是個孤家寡人，身邊沒有一絲的親情，好好想想看，這秦國有人愛你嗎？”
    嬴政剛想說，寡人需要愛嗎？
    可話到嘴邊，硬是說不出口。
    嬴政內心還是很渴望愛的，可似乎他身邊真的沒有人愛他。
    父親從小就不在他身邊，母親也不怎麽疼他，後來母親更是和嫪毐串通要害死他。
    他後宮的那些妃子，也隻是怕他，並沒認真的喜歡他，更不必說愛了。
    嬴政一時間覺得有些孤單。
    寡人富有天下，身邊卻無人愛寡人。
    嬴政搖了搖頭，就算無人愛寡人又怎麽樣。
    寡人才不需要他們愛呢！
    “寡人用得著什麽情啊愛的嗎？”
    嬴政這樣對玉娘說。
    玉娘笑得相當放肆：“所以我說你可憐！身邊一個愛你的人都沒有，就算你有再大的權利，也可憐！”
    玉娘的笑聲回蕩在大殿。
    嬴政聽著這笑聲，怒不可遏。
    “來人，將這個賤婦拉出去，千刀萬剮，剁成肉泥！”
    嬴政氣得渾身都在發顫，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歇斯底裏。
    侍衛們要上前拿人，玉娘忽然止住了笑意，嘲諷的看了嬴政一眼。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中，玉娘猛地衝向旁邊的柱子，撞了個頭破血流。
    她的身子漸漸倒下，懷中的孩子也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嬴政被這一幕看呆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麵前死去。
    而且死的這個人還是自己的親人。
    趙高小心翼翼的從身後走上去，呼喚了一聲：“大王！”
    見嬴政沒反應，趙高隻能壯著膽子又喊了一聲。
    嬴政醒過神來，呆呆的看著趙高。
    趙高被他盯的心裏有點發毛，可又不敢動彈。
    一個侍衛行禮說道：“大王，這女人的屍體怎麽處置？”
    嬴政看著玉娘的屍體，猶豫了片刻後，說道：“好生安葬了吧！”
    侍衛又問：“那個孩子呢？”
    嬴政還沒說話，一個宮女就搶著說話了：“這還用說，當然是拉下去處死了！”
    這個宮女說完，趙高就向她投去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姑娘，你想表現自己我能理解，但你別這時候表現啊！
    這是你表現自己的時候嗎？
    嬴政看著那個站出來的宮女，哈哈大笑。
    這宮女還以為大王是覺得她懂事，嘴角也跟著翹起。
    宮女已經幻想到了自己得到大王看重，以後飛黃騰達的日子。
    但下一秒，嬴政的話就讓她渾身冰涼。
    “將這個宮女拉下去處死！”
    “唯！”
    侍衛們應了一聲，上去把人抓住。
    這宮女急忙求饒，嘴裏喊著自己無罪。
    嬴政對她說：“這大秦是寡人的，還用不著旁人來做主。”
    宮女連哭帶喊的被拉了下去，直到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了。
    大殿中隻剩下子嬰的啼哭聲。
    嬴政對趙高吩咐道：“這個孩子帶下去。”
    趙高看著嬴政，等著後麵的結果。
    嬴政說：“交給陰姬。讓她好生撫養這孩子。”
    陰姬是嬴政很寵愛的一個夫人，隻是一直沒有孩子。
    趙高聽完這話以後連聲誇讚：“大王真仁義！”
    嬴政沒說話，隻是疲憊的癱軟到王座上，衝眾人擺手。
    玉娘的屍體被帶了下去，孩子也被趙高抱走。
    所有人離開後，嬴政盯著柱子上殘留的血跡出神。
    “寡人，真的是個孤家寡人嗎？”
    ……
    邯鄲。
    五月份，成蟜和樊於期乘車來到了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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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進城的時候，成蟜充滿不安。
    他不知道趙國方麵會如何處置自己。
    他會不會被殺？
    或者是被送給秦國，以求和秦國交好呢？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畢竟他現在已經沒什麽利用價值了。
    趙國你可能把他送回去交給嬴政交好秦國。
    成蟜越想越覺得害怕。
    樊於期看出成蟜的不安，主動安慰：“公子，你別怕，趙國不會把您怎麽樣的。田丞相是有名的仁主，他不會傷害您的。”
    成蟜聽了這話後，內心稍感安慰。
    不久，馬車終於到邯鄲了。
    樊於期扶著成蟜從車上下來。
    成蟜剛一下車，就看到一個衣著華貴，豎著發冠，氣質不俗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城門前等候自己。
    這個中年男人身後，還站了不少趙國的官員，而且在這些官員的兩側，居然還有很多百姓。
    成蟜看這麽多人在場，更緊張了。
    樊於期拍了拍他的肩膀，成蟜這才鼓足勇氣走上去。
    “公子有禮！”田秀拱手見禮。
    成蟜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從他的著裝也知道，這必定是位了不起的大貴人。
    還禮之後，不待成蟜詢問，李斯就主動介紹：“公子，這位是我趙國的丞相田公。”
    “原來是中山公！”成蟜客氣的拱手回禮。
    田秀隻是中山侯，公是尊稱。
    成蟜本想稱呼丞相的，又覺得不夠尊敬，這才改口叫中山公。
    “公子客氣了！”田秀拱手還禮後，主動上前拉起成蟜的手，為他一一介紹在場的官員。
    樓昌、李斯、韓非、毛遂、李進這些趙國有頭有臉的人物，田秀都給成蟜介紹了一遍。
    末了，田秀對成蟜說：“聽聞公子來到我趙國避難，寡君特意命在下率領朝中諸公以及趙國的父老鄉親們前來迎接公子！”
    成蟜聽後倍受感動，眼淚不自覺的從眼眶中湧出。
    想想一路上自己還擔驚受怕，生恐趙國把他當成外交禮物。
    今日看來，真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趙國如此隆重的歡迎自己，又怎會害他呢？
    田秀拉著成蟜，兩人有說有笑的進了邯鄲。
    隨後，田秀邀請成蟜登上了他的馬車。
    成蟜注意到，為他駕車的是個年輕人，這年輕人的衣著不凡，一看就是位貴公子。
    “這位公子是？”成蟜主動詢問道。
    田秀指著田繼業，笑道：“這是犬子繼業，我特意讓他來為公子駕車。”
    成蟜聽後，更是覺得受寵若驚，急忙想從車上下去。
    田秀按住他，示意田繼業趕車。
    一直目送著馬車走遠。
    李進忍不住小聲抱怨：“丞相也太看得起成蟜了，他現在不過是個落魄公子，何必這樣厚待他？又是讓我們來迎接，又是讓長公子為他駕車，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李斯聽這話以後，目光盯著遠去的馬車 ，幽幽說道：“不隆重點行嗎？我們迎接的可是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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