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前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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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隻是個管後勤的輔助啊!
夜色微涼,秋風呼嘯,圓月高懸。
茂密的原始森林中,一道身影飛馳而過。
四肢著地,殘影婆娑,在山間肆意馳騁。
十萬大山是一種形容,更是一種描述。
十萬大山裏的山頭一座連著一座,好似沒有盡頭。
突然,疾馳的身影停了下來,慢慢踱步到山間密林的邊緣。
密林之外,是一處寬闊的峽穀。
峽穀的中央,是連綿的稻田,阡陌交錯,星星點點的村落散布其間。
匍匐的身影從密林中緩緩出現。
到成年人胸部的身高,矯健的四肢,近八尺的身長,如同一匹小馬駒。
但這不是一匹馬,而是一匹狼。
堅硬的利爪深深地紮入泥土,尖利的獠牙猙獰畢現,口水橫流。
那雙綠瑩瑩的雙眼比一般的綠豆狼眼要大上很多,透著一絲凶殘和智慧。
它已經餓了三天了。
自從那個白衣服的書生來到這裏之後,它能進村偷雞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茶馬古道上的驛站,被勤勞的人族先民開墾出來後,一直是它們的食堂。
比原始森林更安全和豐富的食堂,因為村子裏不可能有其它猛獸和蛇。
可是那白衣書生,卻帶領村民紮籬笆,築圍欄,還放養了很多沒見過的獸。
那些獸看起來像是自己的族人,但不知道為什麽那麽聽人族的。
這些無恥的叛徒,已經破壞了很多次它們的美餐了。
一雙狼眼綻放著綠光,今天不是來食堂就餐,而是一場圍獵。
圍獵那些叛徒,劫掠那些家禽畜生,最好能,幹掉那個白衣書生。
一片烏雲,遮住了那輪潔白的圓月,整個峽穀似乎暗了下來。
小馬駒般的巨狼,仰首長嘯。
無數聲呼應的狼嘯,回蕩在峽穀的四麵八方。
在巨狼的帶領下,數百匹來自十裏八鄉的群狼,開始了圍獵。
群狼畢至,隻因為那狼族百年難遇的,妖王巨狼。
……
“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
“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峽穀中一間當地民族風格的茅竹吊腳樓中,傳來朗朗讀書聲。
油燈下,一人白衣如雪,高聲誦讀經典。
突然,他停住了誦讀,向外看去。
影影倬倬之間,十數個持刀的夜行衣,潛行包圍而來。
白衣書生輕笑一聲,繼續誦讀,同時從一旁取過了隨身的佩劍。
“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
“放於利而行,多怨。”
在夜行衣們完成了對吊腳樓的包圍時,書生不再誦讀,而是持劍而起。
“你來了。”書生麵對門口,直視夜行衣中唯一的錦衣。
“我來了。”那鮮豔的飛魚服隨風搖曳。
“你不該來的。”讀書的手握緊了君子劍。
“我還是來了。”殺人的手倒持著繡春刀。
“萬裏追殺,劉公公好大的手筆!”書生輕歎。
“直言上書,王主事天大的膽量!”錦衣讚歎。
“還記得每年這個季節,咱們一起勾欄聽曲……”書生遙憶當年。
“忘不了……明年的今天,我會敬你一杯祭酒……”錦衣緩緩拔刀。
“就憑你們,嗬嗬……”書生輕笑間,劍鳴九天。
飛起的劍鞘,帶著一串三個夜行衣,被撞開了五丈之遠。
“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夜行衣們群起而上,錦衣持刀壓陣。
“士誌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劍芒九尺,暗室生輝,擋者環裂,繡春寸斷。
“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
錦衣刀出。飛魚漫舞中,繡春斬劍芒。
一刀,兩斷。
斷的不隻是劍,還有人。
心中的浩然正氣,璨若星河,卻憋在胸口,化作一縷黯然。
為什麽這心中的意,落不到我的劍上?
為什麽這世間的苦,終壓在我的心口?
為什麽這人間的正義,無法抵擋權閹的肆虐與飛魚的繡春?
飛魚?繡春?為什麽這經年的友誼,勾欄的真情,無法抵消權勢的向往?
這權欲漫天早已迷了我的眼,這功名利祿早已傷了我的心。
“朝聞道,夕死可矣。”
今日我尚未聞道,奈何卻要死去?
三十年寒窗苦讀,離聖人之道,卻好像越來越遠……
為什麽這萬物的大道,早已在我的心中盤桓,卻無法被格物而致知?
我心中那些所謂“格物”的“致知”,為什麽在生死天關麵前,毫無作用?
生命將逝,功業未成,我心中成聖之夢,終成一場空……
若是先賢諸聖當此……又會如何……聖人之道,又在何方……
這眼前的世界,越來越小,我的心中浩瀚,早已無法容納其中……
嗯?……小?……大?……世界很小……我的心無垠……
世界越來越小……世間萬物……格物致知……
格,正也,格物,就是正心……致知,致是極致,知是所知……
所知?……我心無垠,所知亦無垠……心中所知,便是意,極致便是至誠……
致知,就是誠意……格物致知,誠意正心……
先賢早就講明白了啊,為什麽還要去皓首窮經地重新注釋?
朱子誤我啊!所以這天地間本就沒有什麽理!
