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救於水火 陷於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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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妃大典將在兩日後舉行,薑迎的身子差,得知林汜清逝去的真相後便愈發單薄起來。
    即墨承安插在宮中的眼線無法靠近薑迎居住的宮殿,除了景熠之外,再沒人能夠進入,而即墨承必須在封妃大典之前救出薑迎和劉疏。
    薑歲暮已經秘密啟程回到北思,他不能離開太久,所以隻有薑天寒一人留下觀禮,一切似乎都在平穩地進行,可沒有一個人的心中是暢快的。
    封妃大典的前一日,薑迎在自己的餐食中發現了一張被藏在點心裏的字條,字條上的筆跡是即墨承無疑:大典動手,遠走天涯。
    薑迎看了以後,卻沒有半點激動,隻有絕望。
    即墨承不是個鋌而走險的人,他既然要公然在大典上動手,便是要放手一搏,即便是被人扣上謀反的帽子他也不在乎了。
    景熠心思縝密,必然會在大典之上增加兵力,即墨承不動手,景熠也舍不得殺掉這個威震八方的將軍,若他動手,餘生就要受兩國追殺,焉有命在?
    即墨承的勝算能有幾成?
    三成?五成?還是一成都不到?
    即墨家滿門忠烈,難道即墨承要為了自己而背負叛軍罵名嗎?
    薑迎木訥地燒掉字條,突然想起了林汜清的話:有此結局,無怨無悔。
    她看著手中燃為灰燼的字條,滿是血絲的杏眸微微顫動,她突然就笑出了聲。
    封妃大典如期舉行。
    出席封妃大典的有後宮的皇後妃嬪,親王以及西洱國的英嵐公主和秦淵,薑天寒等人,連即墨承的外祖父劉疏都被人帶著按在人群中。
    薑迎十分順從地換上貴妃服飾,慘白的臉上被塗了粉嫩的胭脂,粗看之下並不違和,但若細瞧就能發現胭脂之下病態的肌膚。
    按理說,封妃之時皇帝並不能與妃子同行,皇帝需要與皇後齊坐於大殿之上,因為貴妃再如何,說白了也是皇帝的妾室,皇帝身份尊崇,自然不能與妾室同行。
    但景熠卻非要陪著薑迎同行,皇後司悠悠一人獨坐高台之上,笑容恰到好處,卻不難看出她臉上的僵硬。
    薑迎沒有抗拒景熠的同行,二人身著華服,一步一步走向大殿,如同帝後一般。
    秦淵站在英嵐的身邊看著這一幕,英嵐從一開始就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因為她看清了秦淵眼中的衝動與不舍,糾纏的愛意洶湧澎湃,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秦淵。
    而薑天寒目光躲閃,即便知道薑迎一直在目視前方,沒有看任何人,他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薑迎的目光隻有看到劉疏的那一刻有些許停頓,劉疏被兩個兵士一左一右架著,形狀狼狽,花白的頭發散亂,雖未受傷,但精氣神都萎靡了下去。
    景熠在用劉疏威脅即墨承。
    沒有人對劉疏的模樣感到詫異,他們似乎都習以為常,顯然這不是景熠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兩個人並肩而行,景熠不時地看向身邊的人,她的臉上沒有笑意,沒有恨意,隻有冰冷與木訥。
    會好的。
    景熠在心裏告訴自己:會好的,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兩個人不知不覺已經踏上了進入大殿的台階,薑迎卻突然頓住腳步,轉身睥睨著眾人。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即墨承,他掩藏的很好,隻有薑迎認出他了,薑迎怕他暴露,所以隻看了一眼便把眼睛移開,看向了天空。
    天很藍,陽光落在她纖長微顫的眼睫上,仿佛金色的蝴蝶在振翅。
    身邊的景熠皺起眉頭,低聲提醒道:“阿迎,應該進殿了。”
    薑迎沒有回答,隻回眸對他一笑,這一笑卻讓景熠愣住了。
    這個笑容裏沒有半分的勉強,甚至滿含溫柔,這讓景熠一瞬間就晃了神,依稀看到了當年那個與自己私定終身的小公主。
    薑迎朱唇微動,同時餘光發現了即墨承和隋澄已經帶著人混進了守衛中,幾乎就要動手了。
    “諸位!”薑迎朗聲喊了一句,連即墨承也開始疑惑起來,他遠遠地看著薑迎,與她的目光有了一瞬的碰撞,即墨承知道薑迎看到他了。
    但他似乎在她的眼眸中感知到了些許異樣。
    薑迎聲音卻突然小了起來,隻有景熠能聽到,她澀聲歎息著:“我累了。”
    隨即,薑迎的右手一動,翻飛的衣袂遮掩了藏在其中的金簪,景熠這時才下意識伸手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隻金簪直接插進了薑迎的喉嚨中,血順著她白皙的頸間蜿蜒而下,染紅了她金色的衣裙。
    下麵頓時尖叫聲一片,亂做了一團,而薑迎此刻忍著劇痛看向了即墨承的方向,他正發了狂般奔向自己。
    如此,一切便都對了。
    薑迎想再看即墨承幾眼,卻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景熠伸手捂住她的喉嚨處,滿眼的驚懼與悔恨:“阿迎,阿迎···太醫!太醫!”
