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的天階之無盡歸途！
    圖坦星係聯盟第三十六區亞齊星第四維修基地。
    “這是什麽時候畫的？這麽多！”
    依斯阿那靠坐在窗台邊捧著達雅的圖冊逐頁看完，借著窗外透進來溫柔的光線。
    “都是小時候畫的，我把你畫得很可愛吧！”達雅歪嘴一笑。
    阿那手裏的畫冊厚厚一本，每一頁都有微笑的阿那，還有基地有大海有星空。
    達雅把畫冊送給阿那留作紀念，裏麵畫滿了她在基地的回憶，陪伴阿那的美好時光。
    阿那收起畫冊，放在自己的置物架上，架子上還放著她們一起去與海星旅遊時拍的合照，那是她們第一次一起去旅行，阿那懷裏抱著年幼時的達雅，她們坐在沙灘上笑得很燦爛。
    達雅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足有三個大箱子，明天她就要登上約克城，她要帶上所有屬於她的的東西，因為這次離開，便是永遠離開了。
    沙發上整齊地碼著阿那給她買的好看的衣服，和平時的工作服不一樣，領間沒有象征家族的標誌，旁邊是小時候阿那親手為她雕刻的白色小馬。阿那說，那是她家鄉的一種黏人的動物，溫順得很。達雅很喜歡，時常在入睡前把玩，現在小馬已經靜靜地躺在透明的盒子裏了，基地的夥伴們送她的各種禮物也都已經打包了。
    約克城就在天上掛著，如果你在夜裏抬頭看，它也像紫月一樣明亮，當工程機圍繞它施工的時候，它就如同一朵綻開的花，在夜空中肆意綻放。圖坦星係聯盟的幾個行政區家族合力建造了約克城，等建造完成，約克城會帶著四十億移民離開圖坦星係，去往另一個遙遠的未知星係，他們會在那裏殖民，並建立新的星係聯盟，繁衍生息。
    許久，達雅抬起頭望著阿那。“我走了以後，找誰替我呢？也不能沒人照顧你啊。”達雅的眼神直直的，這幾日沉默寡言，現在話終於說到嘴邊了。
    陪伴了阿那這麽多時日，現在要走了，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達雅在聯盟軍圍剿遊蕩者殘餘部落的時候成了孤兒，多虧了阿那的介入，達雅才保住了一條命，那時她還是個五六歲的孩子，跟著遊蕩者四處躲避追捕，她親眼目睹了聯盟軍對遊蕩者的趕盡殺絕，她心裏有對聯盟軍的恨意，但終究因為阿那的出現才放下芥蒂。
    阿那抿嘴微笑著坐到窗台邊，長舒一口氣老生常談的模樣，雙手撩撥著腰間的衣帶，“哎呀，我堂堂三十六區的主人，隨便往哪裏一站都能一呼百應，你看連副議長那小子都要給我幾分顏麵，怎麽你還怕沒人照顧我啊？多少人上趕著巴結我呢，要你在這兒勁操心，你啊，去了那邊要趕緊適應起來，不用想我，反正以後啊，也見不著了。”
    不知道阿那是不是在說反話，決定把達雅送去約克城也是很不舍的。
    幾句話聽著很是輕巧，是為了讓達雅放心吧，可是達雅想的是，以後紫月升起的時候，基地隻留下阿那一個人駐守，那漫長的十九天，她要如何度過呢。
    達雅覺得，阿那需要有人陪伴在身邊因為真正孤獨的人表麵上並不在乎孤獨。
    麵對無窮無盡的宇宙，生離或是死別都顯得非常渺小，不值一提。
    ——滴滴……滴滴。
    達雅拿起桌上阿那的通訊器，有一封私人信件。
    阿那示意她打開，是一條語音信息。
    “阿……阿那……媽媽……能見你一麵嗎？媽媽……”
    信息來自一個隱藏的聯係人，沒有署名，標簽上寫的是三十一區。
    說話的是一個老者，有些虛弱，語音的末尾，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達雅有些驚訝。
    阿那接過通訊器，目不轉睛，“明天等沙齊他們從塔上下來，你跟他們告個別再走吧。”
    “好，我會的。”
    達雅還在疑惑剛才的那句話，媽媽？誰是媽媽？阿那雖然比她年長，但是她來到基地後的這些時日也沒聽誰說她有孩子，還是個老人？孩子會比媽媽還老嗎？
    沒一會兒，阿那突然起身走出門，達雅有些愣神，趕忙追上去。
    “要去哪裏嗎？”
    “告訴塔上，找個人把穿梭機開下來，我有事要去亞齊市。”
