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確實在一間房裏休息的。”

    俞弦是個不會撒謊的人，坦誠的點頭。

    “什麽？”

    關老教授好像生氣了，直接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沉著臉問道：“那你們是怎麽睡的？別告訴我睡了一張床！”

    “啊……”

    俞弦目瞪口呆的看向老師：“您怎麽知道的？”

    “還真被我說中了……”

    關教授就感覺腦袋一暈，好像是心中的璞玉還沒到最佳開采時機，就這樣被人用鋤頭粗魯的挖下來一塊。

    正常來說，一般老師都不會太過幹涉學生戀愛方麵的事情。

    但是關教授不太一樣，大概還是性格使然，她對學生的方方麵麵都比較關心，從生活到事業，從事業到家庭。

    雖然外表看著嚴肅且不通情理，說話時也時常挖苦和嘲諷，就像一個刻薄的小老太太。

    實際上關教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所有她教過的學生，基本都受過這位老師的恩惠。

    更別說像童蘭這種了，真的不誇張一點，開始就是當成“小妹妹”或者“大女兒”對待的。

    俞弦呢，那是比童蘭更重要的存在，不僅僅是學生，也是關門弟子，還有極大可能是嶺南畫派的衣缽傳人。

    不然真以為關教授隨便帶人見老朋友嗎？

    這就是領著俞弦到處拜碼頭呢，言下之意就是：“這是我關詠儀的小徒弟，以後她行走江湖了，大家都要給個方便。”

    當然俞弦的悟性也很高，在首都的這些天裏，誰見了都得誇一句小姑娘的作品很有靈氣，廣美和嶺南畫派這下是後繼有人了。

    私底下，有些老朋友甚至會說：

    你關門弟子這麽漂亮，大基本功和天賦又很好，現在又是顏值時代和信息傳播時代，稍微炒作一下，她的知名度會快速增加的。

    關老教授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以她在行業內的地位和資源，哪怕現在回廣州給俞弦開畫展，輕而易舉就能把俞弦捧到一個足夠高的位置。

    然後呢？

    有用嗎？

    或者說現在有用，若幹年後當自己死了，別人還會尊重俞弦嗎？

    “美女畫家”這個名頭並不是褒義詞，它帶著濃濃的特殊意味，還有一絲猥瑣的暗示。

    關教授對俞弦的培養路線，那是希望她以後成為真正的“藝術大家”，別人見到她的第一眼，並不是驚豔於她的五官，而是第一時間想起她的作品。

    容貌隻是點綴，作品才是第一封自我介紹！

    所以關教授先打算讓俞弦參加各類畫展，從最基本的比賽開始，什麽時候靠著作品在全國性的畫展上拿獎，什麽時候才能把這張臉蛋公之於眾。

    關教授都把俞弦一切都規劃好了，完全就是當成一塊珍貴的璞玉來開發，再加上那天在機場的時候，老俞趕過來送別，俞弦對這個沒什麽責任心父親冷漠的表現。

    關教授後來稍微詢問了一下，大概了解到一些家庭事實，心裏對這個倔強的小徒弟更加疼惜幾分。

    現在陳著悄悄摸摸的“睡”了人家，而且還是當著自己的眼皮底下，關教授當即就站了起來：“陳著還在房間是嗎？”

    看著老師搖搖晃晃的模樣，俞弦趕緊跑過去攙扶住，並且不明所以的問道：“您要做什麽？”

    “找陳著！”

    關教授幹脆利落的回道。

    “找他幹嘛？”

    俞弦眨了眨眼：“陳主任應該還在睡覺吧。”

    “我要先扇他幾個耳光！”

    關教授怒氣衝衝的說道：“然後報警把他抓起來，誰讓他敢這樣欺負你！”

    “扇耳光？報警？”

    俞弦唬了一跳，連忙解釋清楚：“您誤會啦，陳著沒欺負我。”

    俞弦現在也明白了，這裏的“欺負”就是睡覺的意思。

    “你還為他說話？”

