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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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軍想要在楚軍全線渡河前擊潰項梁,而項梁則是想要在趙軍大部隊來到前擊潰沈。
    雙方的戰略目的是一致的,並且此時雙方手上各有兩萬大軍,這可以說是戰爭爆發以來,楚趙之間最公平的一戰。
    兩軍短兵相接,隨即就是一場慘烈的廝殺。
    趙軍全力以赴,楚軍同樣不甘示弱,這一戰沒有什麽戰術,兩軍拚的隻有一口血氣。
    項梁為鼓舞士氣,親自帶兵衝殺,沈鴿亦然,兩軍士兵皆大受鼓舞,與敵軍浴血搏殺。
    楚軍大部隊距離戰場更近,弓箭手已經在北岸列陣,準備援助項梁,然而此時兩軍纏鬥在一起,弓箭手怕誤傷自己人,一時不敢放箭。
    範增命令步兵加速度渡河馳援戰場,楚軍士兵隻要一過河,就立即投入戰場,戰場上的楚國士兵越來越多,趙國士兵逐漸陷入被動。
    沈鴿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唯有咬牙堅持等待楊端和的支援。
    半個時辰以後,楊端和終於趕到戰場。
    楊端和采取了與楚軍相同的戰術,命部隊無視隊列,加速前進,在趕到戰場以後,立刻加入戰鬥。
    趙軍盡管距離戰場更遠,但趙軍不必像楚軍那樣渡河,速度反而更快。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趙軍加入戰場,天平又漸漸變得均衡,最後慢慢向趙軍這邊傾斜。
    範增非常著急,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他眼下又無計可施。
    又一個時辰過去,時間已經來到酉時。
    趙軍越來越多,項梁實在支持不住了。
    範增立刻命斥候傳信讓項梁趕快脫離戰場。
    項梁也知道自己必須撤走,不然必定被趙軍吃掉。
    “全軍有令速速撤退!”項梁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楚軍,趙軍混戰在一起,撤退的命令根本無法精準傳達到每一個士兵。
    在接到撤退令後,僅有少數士兵跟隨項梁撤出戰場,其餘大部都被趙軍包圍。
    當項梁逃回氵水南岸時,親眼看到北岸的楚軍被趙軍聚殲,項梁心痛如絞幾乎吐血。
    北岸的戰鬥持續到了黃昏,楚軍大被趙軍殲滅,隻有少數投降。
    戰鬥結束以後,趙軍在北岸邊歡呼勝利。
    眼看幾萬人被趙軍殲滅,楚軍士氣大跌,所有人都是耷拉著腦袋,活像鬥敗的公雞。
    項梁看著耀武揚威的趙軍目眥欲裂,道:“弓箭手!給我放箭放箭!”
    範增攔住項梁道:“將軍,我們不能在這和趙軍耗著了,得趕緊離開。”
    項梁悲道:“如今前後皆有強兵,我軍深入何在?”
    此時,如果俯瞰地圖就可以看到,楚軍被趙軍堵在睢水以及氵水中間一塊方圓不足三十裏的狹長地帶。
    楚軍進退維穀。
    範增打開地圖看了一會,道:“我軍隻有兩條路,一條路是東進銍邑安徽濉溪縣),隻要打下銍邑我們就可以從銍邑回到楚國,第二條路則是西進攻取襄陵,但是我軍即便南下襄陵,也不過是困守孤城,回不了國,日子久了一樣死路一條。”
    項梁沒有猶豫說:“那我們就往東去打銍邑。”
    範增聽後一臉苦澀的說:“恐怕不行。”
    項梁道:“為什麽?”
    範增說道:“咱們沒有糧食了。”
    項梁沉默了,如果沒有糧食楚軍根本不可能走幾百裏路去攻打銍邑,恐怕在路上軍隊就要嘩變。
    這年代的軍隊可不是靠信仰發電,如果吃不飽飯,丘八是真不給你賣命。
    你說就不能堅持堅持?
    堅持個得兒!
    大軍斷糧士兵不把主將吃了就算好,還指望他們賣命?
    項梁沉思了片刻以後說:“我們去襄陵。”
    去襄陵就意味著楚軍徹底失去了生路,襄陵距離大梁不遠,已經算是趙國腹地,楚軍到了那裏是絕無生路可言。
    不過眼下楚軍已經沒有多餘的糧食,去襄陵是項梁唯一的選擇。
    項梁說道:“派幾個人到壽春傳信,讓項伯他們派軍來救援我們,隻要我們在襄陵守住,說不定援兵就能來。”
    範增聽後欲言又止,但還是拱手應唯。
    他下去了以後,項梁對左右說:“範增剛才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是我明白,壽春那邊,大概不會派援兵來救我們了。”
    說到兒項梁不禁潸然淚下。
    他已經預感到了自己日後的悲慘命運。
    項燕身死,壽春一旦知道消息必定一片大亂,又有誰還能顧得上他們?