    阿那現在所在的星球——亞齊，位於圖坦星係聯盟最外圈的亞齊星係，隸屬於第三十六區，由小恒星亞尼、亞齊星、亞齊的衛星紫月組成，這裏是聯盟與外界星係聯係的港口之一，同時承擔了為外區聯盟軍執行任務飛船的維修工作，雖說這裏並不如星係中心的主行政區那麽熱鬧，但是這裏絕對中立且有非常重要的軍事意義。星係外圈十三個區的家族在這裏聯合建立了一個小型地麵城市——亞齊市，以白色和淡藍色的建築為主體，由半圓形透明天頂覆蓋，與阿那的維修基地隔海相望，她要去的地方就是那裏。
    達雅從來沒見過阿那這樣緊張，平時的工作都是按照計劃表來處理，這次為什麽這麽匆忙？沒多想，達雅從背後掏出自己的通訊器，一頓操作。
    “叫他們動作快點！”阿那越走越快，兩隻手也握成了拳頭。
    達雅跟著阿那跑到廠區外麵的空地上，阿那眯著眼抬頭望向塔上，臉上還多了一絲哀愁。
    穿梭機並沒有停在輔助起落架上，而是直接懸停在她們的麵前打開了艙門。
    阿那回頭，“我自己去吧，馬上入夜了，等會記得把防護罩開起來。”
    沒等達雅答應，阿那頭也不回登上了穿梭機，起飛的尾焰氣旋把達雅吹愣了。
    這是什麽情況？阿那出去居然不帶她？
    達雅站在原地，看著穿梭機飛出基地，她有些手足無措。
    以前阿那去哪裏，她就會去哪裏，無論是議會的會議，還是議長的會麵，她作為阿那的貼身侍從總是隨行陪伴，這是她的工作，阿那也是她在這裏唯一的依靠，她們不曾分離。
    達雅走到控製室，看到大凱翹著二郎腿坐在控製台邊。
    “哎？發生什麽事了這麽著急？老大怎麽沒帶你去？”大凱問道。
    達雅皺著眉頭，“我也，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操作台，大凱很識相，迅速逐個按下防護罩的開關，嘴裏念叨，“興許是私事吧，你不去也好，明天就要去約克城了，你放一百個心，這裏還有我們呢！”大凱說著，拍拍胸脯，好像他真的挺靠譜。
    “你們？”達雅的眼睛瞪得滾圓，這句話就好像戳中了達雅的要害，她的心態瞬間崩了，都快要喊出來了。“你們做事不偷懶不惹阿那生氣我做夢都會笑醒！你們？”達雅氣不打一處來，一掌甩在大凱的胳膊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聯盟軍和遊蕩者的那場大戰，持續了很久也已經過去了很久，聯盟軍也兌現了當初對阿那的承諾，停止對遊蕩者的圍剿，並重新收編了一部分投降的遊蕩者，有的被安排去新殖民的星球工作，有的被各家族收編為家族侍從和衛兵，當然三十六區也收留了許多因為戰爭而成為孤兒的孩子，他們都是阿那一手帶大的。
    阿那不想讓達雅再經曆任何戰爭，下半輩子最好在安逸舒適的條件下生活，有自己的家庭，最好還能有幾個可愛的孩子，這是阿那在心中許下的承諾，所以阿那看約克城造得差不多了，就找了個由頭讓副議長幫忙在約克城警衛隊給達雅謀了個不錯的職位，算正級編製，待遇應該非常不錯。
    穿梭機平穩地貼近海麵飛行，天邊的雲潔白無瑕，隻不過沒有海鳥在天上翱翔，遠遠望去隻有穿梭機在湛藍色的海麵上孤單前行，顯得有些單調，氣浪把海麵淺淺地分成兩半，對於大海來說，無論多少驚天的澎湃過後，留下的隻有些許微波粼粼，最終會歸於平靜。
    今天駕駛穿梭機的是沙奇，他是第四基地塔樓的主管，因為是阿那要用穿梭機，索性自己把穿梭機開下來了。他對這台穿梭機的操作可以說是絕對熟練，閉著眼睛也能把它飛起來的那種吧，如果不是阿那的招募，他應該能成為聯盟最優秀的戰鬥機飛行員，沒有之一。當初阿那的第四基地剛剛建成，要招募家主衛隊的成員，其中就有飛行員。阿那起先說不需要專門的飛行員，自己就可以駕駛穿梭機，但是副議長說按照聯盟的規定，每個行政區的家主衛隊最少要有一個飛行員才行，如果她用不著，擺在基地裏著看也行。沙奇的簡曆在飛行訓練中心被阿那抽中，沒錯是抽中，如小山高的簡曆一堆，她就這麽在中間隨手一抽，上麵的簡曆轟然倒塌散了一地。雖說他可以拒絕阿那的招募，去其他更受重視的行政區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但在得知自己是被三十六區家主依斯阿那抽中了之後，他就隻考慮了幾分鍾，居然同意了。