    關詠儀瞪了一眼過去。

    “我說沒有就沒有，為什麽要騙您？”

    俞弦也毫無畏懼的說道，她可是有膽子和關教授吵架的人。

    關教授怔了怔，發現俞弦一臉坦蕩和無畏，明白以她的個性，根本不會也是不屑撒謊的。

    “那就好……”

    關教授緩緩點頭，終於放下心了。

    可是俞弦卻覺得很不樂意，就好像陳著被無故誣陷了一樣。

    她先默默過去給陳著拿了點牛奶和麵包，然後在餐廳走向電梯的路上，俞弦追上了關教授，對她說道：

    “老太太，陳著是我男朋友，我和他之間別說什麽都沒發生，真發生什麽了，那也不叫欺負。”

    俞弦的語氣並不激烈，就好像在闡述一個“太陽東升西落”的既定事實。

    關教授聽了，開始並沒有說話。

    她雙手背負身後，看著電梯緩緩下降，不知道想起些什麽，突然幽幽的說道：“我是怕你吃虧，影響作畫的心態，童蘭的經曆不能在你身上看到。”

    童蘭就是因為一段感情傷害，導致再也沒辦法集中精神作畫，藝術靈感盡毀，隻能被迫走上行政崗位。

    俞弦知道大師姐的這段往事，也知道老太太是關心自己，但是……

    “關教授。”

    俞弦仰起臉，甩了甩頭，蓬鬆的酒紅色長卷發隨著這個動作揚起又落下，有一種嫵媚和野性混雜的美。

    “我和童師姐不一樣的。”

    俞弦認真的說道。

    “可……”

    關詠儀剛要說話，突然電梯“叮”的一聲來到了一樓。

    從裏麵走出了一些人，又用外麵一擁而上幾個乘客，俞弦和關教授都在其中。

    隨著電梯的上升，關教授沒有再說話，平靜對著電梯裏的金屬儀容鏡。

    鏡子裏麵的自己雖然50多歲了，但是頭發卻罕見的一片“烏黑”，整個人看起來都年輕了不少，這是因為來首都之前，俞弦剛給自己染過頭發。

    回想起洗發染發的整個過程，關詠儀嘴角情不自禁的輕輕上彎，因為俞弦就像哄小朋友一樣，讓自己平躺下來不要亂動。

    “哎~”

    關老教授歎了口氣。

    要說性格的話，俞弦和童蘭確實一點都不像。

    “小師妹”的性格可比“大師姐”堅強多了，敢愛敢恨的作風也更加討人喜歡，而且她對金錢和物質沒有太多追求，心態上樸素的不像個藝術生，倒像個山裏的苦行僧。

    就因為這一點，關教授覺得這個小徒弟能夠繼承並發揚嶺南畫派，因為她能夠不被外物所吸引，專心致誌的提高技藝和境界。

    多少有天賦的藝術生，在小有名氣後就迷失在物欲橫流之中，或者成為富人的“狩獵目標”。

    當然俞弦也不是沒有缺點，她對愛情太執著了。

    “叮~”

    又是一聲輕響，電梯在12樓停了下來，師徒倆走出電梯。

    俞弦住在1212房，關教授住在1225房，兩間客房在電梯的左右兩側。

    即將分開的時候，關教授突然叫住俞弦：“今天你就陪陳著吧，放一天假。”

    “謝謝關教授！”

    俞弦頓時開心起來，本來以為隻能匆匆看一下男朋友，然後又要出去拜訪學習了。

    看著小徒弟喜不自勝的模樣，關老教授最終還是心軟了，搖搖頭說道：“回廣州以後，把陳著父母約出來吃個飯吧，不過這事也不用太著急，什麽時候有空都行。”

    俞弦一時間沒理解其中的深意，嬌憨的問道：“為什麽呀？”

    “不為什麽。”

    關教授也不解釋，一甩手徑直走了。

    “神神秘秘的……”

    俞弦嘀咕一句，突然想起陳著還在房間裏，一跺腳開心的跑回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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