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刮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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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三秋!
    說來也巧,宋皬進宮時遇見了太子殿下,太子見他匆忙就問了一句“以川何以如此慌張?”
    宋皬也不隱瞞著重點說了,太子看的出宋皬十分在意江舟便給了他一個恩典“如此緊急,我特需你在宮中奔走,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我允許的。”
    “多謝殿下。”宋皬依禮拱手相謝,其實他原本就是想跑的,就算沒有太子的許可他也不在乎,會不會被人抓住把柄參他一本他也不在乎,現在他心裏隻有江舟。
    一刻鍾不到,趙絮騎上秋環牽來的馬趕往姻緣廟。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還有一炷香的時間留給了趙絮,等她看完傷口眉頭緊皺,和三紅嬤嬤走出房間,宋皬看見她走出來連忙迎上前去問“怎麽樣,什麽毒,怎麽解?”
    趙絮猶豫了很久才回答他“是狼毒花。”
    “狼毒花?可解嗎?”宋皬問道。
    見她不願再說,三紅嬤嬤解釋道“狼毒花就是斷腸草,生長在西北一帶,傳聞神農嚐百草最後就是死於斷腸草一毒,此毒無解,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暫時延長她的命。”
    “不可能,萬物相生相克,若是毒藥怎麽可能無解,絕不可能!”宋皬激動的說著。
    徐若琮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冷靜些,可是現在的情形宋皬怎麽可能控製住自己,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給她。
    竹林裏白鳥飛啼,在寂靜的山林裏顯得格外的響亮,這時趙絮說道“還有一種解毒法隻是從來沒試過。”
    “是什麽?”宋皬問道。
    “刮骨療毒。”趙絮解釋道“三國時期的名將曾有次中過毒箭,用的就是刮骨療毒,隻是這種痛也不知她能不能承受過去。”
    江舟躺在床上恢複了些意識,能隱約聽到門外的聲音,緩緩掙開眼睛,虛弱的聲音叫了聲秋環。
    “姑娘,你醒了?”秋環不敢大聲說話怕吵到她。
    “嗯。”江舟說道“我聽到師姐的聲音了,我想見她。”
    秋環立馬去門口叫了趙絮進來,趙絮知道她醒了匆忙進來,還被門檻絆了一下,幸好秋環扶住了她。
    她坐在床邊輕聲問她“還疼嗎?”
    “疼啊,所以你要怎麽救我?”
    趙絮把剛才商量的同她說了一遍,江舟表示“師姐決定就好,我相信你。”
    猶豫再三,趙絮還是問道“宋大人在門外,你可要見他?”
    江舟累的閉上了眼睛,不停的喘著氣看著奄奄一息,趙絮了解她,這就是不想見,又伸手捋了捋她的碎發,替她擦了額頭的薄汗,她下定決心刮骨療毒吧,再拖下去真的要命喪黃泉了。
    一切準備就緒,隻等徐若琮從軍醫那兒拿到麻沸散就可以開始了,他快馬加鞭來回絲毫不停息,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就拿回了麻沸散,這樣行刀時江舟暫時感覺不到疼痛過程會更順利些。
    這半個時辰對宋皬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他坐在石階上手指敲擊著石麵,表麵上風平浪靜,其實心裏波濤洶湧,不知為何今日生離死別之境況,總有種熟悉感,就好似親生經曆過,如此折磨著他。
    直到趙絮開門出來,他才停止了這種折磨,趙絮說“毒已經刮幹淨了,現在還昏迷著,至少沒有性命之憂了。”
    所有人鬆了一口氣,大紅嬤嬤對他們說道“既然無事了,各位不如就去客廳休息一下,喝杯茶吃點點心吧。”
    其他人都跟隨嬤嬤們離開,趙絮和宋皬沒有走,宋皬依舊坐在石階上低著頭問道“聽說麻沸散過後會更加感覺到疼痛是嗎?”
    “嗯,阿舟應該可以忍過去吧。”
    “我可以進去看她嗎?”宋皬問道。
    她回道“現在不行,傷在胸口,她衣裳不整,不合適。”
    “好,那我在這兒等,等她醒過來我能見到她我再離開。”
    趙絮勸不了他,隻能隨他去了,自己則進屋照顧江舟。
    客廳裏眾人鴉雀無聲,徐若琮受不了這麽安靜,就問道“江掌故為何受傷?”
    雖然沒有點名指姓的問誰,但目睹全過程的人隻有茉傾,茉傾便說道“當時沒有察覺到危險,突如其來的冷箭真的猝不及防,我是背對著刺客的,若不是江舟推了我一把,此刻中毒的人應該是我了。”
    “不!”秋環反駁她“刺客目的就是我家姑娘,狼毒花中原人輕易得不到,但西北比比皆是,而且射箭之人從傷口看箭法高超,假設他射錯了人,應該再補一箭殺你才對,怎麽可能放過你?”
    茉傾問她如何知曉的,她解釋道“既然是刺客那肯定受過訓練,你們兩人手無縛雞之力如何會殺錯人?”剛說完話她就感覺肚子又有些不適了,忍了一會兒實在難耐就隻能先告辭了。
    等她離開了,徐若琮問茉傾“她說的很有道理,放寬心吧,她這個人不記恩。”不過剛才那位丫鬟倒是很懂這些,以前隻以為她會些拳腳的功夫,今日倒是大為改觀。
    午時一刻,江舟終於有力氣見宋皬了,如此一來趙絮就把喂藥的任務交給他了。
    江舟靠在軟枕上看著他手上的中藥,還沒喝呢就已經開始抗拒了,她試圖靠和他說話來延緩喝藥“宋大人其實你不必這樣照顧我的,我可以自己喝。”
    可是沒想到宋皬沒理她,吹了吹藥就送到她的嘴邊,無奈隻能喝下去,苦的她直皺眉“宋大人我覺得如果不那麽燙了,不如直接一碗喝下去吧,一勺一勺的喝太苦了,你覺得呢?”