    沙奇並沒有很好奇阿那此行的目的，一路上除了聯係亞齊市的地麵控製中心，其他什麽都沒說，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阿那也應該很喜歡這種性格吧，畢竟她看上去也是這樣的人，隻不過，像沙奇這麽穩重的性格在基地真是不多見。
    阿那坐在駕駛艙後方的座椅上，手裏緊抓著通訊器，緊閉雙眼低頭不語，艱難地控製著呼吸，她心裏想著事。
    “三十六區第四維修基地，編號v556，驗證通過。”
    穿梭機順利通過了天頂的專用通道，經過安全掃描之後進入亞齊市的內部。
    亞齊市中心區域的議會高塔是一座碩大無比的建築物，它連接地麵控製中心和天頂安全係統，貫穿整個亞齊市的內部，透過樓層間的透明玻璃能看到裏麵有人在辦公，高塔的外牆上有兩個動態帷幕，上麵列明了各種會議的時間。
    亞齊市城內的街道很整潔，和其他的城市星球一樣也有整齊規劃的街區，街邊有些從其他星球移栽過來的植物，鬱鬱蔥蔥，照明係統佇立在街道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整齊劃一。一些家族的臨時住所也在這裏，每個家族的建築都不太一樣，指示牌也有著很明顯的區別，有的是全金屬材質的家族圖騰，還有簡單的木質名牌，有些則建了一座小型花園，生機盎然的感覺。議會大樓不遠處還有一個商業街市，會議期的時候這裏也會有貨物交換的集會，各區家主門會在這裏短暫會麵，負責城市維護工作的亞齊市警衛隊也在這裏駐紮，他們會輪班在街道上巡邏。
    穿梭機在一座精致的城堡前降落。
    阿那的穿梭機和停機坪的輔助起落架並不能完全適接，沙齊隻能將穿梭機慢慢下降至懸停，然後由地麵的工作人員手動接合起落架，接合時，氣閘鉸鏈發出難聽的噗噗聲。
    艙門打開，安全帶自動解除，推進器的共鳴聲漸漸低沉，可阿那並沒有馬上起身。
    沙奇回過頭問阿那，“老大，到了，要我陪你一起進去嗎？”
    阿那沒有回答，睜開眼深吸了一口氣，很顯然，這個地方她是有些抗拒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城堡的入口，十幾個侍從列隊在入口處夾道迎接，阿那慢慢回頭，“沙奇，你還是在前廳等我吧，我要去見一個人，等我一會。”
    “好，等你。”
    阿那在侍從的引導下進入了城堡的內部，城堡外麵是白色線條搭配金屬質感的外牆，而裏麵的風格卻截然不同。阿那走在青桐木的地板上腳步沉穩，牆麵是與地麵不同色係的木質條紋，暗窗上的琉璃裝飾古樸風雅，裝飾物的中間還有淡金色如文字般的圖案。圖案的下方除了圖坦星係和亞齊市的計時表，還有一串奇怪的文字夾雜著數字，跳動間不知道是前進了還是後退了，沒有規則，阿那瞄了一眼那串數字，馬上移開了視線。
    走過門廊，路過的侍從也都停下來行禮，每個人都很安靜。
    穿過會客室，經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內室門口，侍從低下頭行禮，小聲說，“依斯阿那大人，家主一直在等您，請進。”
    沙奇回到穿梭機上調整了回程的導航係統，這東西每次都要重啟係統再調整，怪麻煩的。
    雖說和阿那說好要去前廳等她，可是他並不想在裏麵坐太久，畢竟剛才降落的時候看到了城堡上方的家族圖騰，他斷定這裏很說不定會突然出現一個熟人，一個很難纏的熟人。
    沙奇登上起落板，到穿梭機的後麵檢查了機尾，老式的推進係統真是經不起長時間飛行，排氣口還冒著淡淡的灰色煙氣，一股子焦糊味，比起聯盟製造的新型穿梭機，這台就是古董中的老古董了，機翼的末端還有些掉漆，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在哪個礦區撿回來的破爛玩意，這台穿梭機和亞齊市的整潔市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檢查完，沙奇在穿梭機邊踱著小步，計算著阿那可能會出來的時間，一轉身看到喬裏趴在城堡二樓的露台上和他打招呼。
