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願夢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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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絕對的力量和權力麵前,流荼再次感受到了無能為力的無奈。而這一次,這個無奈的時間太短,她就陷入了長久的夢境當中,並且在外力的作用下很長時間都沒能醒過來。
    她仿佛看見了幼年時在凡間流浪時自由的天地,她很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不同,別人一轉眼就長大了,而她在漫長的幼年期緩慢生長。
    她一次又一次的轉換停留的地方,遇見了無數的風景,見識了各種各樣的人心悲歡。
    踽踽獨行三千年,她長成了普通人二十歲的模樣。她用過太多的名字,用太多不同的身份體驗過太多的人生。
    漫長的歲月,不知終於何時的壽歲,不老的容貌,讓她積攢下了數額十分驚人的財寶身家,卻也給她帶來了深深的疲憊。
    她買下了一座山,在上麵蓋了一間茅屋。她不講究穿不講究用,唯獨就喜歡吃些美食,可附近沒有村鎮,身份異常的她也不敢長期雇廚子,在這荒山野嶺裏她隻能親自填飽五髒廟,久而久之竟練出了一手出神入戶的好廚藝。
    偏遠的荒山偶有人煙,她喜歡這裏的清淨,偶爾會有過來想搶東西的都被她一一打走。她以為自己會就這麽孤獨且無聊的走到壽歲終點,直到從自家門口撿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
    名為魏揚的青年是一個聒噪但不算煩人的修行之人,有著不錯的師門和相當不錯的長相。流荼活得太久太久,這些根本就不當回事,但魏揚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傷好得很慢,慢到流荼這個早就對什麽都不太上心的人都感覺到不對了。
    流荼疑心魏揚是不是估計不好好養傷,甚至懷疑到了是不是來找機會暗殺她的,但她從頭查到尾都沒查出任何問題,就連傷好得慢也是真的因為魏揚餘毒未清導致的。在魏揚繼續在她麵前刷了很久的存在感之後才後知後覺,這貨不會是想泡她吧?!
    意識到這一點的流荼毫不猶豫的把人趕下了山,然後絞盡腦汁從記憶深處撈出了幾個強力屏蔽法術把自己的山頭整個的封了起來,更是臨時抱佛腳去別的地方偷學了幾個幻術,把自己的山頭偽裝成了全新的模樣。
    恢複了熟悉的清淨,流荼安心的繼續過她孤寂卻自在的生活。可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一天,她會遇見神,而在同一天,她也知道了自己其實本來就是神的事實。
    她感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異常都得到了答案,可不知為何,她對於這件應該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根本升不起半分喜悅。
    或許是她早就習慣了自己作為一個人的生活,即使與這個世上的大多數人格格不入,依然無法改掉深入靈魂的認知。
    又或許是見到了像是施舍一樣告訴自己身份的神,那份高高在上、視人命為草芥的輕蔑態度,讓她對於成為神這件事產生了心理上的排斥。即便她有著神的身世,但與人生活在一處,能夠與人產生共鳴,卻無法與這等視萬物為螻蟻的神在認知上並行。
    神要帶走她,流荼自然不會願意,她反抗過,但她隻有神的軀體,卻根本沒有真正以神的身份修煉過,那些淺薄的手段根本毫無反擊之力,最終的結果隻能是失敗。
    她無可奈何的回到了神界,在六位創世神的教導下和一個很早就來到神界的另一個人重蒼一起學習,跟在創世神的身後處理這個世界的各種問題,開始接觸天道秩序、慢慢摸索法則規則,直到創世神一個個離去,她和重蒼接過了這片天地,培養出了更新一批神族。
    終於,這批年輕的神族也擁有了負擔起天地的能力,她果斷地將手中的權柄移交,不顧重蒼的驚異,又找到了一片清淨的地方,就像她在來到神界之前一樣,獨自隱居。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年輕一代背刺,但她知道,她沒有將承繼自創世神的天地搞崩,讓多種生靈都可以自由的生活在這片天地,讓天道、秩序穩定,她這不知幾十萬年的付出對得起神的身份、漫長的壽元。
