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天晚上之前朱威這樣說的話，徐夢瑤會開心死，可是聽到了朱威說的話，太過駭人了，徐夢瑤自認為今夜之前她在朱威心中的地位並不高。
    而朱威在今夜告訴她這些，隻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因為朱威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做到這些，第二…那就是，朱威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必須要孤注一擲了。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並且完全相反的理由。
    但是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千難萬難。
    徐夢瑤若是普通人，嫁為人妻之後，嫁夫從夫，朱威要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可是徐夢瑤不是普通人，她是鬆江徐家人。
    大家族中的人，從出生起就被灌輸一種思想，那就是家族為上，哪怕家族的利益與國家利益有衝突，也要維護家族利益。
    這種方式其實無可厚非，因為在他們成長期間，家族給予了他們許多幫助好處，他們就應該為了家族利益奉獻自身，這是相輔相成的，也是家族能夠壯大延續的根本。
    徐夢瑤在徐家二十年，她的所有都與徐家息息相關，她做不到不顧徐家的事。
    思緒翻滾，徐夢瑤覺得腦子很亂，因為她現在，已經是護國公府的人了，可是她也是徐家的人，不論朱威做什麽，徐家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第一條，將朱威的計劃公之於眾，聯合其他人壓製朱威，甚至殺了朱威，而這條路，徐家也會成為朱威最先要針對的勢力，而以徐夢瑤對那些權貴的了解，他們不會竭盡全力幫助朱威的，畢竟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這些在溫柔鄉中呆久的勳貴，最先想到的，就是保存自身。
    第二條，就是與朱威綁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而按照朱威的意思，哪怕他贏了，也不會讓淩駕於正常權力之外的權力出現，那麽徐家能得到什麽？徐家還會是這般的大家族嗎？
    哪怕朱威的規矩能夠支撐十年，十年之後，徐家是會憑借底蘊再次重鑄榮耀，還是湮滅眾人？
    並且，真的與朱威綁在一起，
    好似怎麽選，徐家…都是在劫難逃。
    此時的徐夢瑤嘴唇有些發白，聲音有些顫抖“大人，我…我求你，放過徐家，好不好？隻要大人答應，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朱威眼神一縮，也是直接明白徐夢瑤的擔憂了，這怪朱威。
    朱威與女人打的交道太少了，現在熟悉的，隻有秦冉兒一人而已，潛意識中將徐夢瑤當做與秦冉兒差不多的人。
    可是朱威忘了，她們是不一樣的。
    若是不談感情，隻談論利害關係，秦冉兒的一切，都在朱威身上，朱威在，她就在，朱威不在，她的下場也不會好。
    因為她沒有依靠，朱威是她唯一的依靠。
    秦冉兒外表堅強，可是內心柔弱，她這輩子，經曆過家破人亡，變得無依無靠，也看過無數惡心的事情，她怕那些惡心的事發生在她身上，所以…隻能故作堅強，其實朱威對她隻是比其他人對她好那麽一點，秦冉兒就直接淪陷，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朱威，並且將朱威當做自己唯一的依靠。
    朱威做什麽，她都會支持，哪怕是要她的命。
    而徐夢瑤呢，看著文文弱弱，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但是大家族出來的人，並且還是有聲名的人，真的會這般柔弱嗎？
    必然不會的，大家族中的醃臢事，比秦冉兒知道的隻多不少。
    她能從中廝殺出來，必然不會是知道簡單的女人，心中必然堅硬的很。
    而看徐夢瑤此時的狀態，朱威也大概能夠猜到她想做什麽了。
    無非，就是用她的命，保住徐家。
    她可以死，死在護國公府，死在朱威麵前，用她的死，讓徐家遠離朱威，從而得到保全。
    這兩個人，麵上心中截然不同，放在一起其實是截然相反的。
    朱威知道有些事徐夢瑤做得出來，可是不知道該如何去解決這個問題。
    索性用徐夢瑤最在乎的東西，威脅她。
    “啪…”
    想到此處，朱威一拍桌子，將兩個女人嚇了一跳，秦冉兒停下按摩的手，而徐夢瑤也是不敢再坐著了。
    隨之朱威的聲音傳來，異常冰冷“你以為我說話是放屁嗎？我剛剛說過，我不會放過你，而你現在卻要用你的命去換徐家？嗬嗬…我朱威沒有讀過什麽書，也不懂什麽大道理，在我們鄉下，夫唱婦隨是天經地義的事，若是哪個婦人敢反對自己的丈夫，那就會受人白眼，甚至娘家都會被牽連，變成一個笑話！”
    朱威起身，走到徐夢瑤身前“抬頭看我。”
    徐夢瑤抬起眼眸，眼睛中有著淚光閃耀，還透露出濃濃的傷感。
