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朱威覺得沒意思了，袁清自己也覺得沒意思。
    在袁清心中，怎麽著這四萬漢營也要撐著一兩天才會潰敗。
    沒曾想這麽快就已經開始潰散了。
    前後一個時辰都沒用了。
    這時候又想到朱威說的橫推的話，心中一動，縱馬來到朱威身邊“公爺。”
    朱威頷首，指了指前麵攻勢更猛的戰場“不錯，打的很好。”
    袁清拱手“公爺謬讚了，這其實…還是武器的原因。”
    朱威笑道“你不用妄自菲薄，山海關的兵，是吳官吳伯爺調教出來的，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雄兵，換做其他兵，可打不成這樣。”
    袁清可以說自己不行，可以說山海關不行，但是他萬萬不可說吳官不行，朱威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不再這事情上多說了。
    互相恭維的話，朱威實在不想多說。
    袁清也聽懂了，能做到這個高位的人，沒有幾個傻子，隨即扯過話頭“公爺，那下一步該如何辦？”
    朱威眯著眼睛輕笑一聲“繼續往前，收寧遠，錦州，沈陽，而後…”
    “而後什麽？”
    “而後入朝，接毛文龍秦成還有葉青他們回來，順帶手的，將朝鮮也收了吧。”
    袁清眉頭一皺，收朝鮮？
    這是太祖皇帝定的不征之國，就這般輕巧的從朱威口中說了出來，簡直有些太…太放肆了。
    若是真的滅了朝鮮，朝廷會怎麽想？他們山海關會如何自處？
    朝廷沒有命令傳來，山海關不能出兵，這是袁清的底線。
    當然了，直接拒絕朱威，袁清還沒這個膽子，現在朱威威名正盛，想要拿捏他太簡單了。
    “公爺…朝鮮太祖爺定的是不征之國，貿然出兵，師出無名啊。”
    朱威眉頭一挑“日本也是不征之國，我照樣滅了，而後又如何？誰說的了什麽？”
    袁清搖頭“這不一樣，日本是因為有倭寇侵犯大明，公爺滅了他，是師出有名，誰都不會多說什麽，可是朝鮮一直對我大明恭順有加，這要是出兵…可就…”
    朱威輕聲低喃“恭順嗎？袁清，你常年在遼東，你覺得朝鮮對我們大明，是真的恭順還是假的恭順？”
    “這…明麵上是真的恭順。”
    “嗬…你也看出來了，朝鮮隻想著在大明身上賺好處，以前大明大家大戶的，救急幾個乞丐還可以，但是現在大明什麽樣子？救濟他們，不如省出來讓百姓多吃兩頓飽飯。”
    袁清覺得朱威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道理是道理，有道理也不符合師出有名。
    中國自古都要講究一個師出有名，成祖皇帝當初為了打北元，硬生生翻遍史書找到了漢太祖劉邦的白登之圍，以為漢太祖報仇為名號出兵。
    你別管這個名頭離不離譜，主要的是要有名頭。
    朱威輕哼一聲“師出有名嗎？自然是有的。”
    “啊？”
    “你還記得萬曆二十年到萬曆二十六年，我們大明援助朝鮮的事吧？”
    袁清點頭“自然記得，當初的主將就是遼東總兵李如鬆，義父當時正任錦州副總兵，也隨之參戰。”
    朱威語氣稍微沉重了一些“第一次，大明前期出兵四萬，加上後期，一共出兵八萬，第二次，大明出兵六萬，這兩次戰鬥，大明將士傷亡多達四萬餘。”
    “我上次經過朝鮮去日本的時候，沿途看到了許多我大明將士的墳墓被挖，森森百骨被野狗野獸啃食拖遝，小孩拿著我大明將士的頭顱當球踢，墓碑被朝鮮人當做柴火燒了，棺槨做成木橋或者門檻，被萬人踩踏。”
    “我讓現在的朝鮮王李倧妥善安置我大明將士遺骸，他答應的好好的，可是我回國之後安排暗衛過去查探，情況依舊如此。”
    “四萬餘人，除了有些權勢的人的遺骸被遷回國內，剩下的都在朝鮮，目前完好的墳墓，千不存一。”
    說著，朱威靠近袁清“袁清，你也是軍人，你也有袍澤兄弟，你的袍澤兄弟若是落的這副下場，你會如何？”
    袁清張張嘴，最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朱威輕哼一聲“對…這些人反正都死了，朝廷又怎麽會在乎呢？那些高官權貴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可曾低頭看一眼泥潭中的將士們？我在寧夏，建了一個陵園，裏麵埋葬的，都是為我大明拋頭顱灑熱血的大好男兒，哪怕找不到屍體，也會建立衣冠塚，並且他們的家人由我贍養，朝廷不去做的，我去做，朝廷看不見的不想管的，我來管。”
    “人都隻有一條命，誰比誰的高貴？將士們在前麵拚命，後麵權貴在尋歡作樂，這道理…說不通的。”
    袁清深吸一口氣“公爺…您…究竟想要做什麽？”
    袁清從朱威的話中，聽到了一些別樣的意思，山海關的位置太特殊了，現在朝廷沒有命令，而朱威過來又帶著聖旨，現在聽朱威的話，好似這聖旨朝廷發的是不情不願的樣子，那真相是什麽呢？
    這對袁清以及山海關，格外重要。
    朱威眼神飄過戰場，好似看到了朝鮮那些大明將士裸露在外的屍骨，眼神中有些憤恨，又有些淒涼“我想做什麽？我想做的事太多了，多到數不清說不完，飯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步步的做，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軍人這個身份，變得榮耀！所謂的好漢不當兵這句話，壓了我們武人數百年，這是不對的。”
    “所謂的平穩繁榮，都是將士們用命拚出來的，既然是用命拚出來的，那麽…將士們就應該得到他們應有的尊嚴與榮耀！”
    “我想要這個世界變得公平，你付出什麽，就可以得到對應的東西，而付出生命的人，可以得到並且必須得到更多！錢…權…社會地位…尊重，榮耀，所有的所有，都是應得的。”
    “我用了十年時間，讓寧夏的兵得到他們應得的，其他的地方，其他的將士們，也要如此，就是這麽簡單。”
    袁清此時心中有股熱氣往上翻湧，翻身下馬跪在地上“末將願為公爺馬前卒，願為先鋒征討朝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