    項梁身後的一個將軍說:“將軍,要不我們降了吧?”
    項梁搖搖頭,目光堅定:“隻有死戰的楚人,沒有投降的楚人,本將要去襄陵和趙軍做最後一搏!”
    楚軍立刻改道,西進襄陵。
    楊端和聽聞楚軍向西,不禁冷笑:“楚軍往西就是自取滅亡,這一次楚軍徹底完了!”
    說罷,楊端和下令:“全軍抓緊時間打掃戰場,我們去追項梁!”
    戰果很快被統計出來,氵水北岸楚軍共損失兵馬超過四萬。
    項梁手上一共還有十五萬大軍,減去這四萬,也就是說他手上最多還有十一萬軍隊。
    楊端和一麵命大軍休整,一麵上書田秀報捷。
    下邳。
    田秀聽聞前線傳來的捷報,大喜。
    此次項燕身死,楚軍損失接近二十萬,項梁雖然還沒有全軍覆沒,但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放下前線傳回的捷報,田秀詢問李斯,道:“大將軍他們可有消息傳來?”
    李斯道:“大將軍他們已經出其不意的渡過淮河,直奔鍾離而去。”
    鍾離是壽春東麵的門戶,隻要鍾離一克,壽春就暴露在趙軍眼前了。
    田秀本來隻是想消滅項燕,但如今田秀決定改變計劃,對楚國發起全麵進攻,即便不能一戰亡楚,也要重創楚國。
    “李斯,寡人想對楚國發動全麵進攻。你的意思呢?”
    盡管已經打定主意要對楚國全麵進攻,但田秀還是決定象征性的問一問李斯的意見。
    李斯說道:“項燕身死項梁被圍,壽春那邊得到消息肯定會大亂,如今楚王年幼,朝中又沒有大臣能輔佐楚王,這的確是一個滅掉楚國的絕好機會。”
    田秀點頭,說道:“傳命尉繚,讓他聯合景楚自上蔡出兵攻打壽春,與大將軍合並一處。”
    “命內史騰出武關攻昭平,取楚國鄢郢之地。”
    “傳命公子承業,要他率軍順流而下攻取巫郡。”
    張良來到田秀身側說:“大王以雷霆之勢攻楚,壽春那邊是頂不住的。”
    田秀看著張良。
    張良繼續說道:“大王在壽春想必有不少細作吧?”
    田秀說道:“子房這話倒讓我莫測高深了。”
    張良笑道:“大王,該讓這些人動一動了。”
    另一邊,壽春。
    陳馳在收到了項燕戰敗的消息後,立即讓餘布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他自己則出了府。
    餘布詢問他去做什麽?
    陳馳道:“我去拜見一下宋玉那個老東西。”
    餘布很快把項燕兵敗身死的消息散播出去,整個壽春瞬間一片大亂。
    項燕臨行前將壽春防務交給了項聲,至於為什麽不交給自己的兒子項伯,原因也很簡單,項伯不靠譜。項梁又被自己帶走,項氏能用的人已經不多,項燕隻能提拔了自己的族侄項聲,項聲雖然比項伯要靠譜的多,但也是個誌大才疏的家夥。
    前線的敗報傳來以後,項聲頓時被嚇壞了,居然帶著財帛家眷連夜離開壽春逃亡江東。
    項聲一跑,楚王年幼不能理事,整個壽春頓時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
    楚國名義上的令尹是昭平,但此時昭平人在郢城,眾臣自然不可能請他出來主持局麵。
    無奈之下,群臣隻好請宋玉出來主持局麵。
    宋玉名義上也是輔政大臣,而且又是五朝元老,在楚國很有威望。
    宋玉在執政以後,立刻決定派人去和趙國講和,這一點也得到了大臣們的一致同意。
    項燕那麽能打都死了,他們這些人就更打不過趙軍了,求和才是最明智的。
    但使者都還沒來得及出發,一個消息傳到了壽春。
    李牧率大軍攻克鍾離。
    群臣聞之,心中皆是一寒。
    鍾離可是壽春東方的門戶,趙軍攻克鍾離,明擺著就是朝壽春來的。
    李牧的凶名不下於白起,這可是個滅魏破齊的狠人。
    群臣皆建議宋玉,立刻宣布遷都。
    宋玉問:“我楚國已經遷都了三次,我們還要遷都,這次去哪?”