    “喂！好久不見！小沙奇！”喬裏對他揮著手，很興奮的樣子，手舞足蹈的。
    沒錯，那就是沙奇最怕見到的很難纏的熟人，城堡主人的孫子，未來三十一區的主人。
    被這麽一招呼，沙奇直接愣在原地，說什麽就來什麽！
    喬裏的話還沒喊完，一個縱身從二樓露台一躍而下，那五六米高的露台在他腳下就像是個小板凳，喬裏過於矯捷的身手讓沙奇回想起他們在聯盟飛行員訓練中心的同窗時光，他不禁打了個冷顫，嗬，喬裏真是越來越能跳了。
    沙奇可以說是基地裏除了阿那之外最安靜的人了，主動調職去塔上純粹是因為受不了大凱他們的吵鬧，畢竟在塔上工作也不用說很多話，時不時還能駕駛穿梭機和運輸機什麽的，正對他的口味。
    現在沙奇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喬裏跑過來，咧著嘴傻笑著。
    “小沙奇！真的是你！”喬裏一臉怪笑伸出胳膊一把搭在沙奇的肩膀上，半個身子靠上去還晃了兩下，“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也……不久吧。”沙奇被他扯著肩膀，半俯著身子。
    “怎麽辦啊小沙齊，你不在我身邊，都沒人陪我玩，我都想死你啦！哎？你在亞齊基地當飛行員嗎？就開這個？”喬裏指了指眼前的穿梭機，真是個破爛玩意，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我其實在塔樓做事，今天送我們家主過來。”沙奇此時已經很尷尬了。
    “塔樓？哪個塔樓？你們維修基地的塔樓？”喬裏不敢相信，瞪大眼睛。“這個東西，是什麽型號？我怎麽沒見過？”喬裏皺了皺眉頭一臉嫌棄，“什麽年代的？你們三十六區是沒有穿梭機了嗎？”
    “挺老的吧……”沙奇接不上話了，他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喬裏收起剛才的壞笑，兩手叉腰，上下打量沙奇，很認真地說，“我以為，你會去聯盟軍指揮部做飛行員，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那裏嗎？為什麽會來這裏？嘖嘖，人生目標啊，說放棄就放棄啦？”喬裏有些不信，搖搖頭。
    “因為……也沒什麽理由，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吧，再說我們家主……是個不錯的人……”沙奇很想找個洞趕緊鑽進去。
    依斯阿那確實是個還不錯的家主，放眼整個三十六區，沒有人不曾聽聞她的事跡，阿那參與了戰後對遊蕩者的安撫工作，就連區內為數不多的幾個礦區也都給了遊蕩者的餘部來管理，她不善交際，也極少去其他行政區拜訪，她本人也沒有家主的架子，是個極好相處的人。噢，她不去其他行政區拜訪的原因是她的穿梭機飛不了這麽遠。
    “嘿，我覺得我也挺不錯的，等我接任了就到我這兒來吧，怎麽樣？小沙奇？好不好嘛！”
    沙奇苦笑，心想著三十六區唯一一個在編的聯盟正經飛行員怎麽可能說給你就給你呢，客套話是你會說，快把你的算盤放下。
    喬裏抓著沙奇的胳膊，一副小孩和大人要糖吃的無賴模樣。“你等會兒走啊，我進去拿東西，帶我去你們基地玩吧！你等我啊！”喬裏突然想起了什麽，飛快地向城堡入口裏跑去。
    沙奇站在原地一臉懵，他可不想帶這個大麻煩回基地，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
    “媽媽……”
    床上的老人已是遲暮之年，頭發也快掉光了，看到阿那來了，有些激動，顫抖著伸出手。
    阿那走到床前停了一下，聽到呼喚趕忙上前接住他的手，倚在床邊坐下，輕歎了一口氣，“我來了，好孩子……”阿那伸手撫摸著老者的臉頰，就像慈祥的母親輕撫自己的孩子。
    不知何時，喬裏已在內室不遠處的書格縫隙前側著腦袋朝屋裏觀望，他屏氣凝神，仔細地聽著。沒錯，他是特地跑回來偷聽的，這種時候心中有疑惑也是正常的吧，依斯阿那是三十六區的家主，而自己的爺爺怎麽會和她有如此關係？小時候不曾見過這位家主，不記得他們有什麽交集，老爺子特地搬到亞齊市來就為了見她嗎？她到底是什麽人？
