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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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三秋!
    話說江舟帶著秋環和兩名侍衛一路北上來到遼州,此地不比長安,氣候涼爽,頗有秋天的感覺。
    江舟讓兩名侍衛喬裝打扮成訪友的樣子在暗中保護,她則帶著秋環一路尋過去,在一處賣包子的小攤那裏買了倆包子,順便問道“老板,你可知這城中可有一戶姓張的住戶,家裏是做生意的。”
    “姓張?哦,有!張大老爺家,他是不是有個弟弟是當官的?”小販問道。
    “對對對,我是他們家廚娘的遠方的親戚,來探親的,可否為我們指一下路?”
    小販指著南邊說道“姑娘朝那邊直走,到了路口再左拐就能看見他們家的大門的,兩座石獅子,朱紅漆的大門可派頭了,很好認。”
    江舟道謝了,就朝他指的路走去。
    一刻鍾的時間總算到了小販說的地方,確實挺氣派,江舟讓秋環去敲門,沒一會兒一小廝來開門,探出腦袋詢問“你們找誰?”
    秋環說道“我們家姑娘來找你們二姑娘,煩請通報一聲。”
    “何人來此?”
    秋環說“長安來的。”
    小廝關了門後去通報,半盞茶的時間,茉傾就出來見她了。
    茉傾問道“你們怎麽來此?”
    “找你啊,你是準備請我們進府,還是另尋他處?”江舟笑問道。
    “稍等我片刻,我帶你們去別處。”
    又是一盞茶的時間,茉傾戴著椎帽從府中出來,三人來到一家客棧,茉傾要了樓上的雅間。
    等小二上完了酒菜,茉傾才拿下椎帽說道“我以為我不辭而別你會生氣。”
    “我不喜歡生氣,來此隻是想問你真的要嫁給柳奕?”
    “我伯父已收了柳家聘禮和婚書。”
    江舟又問道“你伯父為什麽答應?他應該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吧?”
    她搖了搖頭,說道“是我以性命相逼他才同意的。”
    江舟歎了口氣說道“好吧,你既執意如此我也不勸了,記得給我送請柬,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奔波一日,二人也餓了,接下來也就不聊其它安靜吃飯。
    這二人各懷心思,這一餐飯還真做到了食不言。
    張家是極力反對這門親事的,當初茉傾和伯父提起此事,立即就遭到了駁斥,甚至放言,這天下人都死光了,都不會將張家的女兒嫁到柳家去。
    不管茉傾如何相勸,她伯父就是不鬆口,她的伯母也來勸她放棄這個念頭,和她說明了厲害關係,她終究是油鹽不進,為此她直接跪在祠堂裏三日滴水不進,直到第四日直接找了根繩子掛在祠堂的梁上,站在凳子上等她的伯母再來勸她吃飯時踢掉凳子,做上吊的樣子。
    伯母嚇得哭喊著讓人把她抱下來,哭著說“孩子呀,你何苦呢,這柳家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的啊,血海深仇你若是嫁過去不會有好日子過的,榮華富貴我們也有為什麽一定要貪圖他們家的?”
    說著就要昏過去了,茉傾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趕緊讓人扶她回去。
    張老爺從府外回來,看過自家夫人就去了祠堂,他屏退所有,然後歎了一口氣問到“你和伯父說實話吧,到底是為何?”
    茉傾跪在祖宗排位前,麵無表情的說道“前段日子我一直在長安,我見到了柳家家大業大,又是皇親國戚,根本無法撼動,明明證據確鑿柳竟被判秋後問斬,我告知自己此事已了,父母,姐姐也該安息,可他們卻仗著自己的身份地位偷梁換柱全然不顧那些因他枉死之人,我如何能甘心?”
    張老爺說道“此事關係重大你如何知曉,又怎知不是他人設下的圈套?”
    “若不是實錘我怎敢亂言?伯父僅憑我們張家對付不了他們,可如今機會擺在麵前怎麽能放過呢?我和柳家二房嫡子柳奕是利益關係,我幫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助我複仇。”
    祠堂裏的香火從不間斷,陣陣檀香縈繞在這四周,茉傾不吃不喝的跪了四日,心無旁騖的,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堅定過一件事。
    張老爺站在她的身旁,歎了一口氣說“你這樣子讓我想起了你父親,他也是這麽倔的,那時候他要出去遊曆,你爺爺不同意讓他在家要麽好好讀書要麽學習經商,他也是不吃不喝跪在這裏幾日,你奶奶看不下去就勸你爺爺答應了。”說完上了一炷香。
    他這接著說道“你是他的女兒,他向來疼你,你已經盡最大的力,放手吧,放下一切在遼州找個夫家好好過日子,或者你要是想留在家中,我和你伯母也可以照顧你一輩子,等我們百年之後讓耀兒照顧你,可好?”
    “不好,我不能放過他們,伯父你沒有見到當時的慘狀,那就是人間地獄,那一夜哀嚎不斷,地上血流成河,最後他們還一把火燒了所有的屍體,滿天的火光你讓我如何忘懷?”她越說越激動,“他們是人嗎?是惡魔,他們無法無天,枉顧人命,他們就該死,就該死!我恨不得親手斬殺他們!”