    薑迎張了張嘴,用盡力氣抓住景熠的衣襟,聲音微弱:“你是···好皇帝···不要···執著···”
    景熠崩潰痛哭,大殿之上的司悠悠看到這一幕呆愣在原地,臉色慘白。
    薑迎嗚咽著,薑天寒和即墨承已經衝了過來,即墨承顧不上君臣禮儀,一腳踹開景熠,把隨身攜帶的傷藥撒到薑迎的傷口上,金簪還插在那裏,若是此刻拔出金簪,薑迎必然活不成。
    這金簪插得這樣深,即墨承知道救不回來了,隻是不肯接受罷了。
    “迎兒,我來了。”即墨承眼眸中都是恐懼,他握住薑迎的手,想要把她帶走:“別怕,我帶你去找太醫。”
    薑迎卻搖頭,手抬起,輕輕擦掉即墨承眼角的淚:“別···做···傻事。”
    薑迎隨即把目光落在眼前的金簪上,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即墨承:“疼···”
    薑天寒此刻也在旁跪倒痛哭,他一巴掌扇到自己的臉上,血就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流:“是六哥對不起你,六哥錯了···”
    秦淵是最後趕到的,他在看到薑迎自戕的那一刻差點昏厥,想要衝到薑迎的身邊,卻被英嵐死死拖住,英嵐緊緊攬住他的腰身,幾乎把整個人都掛在了秦淵的身上:“不準去!”
    一國公主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般舉動,隻怕是會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好在此刻大典一片混亂,即墨承的人已經和景熠的守衛打在一起,沒人注意到他們。
    秦淵哪裏還顧得上英嵐,直接用力掙脫,輕功極好的他此刻卻仿佛身有頑疾的耄耋老人,步伐扭曲,跌跌撞撞地跑向薑迎,在上台階的時候甚至還摔了一跤,最後秦淵幾乎就是手腳並用到了薑迎的身邊。
    薑迎沒有理會薑天寒的悔過,秦淵看著即墨承懷裏的薑迎,當即便知道她活不成了,金簪插得太深,隻要拔出金簪,她立即就會斃命。
    “阿迎,我不該走的。”秦淵聲音顫抖,薑迎看向他,眸中也有淚花。
    “我不該那麽貪心的,我應該陪著你···”秦淵的話還沒說完,薑迎就搖頭,想說話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景熠流著淚滿臉的木然,而秦淵已經支撐不住半跪在地上,亦是狼狽至極。
    薑迎看向即墨承,握住他的手,放到了金簪上,痛苦不言自明,她努力動了動唇,即墨承看到薑迎在說:幫幫我。
    即墨承看著她這般痛苦,知道她是想要一個解脫,於是鼓起勇氣握住了金簪,可卻遲遲沒有拔下來。
    “迎兒,我還有好多話都沒和你說,別離開我好不好···”即墨承放開了握住金簪的手,他沒有勇氣親手終結薑迎的性命。
    薑迎也流著淚,眸中有著千萬的不舍,但喉嚨間的劇痛已經讓她無法忍受,她緊緊握住即墨承的手,對他露出最後一個笑容。
    薑天寒看著這幅情景,隻恨此刻不是自己替薑迎赴死。
    終於,薑迎的目光開始渙散,握著即墨承的手漸漸沒了力氣,即墨承看著眼前的人一點一點沒有氣息,淚已經模糊了雙眸,在薑迎的眼眸合上的那一刻,即墨承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這就是心痛至極的表現。
    他瞬間沒了力氣,胸口冰冷,手腳也麻木了,但仍死死抱住薑迎不肯鬆手,仿佛隻要他不鬆手,薑迎就不會離開。
    而此刻,原本晴朗的天空開始隱隱有烏雲翻湧。
    一場大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