    宋皬沒理她,還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來,江舟受著傷那裏敢反抗,隻能默默承受著,而且瞧他的臉色好像是生氣了。
    等藥喝完了,宋皬才說道“就得讓你嚐到藥的苦才能長記性,才不會明知道是危險還衝上去。”接著他又冷笑了一聲反諷道“江掌故沒看出來啊,你也有個英雄救美的夢啊。”
    好了,確認了,宋皬生氣了!
    江舟無法辯駁,因為他說的是事實,這種江湖大俠的做派自己還真是挺向往的。
    “怎麽不說話了,說啊。”宋皬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是個有大義的人,若今日傷的是茉傾,我會以宋家的名義送名貴的藥材,還會慶幸你無事,可沒想到你居然替人擋箭?你不是向來把命看的最重的嗎?”
    若不是手無力,江舟很想伸手捂住他的嘴,真的很聒噪了。
    然後又聽他說道“明日就安排你下山養傷,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痊愈為止,之後我會每天去國師府看你,風雨無阻。”
    江舟瞬間睜大了眼睛“不,不好吧,宋大人公務繁忙何必為了我的事如此操勞,讓人過意不去啊。”
    宋皬是臨時跑出來的,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處理呢,交代秋環好好照顧她,就和徐若琮先回去了。
    等他們都走了,秋環關上房門,和江舟說“姑娘,他們是衝你來的,那就和張鈺脫不了幹係了,他一定知道了些秘密才會被人追殺。”
    江舟卻說道“我知道,但是他不和我們說明,可能不是不信任我們,而是他覺得我們幫不了他,他不想連累我們。”
    秋環並不覺得他是好心,抱怨道“可是他卻讓你身陷險地,若是他早點告知不是能更加防範嗎?”
    “罷了罷了,此劫我躲不過的,我倒是在想讓宋皬惹上這件事他能全身而退嗎?不對,張鈺是茉傾一母同胞的哥哥,再怎麽算也該是柳奕出手解決才是情理之中,我煩惱什麽呢,又不是我哥哥!”
    原本一頭霧水的江舟突然想明白了,秋環卻問道“可是柳奕也是柳家人,會幫他嗎?”
    “會的,你忘了除夕那晚了?到時候你想辦法給柳奕傳信,把此事告訴他,我就不信了柳家的殺手還會動柳家人,我可是聽說了柳奕的父母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要是被自家人傷了那還不得鬧翻天。”
    此事還是六公主姬錦兒告訴她的,那時柳奕是春闈榜眼,貴妃就想在這三甲中選個駙馬,後來派人查了三個人的底細,狀元郎宋皬性子桀驁不說還倔,還是個不會憐香惜玉的,這樣的人很難保證公主過去不會受委屈,至於榜眼柳奕,此人是慧皇貴妃的娘家人,慕貴妃和她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沒有利益衝突才能和平共處所以更加要排除在外,還有最後一位探花黃遠,人家都定了親了毀人姻緣的事她不屑做,再說若是為了娶公主拋棄未婚妻的人如何能托付終身,所以這樣一來慕貴妃三個都沒看上,婚事又得擱置了。
    不過姬錦兒樂得如此,嫁為人婦處處受了限製豈能自由自在。
    入夜靜寂無聲,有一夥黑衣人潛入姻緣廟裏,先是調虎離山之計把宋皬和徐若琮留下的人支開,剩下的人全部用迷煙控製了他們,為首的一個男子示意身邊的女殺手去審問江舟。
    江舟看著推門而入的蒙臉黑衣人驚了一下想喊救命,轉念一想她能大搖大擺的走進來說明守衛已解決了。
    江舟平靜的問道“他們活著嗎?”
    “活著,殺人太多會有太多的業障,得幾份財,殺幾個人。”那殺手說道。
    江舟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不小心牽動到了傷口使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女殺手逐漸靠近她問道“你救了張鈺,那你知道了什麽?”
    “我說你信嗎?”江舟反問她。
    她冷笑了一聲“說吧,若是實話我當然信。”
    “我什麽都不知道,他還沒告訴。”
    不知為何女殺手突然朝她的傷口用力按下去,江舟痛的不敢呼吸,那人卻沒停手直到鮮紅的血液滲透出來染紅白色外衣才輕輕提起手來。
    江舟咬牙切齒的說“我說的是實話!”
    “可我不想聽,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是吧?江姑娘!”
    現在江舟隻有一個想法這女人是個瘋子,根本說不通,難倒今日要命喪於此了?
    女殺手接著朝傷口按下去,看著她滿頭的汗,痛苦的表情,還有一隻無力的手抓著自己的手臂試圖反抗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刮骨療毒,你的這個師姐還是挺有本事的,竟想到了這個鋌而走險的辦法,確實是學醫的料子。”
    她不緊不慢的說著話就好像無事時閑聊一樣,當然得忽略江舟痛的死去活來的樣子,痛的麻木了時她都在想若是死了她要埋回雲州,畢竟落葉歸根嘛。
    這時卻突然聽到了外麵的打鬥聲,女殺手不受其擾死死的盯著她,妄圖看出什麽,可惜什麽都沒有,隻能收手離開,等宋皬闖進來時,就看到鮮血順著肩膀流下,江舟睜大著眼睛不敢大聲口喘氣,實在太疼了。
    宋皬跑過去跪在她的床邊,握著她的手說“別怕,別怕我來了。”這不僅是說給她聽的,也是在安慰自己,趕來的路上他真的害怕從此天人永隔。
    慢慢緩過來的江舟,在昏過去前輕聲說道“宋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