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蘇小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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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間一夢曆史名妓錄!
    蘇小小,這位才情橫溢的美人,不僅在閣樓裏與文人墨客交往,更是喜歡在春光中漫步。江南的美景,宛如一幅流動的畫卷,若是整天閉門不出,豈不是辜負了這如畫的春光。
    一個春日的午後,蘇小小乘坐著她的“油壁香車”來到西冷橋畔。這輛香車經過她的巧手裝飾,變得別具一格。車簾換成了輕柔的紗幔,微風拂過,輕輕飄動,仿佛是在畫中遊走。車頂上懸掛的香囊鈴鐺,隨風搖曳,清脆的鈴聲傳遍了四周,成為了春日裏最動聽的旋律。每當這鈴聲響起,人們便知道,那是“香車美人”蘇小小又出門了。
    就在那個時刻,一位玉麵公子騎著青驄馬緩緩走來。他的背後是剛剛發芽的楊柳,輕煙薄霧彌漫,使得這位白衣少年更顯得超凡脫俗,如詩如畫。蘇小小注視著這位公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一陣春風吹起了蘇小小的油壁車的紗幔。那位白衣公子不禁轉頭望去,恰巧看到車中端坐的蘇小小。她的容顏如畫,眼波流轉,宛如一汪春水。那一眼交匯,仿佛時間停滯,隻有春風、美人、香車與那位白衣公子在這畫卷中流連忘返。
    白衣公子瞥見蘇小小的刹那,心神不禁為之一蕩。他試圖讓自己的目光從那絕美的容顏上移開,卻發現自己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那油壁香車上的鈴鐺聲,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他心神不寧。
    突然,那匹高頭大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神不寧,猛然一顫。白衣公子沒有防備,從馬上摔了下來。這一摔,摔碎了他心中的平靜,卻也讓他更加癡迷地看著蘇小小的美麗。
    蘇小小看到了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命令車夫停車。她輕輕一擺手,車夫便帶著幾名隨從下車,向白衣公子走去。
    “公子,你沒事吧?”蘇小小的聲音如春風拂麵,溫柔而親切。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沒事,隻是被小姐的美貌所驚擾。”
    蘇小小聽後,臉上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笑容“公子過獎了。”
    兩人目光相對,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隨從們見狀,識趣地退到一旁。
    白衣公子突然開口“敢問小姐芳名?”
    “我叫蘇小小。”她回答道。
    “蘇小小……真是人如其名。”白衣公子喃喃自語。
    兩人的對話如同春風拂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浪漫的氣息。而那匹高頭大馬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浪漫,輕輕地打著響鼻,仿佛在為這對美麗的邂逅伴奏。這一瞬間,兩顆心似乎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彼此間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見鍾情。還真是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泠鬆柏下。
    在春風輕拂的午後,蘇小小帶著滿麵羞澀,輕輕地向那位白衣公子道別。她的馬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車輪滾動在青石路上,發出悅耳的聲響。白衣公子的目光緊隨她的馬車,他的臉上寫滿了不舍和留戀,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靜止。
    車內的蘇小小靜靜地看著白衣公子的身影逐漸模糊,她輕輕地閉上眼睛,將自己的相思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馬車的行進,帶走的是她的身軀,卻無法割舍那份對他初次相遇的深深的依戀和癡情。
    白衣公子的目光中,深情如湖水般深沉,他望著馬車漸行漸遠,仿佛要將那輪廓刻入心底。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紋路,似乎在尋找一種無形的聯係,那是蘇小小留下的痕跡,淡然而堅定。
    那位身穿白衣的公子名叫阮鬱,正值青春年少。他是南齊當朝宰相的獨子,身份尊貴。在那個春風拂麵的日子,阮鬱邂逅了蘇小小,那一刻,他們的心靈仿佛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
    蘇小小不僅容貌秀麗,而且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她的出現讓阮鬱的世界變得多姿多彩。他們的相遇仿佛是命中注定,然而,緣分似乎喜歡開玩笑。
    三月十五,西湖的靈隱山靈隱寺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活佛會。阮鬱留宿在寺內,吃齋養性。然而,午夜時分,和尚們開始敲打木魚,高聲吟誦經文,攪得他整夜無法入眠。但出人意料的是,阮鬱的精力並未因此而衰減,反而異常充沛。
    清晨,他早早地起了床,在房間外的走廊上漫步。此時,寺內的其他人都還在沉睡,後殿空無一人,周圍一片寂靜。阮鬱不禁被這寧靜的景色所吸引,心生詩意。他拿起筆,在牆壁上隨意寫下了《佛浴》一詩
    “明鏡有心浴蓮花,何用拂塵洗釋塵。普渡眾生是歸路,忍教方外涉河沙。”
    他反複吟詠著自己的詩作,感到十分滿意。而此時,蘇小小正在佛前虔誠地跪拜。她拜完佛後,跟隨其他人來到了後殿。當她走到阮鬱寫詩的那麵牆前時,她看到了那些墨跡未幹的詩句。她仔細地閱讀著,不禁連聲讚歎“好詩!好詩!這詩句不僅優美,而且字跡也極為秀麗,絲毫不輸於張窺的作品!”
