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你我誰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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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清是兵,也是將,山海關的兵與別處不一樣,他們許多人都是吳官收養的孤兒或者流浪漢。
雖在軍營,但是許多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他們能將自己的命送給對方,願意為兄弟兩肋插刀,這種情感,不是其餘地方衛所的兵能夠明白的。
袁清帶入想了想,若是自己的兄弟死了,屍骨被曾經幫助過的人這樣糟蹋,他必會滅其族,毀其宗譜,斷其根。
而作為武人,堂堂正三品副總兵,在外也依舊被人看不起,穿著盔甲可以擋住敵人的刀劍,卻擋不住自己人的羞辱。
袁清八歲就入軍營,是個徹頭徹尾的兵,他守著山海關三十多年,守著京城北方門戶三十多年,數次死裏逃生,他欠吳官的,他欠許許多多為了擋刀劍的兄弟,可是他唯獨不欠那些視他如草芥的權貴。
這也是為何袁清做不到山海關總兵的原因之一了。
吳官在時,袁清是山海關無畏營副將,葉青是左軍遊擊將軍,按照官職來說,兩人相同,不過無畏營是山海關的頂級戰力,在位次與權力方麵,袁清是穩壓葉青一頭的。
可是最終的結果,卻是葉青入主山海關,隻是因為葉青比袁清更加好控製罷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上麵看的從來都不是所謂的能力,而是所謂的忠誠。
哪怕換成朱威,在重要的位置上,也會讓對他更忠心的人去坐。
今日站在朱威麵前的若是葉青,朱威不會說這些,當初夜不收的張三,可是將遼東這些人的性格都給朱威說了個清楚。
朱威不否認自己有算計袁清的意思,君子什麽的…朱威可不想去做了,這個人吃人的時代,不惜一切代價變得更強,不惜一切代價完成自己的抱負,這才是真道理。
朱威下馬扶起袁清“我不需要你做馬前卒,我也不需要你的命,並且我並不希望你這麽快就做決定,因為我想做的事,遠遠不止這些,你聽完之後再做考慮。等到遼東事了,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徹底的衛所改製,衛所改製之後,山海關這支精兵,會被打散到全國各地組建新軍,到時候…才是重頭戲。”
袁清一愣“打散?”
朱威點頭“對…必須打散,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安民,大基建,均田,普及教育,滅絕世家,軍隊供應,擁軍政策,奧斯曼帝國與我們大明的儒道西渡,宋應星那邊的提高糧食產量的研究,甚至是研發新式武器,都需要我來主導,而這些事情,必須要有一個安穩的社會環境。”
“女真朝鮮解決掉之後,大明周圍也就隻剩這南邊安南地區會有亂子,黔國公完全可以應對,那麽邊軍…也就沒存在的必要了,到時候各地精兵都會被打散,我要借著這段平穩期,練出一支強兵精兵,能夠運用各種新式武器橫推所有敵人的部隊,袁清…你是聰明人,知道我的意思吧?”
袁清滿臉冷汗,怪不得朱威讓他不要這麽急著答應,原來重頭戲都在後麵這些話中。
朱威話裏話外的意思,除了沒有將女真和朝鮮放在眼裏的意思之外,更重要的是全國衛所改製加上邊軍裁撤,如此一來…整個大明除了西南的黔國公有兵之外,也就隻剩下新軍了。
這樣做…和造反有什麽區別?
“公爺…我…”
袁清咽了咽口水,想要收回剛剛說的話,可是又說不出口。
朱威笑了笑“無妨…我要做的事情,不參與才是最聰明的選擇,你放心…哪怕你不參與,我也依舊會完成我的承諾,軍人尊嚴必要樹立起來!”
說罷,看著前方已經開始追殺那些潰敗漢營的戰場,揮了揮手“去吧…何世延最好活捉,我要活剮了他,若是死了也無妨,分屍即可。”
袁清有些羞愧,不過膚色太黑,倒也看不出臉紅,拱手上馬而去。
袁清走遠之後,張之極有些不懂,上前問道“先生…袁清並不能完全信任,為何要與他說這麽多?”
朱威輕笑“因為他是傳聲筒。”
“傳聲筒?”
朱威點頭“對,看似我隻告訴了袁清,實際上是告訴了嶽陽和葉青,若是葉青的心思堅定的站在朝廷的那一邊,那麽這個消息朝廷也會知道。”
張之極越發不懂了“先生…這事兒,不是應該避著朝廷做嗎?”
“避?我為何要避?他們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因為這事兒我隻要去做,就不可能瞞得住,他們隻不過早知道幾天而已,對結果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並且我巴不得他們能知道,並且能夠對我出手,這樣我就有理由收拾一些跳的高的人。”
“之極,我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不喜歡那些陰暗中做事的風格,以前是沒辦法,而今不一樣了,我有三省之地,我有半數軍工,我有拖著大明命脈的日本銀礦,我有無數想要活命的流民,有這般實力,為何還要忍?”
“以前我忍了,趙雲瀾那些人都死了,你爹也忍了,你爹也死了,忍下去的後果,就是死,我不想死…不對,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想憋屈的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之極聽到這話,沉默了一瞬,張維賢的死,是他心中永遠抹不了的痛,一個為國為民伺候了數代帝王的大功臣,說讓你死,你就要死,沒有任何反駁的機會,後麵給了三瓜兩棗打發了。
他們這種勳貴在皇家麵前,與那些百姓在權貴麵前,有什麽區別?
一陣清風吹來,朱威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帶著血腥味和火藥味,刺鼻卻又不難聞,看著前麵的那一個個人倒下,結束了這一輩子,心中頓時有些感觸。
爛透了的東西,就該扔了。
“木不成材…”
張之極一愣“先生說什麽?”
朱威沒有回應張之極,繼續大聲吼道“城外狼豺叼童孩,天災人禍總相鄰,哪個後至,哪個先來?
如今鼬鼠臥虎穴,烏鴉占了鳳凰台,官匪步步相勾結,夜起子時驚老宅。
火映四十七口驚恐相,焚了院內百年槐,一族子弟命喪此,燒毀滿堂祖宗牌。
桌上誰人持筷?鍋中誰人屍骸?二十年丹心一朝埋,錦袍血染,你我誰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