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人人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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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驚眠!
易行陌垂下了長長的眼睫,他自小就討厭自己這張臉,因為但凡看到這張臉的人,起初是驚豔,而後便會流露出貪婪和不懷好意,更甚者,說他是妖孽。
杜老爺便花了重金請張巧手給他製作了這張極其精巧的人皮麵具,這張麵具,他從小帶到現在,也隻能在夜深人靜,空無一人的時候才拿下來歇一小會。
長成後的這張臉,隻有杜星照見過,他也隻敢在杜星照麵前袒露,因為杜星照,其實是個沒有雜念的單純的性子。
易行陌有些操心,他至今不開竅,等成了親可怎麽辦?真是愁煞人了,杜夫人想抱孫子的路,估計遠著呢。
杜府有一塊禁地,這塊禁地不大,被圈成了一個園子,叫寒霜園。
易行陌越牆進入了園子,園子很普通,不過有些荒蕪,前麵本該是花草繁茂的地方,隻有光禿禿的泥土,連野草都被清理的很幹淨。
他穿過白石小徑,走了進去,推開門,裏麵是簡單的桌椅陳設,再往裏走,光線漸暗,長而封閉的回廊通道盡頭是一扇石門,不仔細看,好似一堵牆。
他伸手在兩側的牆壁上摸索,“哢哢”聲響起,石門緩緩打開,他側身進入,石門又恢複了原樣。
進入後是一段向下的階梯,狹窄幽深,易行陌慢慢走著,慢慢的回憶著那日在杜老爺書房的談話。
“你長的真像你娘,簡直一模一樣,小時候,人人都以為你是個女孩。”杜老爺看著書房易霜寒的畫像感慨地說。
易行陌靜靜地看著那副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畫像,從小至今最大的遺憾就是,長的不像父親,他喜歡父親那樣的長相,俊朗溫儒,卻又姿態飄逸如天人,可是,太久太久了,他對父親的印象就隻剩下了畫像上的樣子,聽說,父親小時候也是極為寵愛自己的,喜歡抱著自己飛來飛去,可惜,當真是遺憾之極,他居然全都不記得了。
“當年你爹為了誅殺邪教,和你娘一起追到了塞外,我本來也該一起去的,可是那會,你嬸嬸懷有身孕,就要臨盆,你爹便借口讓我留下照看你和家裏,和你娘獨自去了。”
“判官”這個組織當年是易霜寒一手創立,然而除了易霜寒知道裏麵都有哪些成員之外,其他人是互相不認識的。
那一次的追蹤,易霜寒來不及召集組織裏的人,便把年幼的易行陌托付給了杜老爺,和夫人一起追去了塞外。
塞外大漠茫茫,易霜寒不熟悉地形不敢貿然進去,於是去找了當時駐守邊境的龍將軍,原本武林中的事官府不便插手,可那幾人都是罪大惡極,手上染滿了鮮血的人,龍獎金思忖再三,派了一千精騎協助他追捕,可這一去二十年,再無音訊,龍將軍因為這件事還受到了牽連,如今已經告老在家,頤養天年。
階梯走完,下麵,是一個幽暗的世界,無數刑具分門別類的擺放著,無數空蕩蕩的牢籠已經沉寂了許久。
當中的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陰司判官的畫像,陰森的筆觸勾勒出判官的威嚴,黑色背景將這間屋子襯托的虛幻詭異,這裏分明像是一座地獄的刑堂。
畫像下麵,放著一個黑色的麵具,仔細看去,會發現麵具上麵雕刻著的,赫然就是圖像裏的判官。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緊跟著,兩旁冰冷了許久的長明燈,被重新點燃。
“二十年了,終於可以將這裏的燈,再次點亮了。”身後是杜老爺的聲音傳來。
易行陌轉身行禮,恭敬的叫了聲“叔叔。”
杜老爺杜梓州抬了抬手,轉身走向那些鏽跡斑斑的鐵牢籠,那個牢籠上都寫著一個名字。
易行陌一一看去,在寫著“鼠王張城”的牢籠前,駐足發呆。
杜梓州微微皺眉問“你碰到了他?”
易行陌點頭,杜梓州又問“是他傷的你?”
“嗯,南麵的水患是他在河道養鼠導致,他用腐屍養鼠,養出來的老鼠巨大無比,還帶著屍毒。”
“哼,想當初,就是為了養屍鼠,起初去挖人家墳,後來挖墳已經無法滿足那些屍鼠,他便開始殺活人,本來這些也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可是那些屍鼠偷溜了出來,咬傷了許多人,導致許多人中毒喪命,這才被我們發現,並列入了懲罰名單。”
杜梓州站在了另一個牢籠麵前,籠子上寫著“鬼掌仝超”,“是他,星照遇到的那個人,使用的正是仝超的掌法。”
“他們,是被我爹娘當年追到塞外的那批人裏的嗎?”易行陌問。
“是啊,”杜梓州長歎一聲,說“這些人又回來了,說明……如果他還在,他們是不可能回得來的。”
易行陌低下頭,他懂杜梓州的意思,那個天縱奇才,終究沒能以一己之力攔住那麽多的罪惡。
杜梓州拿起那個麵具,看向易行陌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易行陌鄭重的點頭,接過麵具,戴在自己的臉上,冰涼堅硬的觸感,卻讓身體裏的血液變得沸騰。
“你接過的不止是一個麵具,一個組織這麽簡單,而是一份傳承,一種責任。”杜梓州少見的嚴肅。
“叔叔,我懂。”
“以前那些成員,除了你爹之外,誰也無法召集,你要做的,就是重新尋找合適的人,振興判官組織。”
“要讓星照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他是你兄弟。”
“可他是杜家獨子。”
杜梓州輕笑著拍了拍易行陌的肩頭說“你也是易霜寒的獨子,所以啊,無論做任何事都不能衝動,罪惡除不盡,我們不是救世主,不能讓這世間變得如水般清明,我們能做的隻是盡量去減少。”
易行陌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
杜星照看到易行陌手中把玩著那個麵具,問“咱們為什麽一定要假扮判官去保護趙大善人?”
“假扮?”
“不是嗎?而且我還挺好奇的,你這到底從哪裏弄來個這麽詭異的麵具?”
“何必假扮,隻要是懲惡揚善,人人都可以是判官,不是嗎?”易行陌帶上麵具,意味深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