    蘇小小的陪同人員也讚同地點頭“這詩句清新秀麗,俊逸挺拔,筆跡龍飛鳳舞,頗具淩雲之氣,絕非平凡之作。”蘇小小略帶遺憾地說道“可惜不知道這首詩的作者是誰,無緣親見。”
    這時,阮鬱在門外聽到了她們的議論。他朗聲答道“這是在下的拙作,隻是自娛自樂罷了。”蘇小小聽到聲音,立刻迎了出來。她看到一位年輕俊美的少年站在門外,一身儒衫飄逸如仙,陽剛與書卷氣息交織在一起,令人眼前一亮。蘇小小仔細打量著來人,驚奇地發現這正是那天偶然相遇的阮鬱。
    阮鬱也認出了蘇小小。他看到這蘇小小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不由自主地更加喜歡。兩人再次相見,彼此施禮問候。他們交談良久,阮鬱本想邀請蘇小小到書房稍作休息,但無奈蘇小小有事在身,隻好告別。
    在蘇小小離開時,她的秋波一轉,似乎在向阮鬱告別。阮鬱癡癡地看著她的背影,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脆響。他抬頭一看,隻見蘇小小袖中掉出了一物。他快步上前,俯身拾起,原來是一隻金鐲。他不禁輕輕地擦拭幹淨,放入袖中保管。目送著蘇小小登上馬車離開後,他才在原地徘徊了半晌,然後緩緩回到寺內。在思考的深淵中,阮鬱默默揣摩“神奇的造物,這究竟是何種玄妙的緣分?剛剛在家人麵前,我以為她隻是無意之舉,但現在又掉下一個金鋪,她似乎對我有特別的感情。難道這是上天注定的婚姻嗎?我恐怕前世姻緣要應驗在這個我身上。”
    突然,他又靈光一閃“今日的相遇,雖然已經是第二次,但我們既非親人也非朋友,怎麽可能再見一麵,親吻她的芳澤,傾訴我的內心?可惜,這隻是一個空洞的相思。”
    他一邊走著一邊思考,沒有注意到他的好友雲峰走進了寺廟,直接衝向阮鬱,將他撞得暈頭轉向,倒在了地上。雲峰趕緊扶起他,驚訝地問發生了什麽事。阮鬱將剛才的事情告訴了他。雲峰微笑著說“真是一對有緣的人才會相見。”
    阮鬱急忙問“你知道她是誰嗎?”雲峰回答“我不僅知道,而且非常熟悉,她就是杭州有名的歌伎才女蘇小小。”於是娓娓道來蘇小小的一切。阮鬱了解了蘇小小的遭遇後,對蘇小小的身世感到無比的同情和惋惜。他被蘇小小的才情所深深吸引,無法自拔。
    於是,阮鬱擇日去了慕才閣,由於二位心心相係,他很快成為了蘇小小的入幕之賓,與她共同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他們常常一起焚香煮茗,討論著詩書中的哲理和韻味。有時,他們也會一同遊山玩水,欣賞著大自然的美景。他們的生活充滿了詩意和浪漫,仿佛置身於一幅美麗的畫卷之中。
    然而,好景不長。阮鬱和蘇小小整日廝守一處的消息傳到了阮相國的耳朵裏。作為阮鬱的父親,他對兒子的行為感到憤怒不已。在他看來,蘇小小再怎麽聲稱賣藝不賣身,也不過是個下九流的妓子。阮鬱作為自己的兒子,有著大好的前程,怎麽可以耽誤在一個妓女身上呢?