    大夫段元道:“可以遷都闔閭城,那裏曾經是吳國的古都,城牆很高大。”
    闔閭城也就是今天的蘇州。
    宋玉聽後不覺冷笑:“那要是趙軍追到闔閭呢?我們怎麽辦是不是退到姑蘇?”
    段元不說話了。
    宋玉說道:“我們如今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投降,一條是死戰,請諸公共決之。”
    群臣聽後議論紛紛,有人建議投降,有人則堅決抵抗,還有人在主張求和,群臣的遇見不一,爭的麵紅耳赤。
    楚王維年幼哪見過這種場麵?被嚇得哇哇大哭。
    宋玉隻好上去安慰楚王,讓人給他拿了一塊果脯,楚王維吃了果脯,這才不哭了。
    安撫好了楚王,宋玉又回到座位上,看向後麵昏昏欲睡的唐勒。
    “唐君!”宋玉叫了一聲。
    唐勒這才醒過來:“宋大夫何事?”
    宋玉說道:“說說你的意見,我們是戰是降。”
    唐勒年紀大了睡覺的時候直流口水,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說道:“當然是打了,楚國的基業怎麽能拱手讓給別人?”
    宋玉說:“如果打的話,咱們沒有兵,大將軍臨走的時候隻留下了八千守軍,項聲逃亡的時候又帶走了五千人,隻靠三千守軍,能擋得住李牧嗎?”
    唐勒說道:“擋不住也要擋!先王的基業說什麽也不能拱手讓人!”
    宋玉聽後吐出一口氣,上:“那好吧,請唐大夫為將,守衛壽春。”
    唐勒無語。
    他特麽的都快七十了,又是文官,怎麽帶兵?
    “老夫七十了。”
    宋玉冷笑:“廉頗八十還帶兵呢,龐煖七十五還幫著趙王打仗呢,打的還挺賣力氣!”
    這話的意思就是,人家七八十都不說老,還在為國效力,你唐勒還不到七十,說什麽老。
    唐勒氣的臉紅脖子粗,可又說不上來話。
    餘布適時的站出來說:“卑職以為,如今還是降為上,如果戰的話,壽春免不了要遭一場刀兵之禍,不如投降。”
    宋玉卻說:“哼!既然有人想打,那還是打打看吧,傳令,動員壽春以及附近城池的壯丁,全部集合起來,準備和趙人殊死一搏!”
    餘布聽後大為詫異。
    唐勒也是一臉吃驚。
    宋玉雖然沒有說要投降,但明裏暗裏都是要降,可他突然說要戰,這讓眾人都感到詫異。
    退朝了以後,餘布坐著車回了家。
    陳馳正在堂上喝茶。
    餘布走上去說:“陳君,你不是已經說服宋玉倒向唐王了,可他為什麽會在朝會上突然主戰?”
    陳馳聽後嘴裏的茶都差點噴出來。
    餘布氣的不行。
    這都什麽時候了,陳馳還能笑得出來。
    陳馳擦了他嘴裏的茶水,說:“這叫以退為進,如果不這樣的話,那些主戰派是不會乖乖開城投降的。”
    餘布依舊不解。
    陳馳隻是說:“三天後你就知道了。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朝中除了宋玉,還有我們的內應。”
    “誰?”
    陳馳笑道:“這個人你一定意想不到,到時候我帶你見到他的時候,你一定會大吃一驚。”
    夜裏。
    陳馳換上便服,悄悄去了項伯的府邸。
    項伯的傷已經好利索了,看到陳馳來了,立馬招呼他坐下。
    陳馳對項伯說:“壽春馬上就會投降,到時候整個淮南都會落到唐王手中,項君,唐王要我交給你一個新的任務。”
    項伯很驚訝,忙說:“唐王有什麽旨意?”
    陳馳拿出田秀的密信。
    項伯看完以後更震驚了:“唐王讓我到江東去?”
    陳馳說道:“項聲已經逃去了江東,江東那些楚國的封君氏族肯定不會甘心投降,他們還會抵抗,請少將軍到江東去,投奔項聲。”
    項伯說道:“唐王這話未免說的太早了吧?壽春這邊都還沒解決,就要我到江東?而且我就算到了江東,項聲也未必會收留我。”
    陳馳說道:“壽春最多三天肯定投降,君還是盡早動身為好,你是項燕的兒子,項聲他不敢不收留你。”
    項伯猶豫了一下,自己已經上了唐國的賊船,想下去是不可能了,不管陳馳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也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好,我明日就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