萬物之理,不是格出來的,而是用至誠之意,正心正出來的……
所以萬物的大道,本就是我心中盤桓的所知,隻需要正出來……
怎麽正出來……知,良知?孟子所謂,所不慮而知的良知?……
……致良知?!……
一股異芒,在書生即將消逝的眼眸中閃過。
所以正心誠意,方可格物致知……
所以心將本真致良知,方可明盡天下理……
所以我的心有多大,這世界便有多大……
我心知處,方是本真……
我心未死,無人可以斷我生!
一股浩然之氣突然暴起,籠罩書生全身。
駭人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錦衣驚詫,眾人莫名驚懼,持刀指向書生。
書生卻陷入了一股頓悟的奇妙狀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良知……
所以每個人都可以致良知,明天下理,修世間行……
聖人之道,不就是明天下理,修世間行嗎?……
所以聖人之道,本就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啊!……
所以孔夫子有教無類,隻因人人皆可如龍,人人皆可成聖……
是故人人皆可為聖人,我何必去想先賢如何去做?
我本心所向,便是聖人之行!
我……就是聖人!
“聖人之道,吾性自足!”
一道無比磅礴的無形氣勢從書生身上升起。
心念所至,錦衣束手,眾夜行衣棄刀跪拜。
天空突然一陣驚響,九道瀑布般的驚雷,垂天而下,直劈吊腳樓。
不遠處,剛剛潛入村落的妖王巨狼,心驚膽戰。
九天劫雷!這是哪位大能要渡劫?也不知會有幾九之劫?
書生負手而立,瞥了眼將至的九道劫雷,不屑的道“聒噪!”
右手一擺,刹那間九雷消失不見。
錦衣及眾夜行衣“……”
妖王巨狼“……”
書生仰望蒼天夜色,朗聲道“世間凡塵事未了,容我推後渡天劫!”
這人間的正義還未歸位,我的世間行還未修得致良知。
不但要致良知,更要知行合一。
低頭看向錦衣一行,問道“你們可願與我隨行,跟我讀書?”
錦衣等人早已被對方起死回生、手退劫雷的驚人實力所嚇到。
哪怕是傳說中的儒門聖人,也不過如此吧!
什麽權勢向往,權閹死命,都抵不過小命一條。
當即紛紛拜倒在地“願聽聖人差遣!”
書生一笑“哪有直接叫聖人的……以後,你們喚我,老師!”
“是,老師。”眾人頓時改口並以師禮參拜。
此時,書生卻是心中一動,轉頭望向了已經悄然潛入驛站村落的狼群。
那一頭小馬駒般的巨狼格外顯眼。
他轉過身來,遙望著它,麵帶冷笑。
它停下腳步,遙望著他,莫名心驚。
“孽畜!你真當我人族打殺不了你這所謂妖王嗎?”
……
“呼~!”
郎英挺身坐起,從夢中驚醒。
一身冷汗,低頭一看,被褥早已濕透。
“……幾百年了……怎麽這噩夢就忘卻不了呢?”
笑著搖了搖頭,掀開被褥,赤果著健美的身軀,翻身走下了柔軟的大床。
這是一間裝潢低調而奢華的單身公寓,床前的一整麵牆全是落地玻璃。
從床頭不遠處的小冰箱中拿出一瓶冰水,踱步來到了落地窗前。
透窗望去,藍星最大的新艾都中央公園映入眼簾。
綠樹碧湖,人群嬉鬧,果熟葉落,秋香飄逸。
半瓶冰水下肚,感覺清醒了不少。
“這中央公園的景色是真不錯……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森林的味道……”
右手一招,那塊曾在秦風等人麵前出現過的豪華手表,從試衣間飛入手中。
手表向落地窗輕輕一點,心念操作間,落地窗外的景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隻見群峰巍峨,層巒疊嶂;幽穀藏湖,雄渾綺麗;秀林蒼翠,空靈凝香。
正是那“三千奇峰,八百秀水”的華夏第一國家森林公園武陵桃源。
“嗯~”郎英陶醉得深吸了一口武陵的空氣,果然是森林的味道!
“難得有一個短假,剛好在人間界淘置了不少血獄需要的好東西……”
自言自語間,已經簡單梳洗,穿戴整齊。
還是aani高定正裝,百達翡麗豪華手表,一個帥氣的狼崽子光鮮登場。
將手表觸碰了公寓的大門,心念操作間,空間通道已完成連接。
推門走出,喧囂的大廳裏,叫賣不絕,角落的酒吧中,觥籌交錯。
正是張邋遢帶秦風等人來找酒喝順便淘置便宜裝備的,血堡。
輕步穿過互相叫價的黑市批發商們,熟練的步入酒吧,正要叫酒。
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狼眸縮緊,心跳加劇,全身僵硬,兩條大腿控製不住地顫抖。
要知道,麵對半神級的神域眾界天級通緝犯,他都未曾真正畏懼過。
但今日麵對這看似文弱的書生時,靈魂深處的驚懼讓他直接失控。
那書生似有所感,放下手中與張邋遢對斟的酒杯,轉過頭來。
“我說誰來了,原來是小狼子啊!來,過來喝一杯,張真人請客喲!”
郎英全身發冷,大汗淋漓,緊盯著這個從噩夢來到眼前的麵孔。
那正逢龍場悟道,輕而易舉地將當年還是妖王的自己挫骨攘灰的……
王陽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