    現在她隻想休息,求一個安心自在。她對得起世界,承得起想要的自由。
    不知為何,她偶爾會想到來到神界前萍水相逢的青年魏揚,若是當初自己沒有小題大做,茫茫天地間,會不會有再見的機會。
    流荼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她直到自己該醒了,可是卻不由自主地沉醉在了第一個平平無奇但安穩的一生中。而當第二個夢境來臨,她徹底的陷在了夢中,不願醒來。
    第二個夢,她曾經經曆過的一切都沒有變,可這一次,沒有重蒼和啟乾找到她和魏揚,她的魏揚就這麽甜到發膩地繼續過日子,仿佛前半輩子收到的一切苦楚都是為了能夠換來後半生遇見魏揚的幸運。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養胎的下午,流荼福至心靈的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魏揚,包括自己麵對的敵人和可能魏揚壽元終了她都不回老去的事實。
    魏揚震驚了一瞬間,隨即懶洋洋地躺在流荼的旁邊繼續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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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麽厲害都對付不了他們,那真的就算怕也沒用。我雖然就會一點微薄的法術,但總歸不會讓你擋在我的前麵去麵對一切,再不濟我還能給你爭取到一點逃跑的時間。
    “至於壽元,這個我其實早就有準備。我不能保證一定可以飛升為神,但在有限的時間裏,我會珍惜和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隻要以後你不要嫌棄我年老色衰就好。”
    流荼啞然失笑,卻也徹底安了心。魏揚是什麽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他所說的正是他所想的,沒有半分摻假。
    流荼這一胎懷了足足三年,生下來的時候霞光遍地,要不是尚且虛弱的流荼眼疾手快的架了足足九層結界,恐怕這份異象能以此處為中心輻射到整個人界。
    流荼是神,生下的孩子不一般是必然的,於是魏揚、流荼二人也沒多想,很自然地帶著孩子回到明雲山蹭吃蹭喝,並且成功的把帶孩子的重任也轉移給了明雲山的諸位師兄、師姐和師叔。
    明雲山一眾對這一對眼裏除了彼此沒別人的夫妻倆氣得不行,坑師門簡直毫不手軟,但小師侄實在太可愛了,於是一邊對這倆一帶孩子就出狀況的兩口氣氣得不行,一邊幫他們把小孩子帶成了明雲山新一代團寵。
    魏揚終究隻是一個凡人,想要修成仙神真的太難太難,他的壽元一點點流走,流荼拚了命的幫他延長壽元,也終究走向了不可挽回的那一天。
    魏揚帶著對流荼的眷戀卻未有半分遺憾的走向了死亡。重啟輪回,可再也不會是那個和流荼過完圓滿一生的魏揚。
    而流荼在經曆了最好的幾百年之後,也不再對創世神和重蒼的偏執耿耿於懷。
    她依舊獨自住在山間小屋,隔三差五回到明雲山,和已經混到長老位置的自己兒子相聚。
    她送走了一位又一位熟人,暗中護著明雲山度過了一次又一次興衰更迭。
    直到她比一般人壽元更長的兒子也羽化而去,她終於對這個世間再無眷戀。
    一瞬間,她像是突破了什麽無形的桎梏,停滯了幾千年沒有修煉過的修為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暴漲。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得到了天道的承認,清楚地知道自己成了秩序的一部分,更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再也不需要因為過往的弱小而遭受無邊的折辱。
    在天道中,她看到了魏揚因為渡她苦難而世世福壽雙全,她看到了守護了明雲山及周邊凡人千年安居無憂的兒子轉世後會成為人族首領開創新的時代,她看到了雖有紛爭但無傾覆之災的萬千生靈。
    而在最後的最後,她跨過歲月和因果的長河,看見了另一個流荼,在希望中走向更深絕望的自己。
    原來,隻是一個節點的不同,就可以過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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