    就這個眼神差點讓朱威破功，他實在對女人沒有任何辦法，尤其是這種快要碎掉的表情。
    穩了穩心神，朱威又道“你是聰明人，我也不笨，你要做什麽，你自己知道，我也看的明白，我奉勸你，別那樣做。”
    “鄉下人都會罵那不聽丈夫的妻子的娘家，你覺得…我會不會對你的娘家動手？別忘了，我手上的血，一直沒幹過。”
    說罷之後，給秦冉兒一個眼神之後，直接回房，到了房間之後，能能灌了一口茶水。
    這個徐夢瑤，聰明…又可憐。
    這般的一個人，看似瀟灑自如，有著上好的家世，有著萬人敬仰的才學，甚至婚姻也能自己做主，可是就是這般的人，始終背負著家族的擔子。
    這樣的人，還有多少？
    徐家有多少？王家有多少？鄭家有多少？天下有多少？
    而朱威要做的事，必將會與這些人為敵。
    一個兩個不可怕，十個二十個呢？一百個兩百個呢？
    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不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這類人才是社會往前發展的最大助力。
    他們有比普通人更加豐富的知識，有比普通人更加犀利的眼光，也對這個世界有著非比尋常的認識。
    若是沒有這種人，除了社會發展將會陷入停滯之外，還有很大的可能會引發別的亂子。
    徐夢瑤說的沒錯，穩定的社會是需要階級的，如同金字塔一般的結構才是最穩定的。
    可是，人心人性與學識無關。
    自己若是有能力，讓家人朋友過的更好，付出的是其他並不重要的普通人過的差一點而已，你會如何做？
    一次能夠拒絕，兩次呢？
    兩次能夠拒絕，十次呢？百次呢？
    而隻要念頭鬆動一次，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而當時人們的思想是什麽？見到官和有錢了，還有許多人想著下跪，人啊，最難改變的就是習慣，而有些習慣會隨著耳濡目染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一代一代都是這麽懦弱，他們不會反抗，或者說，他們覺得天經地義。
    而麵對這種現實又無奈的情況，又能如何做呢？
    曾經的中國，有一個人，讓底層人將那些高階級的人踩在腳下。
    那場長達幾十年的計劃之中，高階級群體，除了科研人員之外，其餘的…無一例外，都變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這樣做也讓社會發展陷入停滯，也讓許多人人人自危，更讓許多人變得心理扭曲。
    好似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計劃。
    但是…也正是因為有了那個計劃，讓底層人民，真正覺醒了。
    底層人不會對高階級的人言聽計從了，不會對高階級的人搖頭擺尾了。
    雖說社會的發展還會催生階級分化，可是這個計劃本身最大的牛逼之處根本不在那些年。
    而是用這些年的時間，用整個社會的動蕩，給所有人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哪怕過了幾十年幾百年，哪怕已經換了好幾代人，這顆種子依然會在。
    這顆種子在底層人民再次受到壓迫的時候，再次活不下去的時候，能夠義無反顧的進行鬥爭。
    從打土豪分田地，到打擊資本主義，再到反對封建和文化革命。
    可以說，在教員活著的時候，一直竭盡所能縮小所有人之間的差距。
    讓官僚與百姓一樣，讓知識分子與農民一樣，讓那些想要壓迫百姓獲得好處的人得不償失。
    讓所有人都知道了平等。
    可是這還不夠，那些人如同打不死的蟑螂，在教員離去之後，依舊與其他人有些明顯的階級之分。
    而另外一個老人家，他磨掉了一整代人，讓大學整整十年都沒有新鮮血液。
    在當時那種社會環境下，有錢人，高階級的人，獲取知識的途徑比普通人簡單的多，普通人整天想著是怎樣不餓肚子，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學習。
    這就會導致一個後果，讓原本為國家選材的高考，變成獨屬於高階級人的私有領地。
    人的自私是本性，很多人爬上懸崖之後，會踢掉梯子，因為懸崖上的風景，他不不想讓別人和他搶奪。
    如此不用多長時間，隻需要十年，滿朝文武就不會再有新鮮的底層人血液了，這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是致命的。
    所以，高考這種選拔人才的方式，被這個老人家停止了十年，毀掉了一代人，為的…也是平等，他用盡全力讓所有人盡量站在同一起跑線，努力壓縮階級之間的差距。
    讓許多底層人，真正的逆天改命。
    徐夢瑤問朱威的那些話，其實朱威早都有答案了，現成的答案，抄上就是了。
    秦冉兒站在門外給朱威說今夜要和徐夢瑤徹夜長談，讓朱威早些休息。
    朱威這才鬆了一口氣，明日出發遼東，有足夠的時間去想，如何應對徐夢瑤。
    ……
    遼東，山海關。
    俞谘皋的船隊，提前半天，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