    聊了半響，老人從被子裏拿出了一個東西交給了阿那，喬裏看不清那是什麽東xz在被子裏的東西應該非常重要，隻見阿那把它緊握在手裏，嘴裏說著什麽。
    “這個，交給我？”阿那不解。
    “是，我現在完全讚同你的想法，喬耶的事也讓我徹底明白了，我錯了，是我錯了。現在，我不會強迫喬裏繼承這些，但是，這關係到達爾的未來，繼承與否應該由您來決定……。”
    “由我來決定？”阿那有些意外。
    “是。”
    “喬耶的事，我也很難過，可是我們不能活在往事痛苦的漩渦裏，既然已經是定局無力改變，為什麽不選擇接受呢。喬耶走了那麽久了，我也想著你終究會明白的，我也一直在等你啊，喬恩。”阿那瞬間紅了眼眶。
    “是我太執著了……”老人釋懷了，歎了口氣。
    “既然你把選擇權給了我，以後達爾家族不會活在過去的陰影裏了，不會被曆史掣肘，不用背負種族延續的責任。”阿那像是把心裏的想法全盤托出了。
    “我來這裏，就是想請你，請你給喬裏一個機會，他不一樣，他和喬耶不一樣，我時常能在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喬裏？”阿那好像沒聽過喬裏這個名字。
    “你還沒見過他吧，以後見到了你就會明白，他很像你，很像很像，他很聰明還很活潑，他……真的很像你。”
    “我知道，我知道……喬裏一定也是個好孩子，但是這事情就此結束是最好的，這責任還是還給我吧，讓我來背吧，你們都放開手吧，你要相信，隻要達爾家族不再繼承這個，三十一區會有屬於自己的未來。”
    老人微笑著，“對不起，媽媽，是我沒用……我以為在我這裏會有一線轉機。”
    “傻孩子，你已經盡力了，我都知道，你已經用盡全力了，你做到了他們都做不到的事。”
    “媽媽，答應我，如果還有一線希望……請……”老人說得上氣不接下氣，激動非常。
    “不要緊，都不要緊，快別說了，媽媽答應你。”
    此時的兩人四目相對，已然濕了眼眶。
    喬裏仔細聽著他倆的對話，離得遠也沒聽到什麽關鍵信息，他一臉疑惑，什麽媽媽？什麽繼承？到底是什麽事情？她手裏的東西又是什麽？延續種族的辦法？
    床邊的這個女人似乎在哪裏見過？喬裏轉過身努力地翻找腦海中所有的記憶片段，突然想起小時候在老爺子的工作室裏見過的人物畫像，那畫像令他記憶最深刻的是畫中人額頭上那一縷淡金色的麵紋，具體是什麽圖樣，他已經忘記了。不知道這幅畫有沒有被帶來亞齊市，他決定在城堡中尋找。
    想到這兒，剛想走出去，一抬頭居然就看到那幅畫就掛在書架上方的牆上，喬裏有些詫異，這畫居然被帶來了，和小時候見過的沒差。
    那是一副人物畫像，畫的四周隻用暗金色漆木封了邊，棱角處也不那麽光滑，看來是有些年頭了，畫中人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側身坐姿，白色的頭發束過頭頂梳成發髻，整個額頂被精美的發飾覆蓋，發飾沒有蓋住她的淡金色麵紋，喬裏踮起腳湊近細看，畫中人雖表情淡然，卻是如此清麗的一張臉，眼神裏還透露著溫柔，還有些倍感親切呢，垂下的發束中間扣著一個銀色的圓環搭在肩上，餘下的發尾束成單股隨意垂掛在胸前。
    畫上的她是床邊的那位嗎？一樣都是白色頭發，喬裏趕忙轉身想要確認，可就在喬裏看畫的刻間，阿那流著淚和老人告別，快步走出了城堡。
    喬裏趕忙跑出城堡，隻見那台古董穿梭機已經起飛，朝天頂通道飛去，空氣中還彌散著那股子難聞的焦糊味。
    入夜了，此時街邊的照明設施逐個亮起。
    喬裏左右擺著手一臉嫌棄，“這味道也夠難聞的”，他歪著腦袋嘟囔，叫來一旁的侍從，指著已經飛遠的穿梭機，“那個，誰啊？”
    侍從俯身答，“三十六區家主，依斯阿那大人。”
    喬裏歪歪嘴，“依斯……阿那，哎，有人該換穿梭機了。”
    沙奇駕駛著穿梭機，回頭看看阿那，她眼眶紅紅的一臉哀傷，他也不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