    那時的畫麵又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也拚命的想去忘記,可忘不了,忘不了,她抱著頭泣不成聲,她剛從那裏逃出來的時候六天六夜都不敢閉眼,最後還是荊霜找了大夫開了安神的藥才慢慢好轉,後來她睡著了,又會半夜驚醒抱著自己痛哭。
    那些作惡之人好好的活著,她卻要一輩子活在陰影裏,有時候她會想,為什麽自己沒有死在那一夜。
    張老爺看著她這樣,一個大男人也忍不住流眼淚,死的也是他的親人,他也恨,但他更恨自己沒有能力扳倒柳家。
    因體力不支又情緒激動,茉傾昏了過去,再次醒來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裏了。
    她伯母坐在床邊照顧她,見她醒了就想讓她喝點清湯,茉傾卻睜著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仿佛行屍走肉。
    “傾兒醒了,來喝點湯。”伯母勸道,她恍若未聞。
    最終她伯父讓人傳話他同意這門婚事,讓柳家上門提親吧。
    茉傾這才起身喝湯。
    四五日後,柳奕父母攜聘禮和婚書前往張府,張老爺不想見他們隻能由張夫人和家族其他長輩一起接待。
    張夫人接過婚書並未打開,場麵上的話她最是擅長,一群人坐在一起還算和諧。
    柳家父母雖不滿張老爺不在場,但兒子非要娶這商戶女他們也阻攔不了,他們的兒子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他既然這麽做定是有原因的,他們隻需不拖後腿便好。
    等兩家所有的事宜都商榷完了,就安排他們去遼州最好的客棧休息。
    茉傾拿到婚書展開,上麵寫著新郎柳奕,新婦張茉,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她笑著看完了婚書上的字,隨後就收了起來,她終於知道柳奕為什麽非要她娶了,因為他真正想娶的是她的堂姐張茉。
    江舟來遼州的第二日早上,她們就收拾行囊準備離開這兒,去往雲州,茉傾聽聞一早就來相送,一直送到城門口。
    臨行前江舟對茉傾說“你不屬於柳家,往後的日子好自為之吧。”
    眾人不知其中之意,但茉傾知道,她笑著說“我知道,快走吧,雲州距此千裏之遠路上小心。”
    遼州商貿繁榮,來來往往的客商,不一會兒已看不見她們的身影,茉傾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天下本就沒有我的歸屬了。”
    站在那兒,耳邊充斥著行人的寒暄聲和商販的叫賣聲,這讓她回憶起過往,那時父親還沒去寧遠縣上任,堂姐和哥哥帶著她逛街,街上也是這樣人來人往,以免她走丟了他們兩個人一左一右牽著她的手。
    那時的城中糖葫蘆是甜的,肉餅是鮮的,路邊的花是香的,也不知什麽原因,現在這一切和她印象裏都不一樣了。
    她用手擦了即將要流出的眼淚,今日起一切重新開始,她不再是張傾,而是遼州商戶之女張茉。
    江舟她們騎馬走在官道上,秋環忍不住問道“姑娘,茉傾嫁去柳家不是自討苦吃嗎,張家人居然能同意?”
    “她向來自己有主見,張家的人雖然是她親戚,卻也不能阻攔她的意願,希望她一切安好吧。”江舟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的問題,她又催促道“過會兒要下雨,我們加快步伐找個驛站躲躲雨。”
    夏天天氣多變,剛才還是晴天,這一下天就黑下來,頗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氣勢了。
    幸好他們在下雨的前一刻找到了一家客棧,不然這傾盆大雨必定是要淋成落湯雞的。
    這雨來的突然,避雨的人極多,此時倒是不分貧富貴賤了,都是趕路人。
    旁邊兩位生意人聊了起來“不知這雨何時能停啊?”
    “不急,雷陣雨,別看現在下的猛,不過半柱香應該就停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急著進城呢。”那人好像放了心。
    “兄台從何而來啊?”
    “從成州來。”
    那人又問道“我聽說成州有疫病,你能出的城來?”
    “嗐,那病啊隻染孩子,大人一點兒事沒有,幸好啊,那時我媳婦兒跟我鬧脾氣回娘家了,帶著孩子一起走的,才幸免於難,要不然呐這家不就完了嗎。”
    “嘖嘖嘖,真是祖宗保佑啊,現在情況如何了?”
    那人又歎了一口氣“哎,治不好的,我出來的時候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這呀就是天災啊。”
    天災?江舟不敢苟同,這病來的突然,宋皬同她講過此事定是人禍。
    雨勢漸漸變小,有些人撐著傘匆匆離開,還有一些人穿著蓑衣趕著黃牛悠然離去,嘴裏還哼著小曲兒。
    風吹竹林,江舟難得靜下心來,她想到了宋皬,此時他會在做什麽呢?好像自從認識他後,每次自己遇難之時他都會來,這就是緣分吧,而且這人有時看著一副世家君子做派,有時又感覺像江湖俠客瀟灑自如。
    雨停了,秋環叫她一聲沒反應,又大聲叫了她,才反應過來。
    江舟回過神來隱藏了自己的小心思,“走吧,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