    兩人身份懸殊,阮鬱家庭的反對和他的猶豫讓這段感情充滿困擾。盡管阮鬱是南齊顯貴之後,他們依然堅持在一起。然而,蘇小小奶媽賈姨,對他們的愛情反感至極,認為歌伎之身與阮鬱的高貴身份無法相提並論。
    在那個時代,歌妓地位低微,與貴族公子的愛情被視為不道德。蘇小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失望,但她堅韌而執著,選擇相信愛情的力量。
    阮鬱的家庭態度強硬,他們堅信這段不門當戶對的感情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為了阻止阮鬱因為與歌妓的關係而毀了前途,他們發了加急的家書,要求他斷絕與蘇小小的關係,立即歸家。
    麵對家庭的壓力,然而阮鬱卻堅決不肯,發誓必與蘇小小共度餘生。兩人毅然決然地私自拜堂成親,這一行為無疑激怒了阮鬱的父親,從而強行將他帶回。阮鬱隻得向蘇小小辭行,承諾不久就會歸來娶她進門。在離別之際,他解下脖子上的紅繩玉墜,作為臨別的禮物贈予蘇小小。臨行前,他深情地對蘇小說“我一定會入仕為官,早日擺脫父親的掌控。等我自己獨當一麵之時,就是迎娶你回家之日。”蘇小小含淚應下,就此拜別了情郎。
    然而,年複一年,蘇小小始終沒有等到阮鬱的歸來。她的希望逐漸破滅,不僅心上人沒有出現,還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柄。蘇小小的心逐漸冷卻,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夠等到那個承諾的人。
    在西湖邊的一個寧靜午後,微風如詩人的筆觸輕輕掠過,帶著些許潮濕,宛如自然的氣息。那時,蘇小小正沉浸在深深的哀痛之中,仿佛被世界遺忘。她選擇了這片湖,希望它能像往常一樣,給予她內心的安寧。湖麵宛如鏡子,靜默地映照出她的悲戚。 而此時此刻,湖邊的另一側,一個年輕的身影靜靜地駐足。他的背影熟悉得令蘇小小心驚,那是她日夜思念的阮鬱嗎?她無法抗拒內心深處的激動,立刻上前急切地呼喚“阮鬱相公,是你回來了嗎?”她的聲音在微風中飄蕩,帶著急切和希望。 那年輕人被突如其來的呼喚驚動,緩緩轉過身來。他的麵容令蘇小小愕然,那與她心愛的阮鬱有著驚人的相似,但仔細看去,又帶著獨特的差別。刹那間,蘇小小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內心的失落如潮水般湧來。她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尷尬,連忙道歉“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她的聲音輕顫,透露出深深的遺憾和失落。 這個年輕的書生名叫鮑仁。鮑仁倏地轉身,撞入了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那女子,削肩纖腰,鵝蛋臉形,輕盈體態,仿佛是凡塵中的仙子。鮑仁心神一蕩,恍若看見瑤台仙境。他心中泛起莫名的情愫,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向那女子深深一揖,道“不礙事,敢問小姐芳名?”蘇小小對鮑仁的舉動雖感驚訝,但並不惱怒。她心知,這個男子已為她傾倒。她嘴角微翹,掩不住的笑意泄露了她的心事。她輕啟紅唇,聲音如琴瑟和鳴“蘇小小,錢塘人氏。”話音剛落,鮑仁隻覺得心如鹿撞,眼中隻有那女子的一顰一笑。
    蘇小小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名書生,他衣著樸素,周身氣質清冷,和阮鬱通身的富貴公子做派截然不同。蘇小小的姑娘柳眉輕挑,清亮眼眸注視著鮑仁,疑惑之情躍然紙上。“這位先生您尊姓大名呢?”她的聲音清澈悅耳,宛若玉珠落盤,便讓他心中一動。
    鮑仁略帶猶豫地回話道“學生鮑仁,來自本地的一個貧窮之家。雖然有意進修,但囊中羞澀,讓我力不從心。”說罷,雙目低垂,麵色稍顯惆悵。
    蘇小小聽完此語,心中略感驚訝,對於身處困境卻依然堅持揚帆遠航的年輕學子越發敬佩。沉默片刻後,她輕輕歎息一聲,朱唇微啟“鮑先生,您的熱情和誌向令小女子深感欽佩,作為女子,我也相信每個人都有追求夢想和完善自我的機會。或許我可以想個法子,幫您度過難關,實現自己的心願。”鮑仁抬起頭來,感激地望著蘇小小,低聲說道“多謝小姐相助”兩人相視而笑,氣氛溫馨而祥和。鮑仁心中頓生暖意,仿佛那些困擾著他的困境已經被悄然消解。蘇小小的話溫柔婉轉,如同春風拂過湖麵,讓鮑仁感動不已。
    自那次湖畔偶遇後,鮑仁與蘇小小的交往日益頻繁。每一次交談,鮑仁都感受到蘇小小那深邃的思想和見識。他發現,蘇小小不僅美麗,更有見識,絕非尋常女子可比。而蘇小小也被鮑仁的才華和誌向所吸引,她看出鮑仁胸懷大誌,不甘平庸。
    鮑仁愛慕蘇小小,他的心早已為她癡狂。他希望能與她結為連理,共度餘生。然而,蘇小小卻猶豫了。她曾因阮鬱而受傷,對愛情產生了疑慮。她並非對鮑仁無情,隻是不想再一次經曆失去的痛苦。
    然而,她不願看著這樣一個有才華的人埋沒於世,於是她決定助他一臂之力。她拿出了自己積蓄的大部分,贈予鮑仁,希望他能用這些錢去準備科舉考試。鮑仁感動不已,他知道這是蘇小小的一片心意,是她的信任和期望。
    鮑仁緊握著那筆錢,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承諾蘇小小,定不負她的期望,會在科舉中一舉成名。那一刻,兩人的心緊緊相連,雖然未能成為夫妻,卻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蘇小小,內心明亮的姑娘,深深理解鮑仁的潛力和價值。在她眼中,鮑仁如同未被發掘的寶藏,等待著世界去認識他的光輝。而她自己,卻是那個在情感迷宮中徘徊的旅人,守候著那個永遠不會回來的情郎。
    踏入那熟悉的閣樓,蘇小小的內心籠罩了一層憂鬱的陰影。她再也沒有閑情去欣賞窗外的風景,每日隻是坐在床前,眼神迷離地凝望著遠方的天際,仿佛在尋找著什麽,或是期待著什麽。
    鮑仁離開後,蘇小小每天黃昏時分都會默默地凝視著晚霞,思緒飄回了那些溫馨甜蜜的往事。每當此時,她總是陷入對鮑仁的思念中,思念他的笑容、他的溫柔,還有他們曾經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 然而,在一次寒風凜冽的冬日外出中,蘇小小不幸感染了風寒。起初她並未在意,隻是覺得自己有些疲憊,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病情愈發嚴重,她開始高燒不退,身體越來越虛弱。 此時的蘇小小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思念和悲涼,她知道自己已經病入膏肓,恐怕再也無法見到鮑仁了。她不禁淚流滿麵,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鮑仁的身影,但這次,鮑仁的影像變得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在那個寒冷的冬夜,蘇小小靜靜地閉上了雙眼,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離世給周圍的人帶來了無盡的悲痛和惋惜,她的美麗和才華永遠留在了人們的心中。
    幾年後,鮑仁金榜題名,他榮耀地被任命為滑州刺史。然而,當他踏著春風,滿懷喜悅地回到蘇小小的身邊時,卻隻得到了她因思念阮鬱而咳血離世的消息。她的芳齡僅十九歲,命運便如此的無情,過早地奪走了她如花的生命。
    鮑仁心中湧起無盡的哀思,他感念蘇小小曾經的資助之恩。於是,他親自挑選了一塊上好的石碑,刻上“錢塘蘇小小之墓”幾個字,以此表達他對蘇小小的敬意與懷念。
    在西泠橋畔,他為蘇小小立下了墓碑。那一天,春風和煦,湖麵波光粼粼。鮑仁站在橋上,眼含熱淚,望著那塊石碑,心中默念“小小,你終於可以長眠在這片你深愛的山水之間了。”
    雖然蘇小小在有生之年未能與心愛的人共度,但她的心願得以實現。如今,她已化作這片山水的一部分,她的名字和故事將永遠鐫刻在這片土地上,代代傳頌。
    蘇小小,盡管生活坎坷,但她從未負過自己的本心。曆經風雨洗禮後,她依然保持著那份靈秀與堅韌。她的故事成為了一段佳話,流傳千年。人們銘記的不僅僅是一個才女的名字,更是一個在命運麵前堅守尊嚴、勇敢麵對的女子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