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方向可不是胡厲張之極去的方向，現在袁清已經回來了，那就隻有李牛了。
    看煙霧升起的地點，已經是山丘內部很深處了。
    跑這麽遠，與主力完全脫節，這種傻事，隻有李牛這種拎不清的人才會如此做了。
    “公爺…末將前去營救。”
    朱威搖頭“不用！山丘起伏綿延，還有涵洞秘坡，哪怕有飛天器也不能兩敵人所有布置看在眼中，我們人數隻有兩萬，派多少人去救？救的了救不了還是兩碼事，出發之前我說過，軍中隻有軍令，無任何私情。”
    “李牛若是回來了，軍法從事，若是死了，也不會有任何功勞！袁清…”
    “在！”
    “立馬發信號，讓張之極胡厲回營。李牛那邊飛天器投擲火油彈，其餘的事兒，聽天由命！”
    “另外，飛天器可以略微降低高度，我需要知道女真這二十多萬人具體的布置情況。”
    二十多萬人啊，一眼望不到頭的，現在摸清楚的，最多隻有不到十萬，而最為精銳的女真八旗，毛都沒見，這種敵暗我明的滋味，朱威是受夠了。
    袁清還想說什麽，可是看著朱威那冰冷的眼神，想要說的話還是給咽了下去，隻是沉聲應了下來。
    袁清與李牛王二他們不同，從小時候就知道軍法不容情的道理，在山海關除了吳官就是軍法最大，遵守軍法，執行軍令，這基本已經成了他們的本能。
    而李牛王二呢？
    與朱威一樣都是半路出家，在兩年前朱威手中的人不過幾千人罷了。
    還都是死人堆裏滾過來的，戰鬥經驗已經是頂好的那種了，相互之間的情感自然也是很好的。
    這樣的情況之下，朱威並未用什麽嚴苛的軍法來約束他們。
    並且因為數次大勝，讓這群人有血性的同時也讓他們變得驕傲自滿，覺得天下人不過爾爾。
    李牛沒什麽腦子，卻總覺得自己聰明的很，今日之事，都是因往日之遺禍才發生的。
    若是王二還在，王二能在有些時候拉住犯渾的李牛。
    可是王二死了，李牛隻要被放了出去，也就如脫韁野馬，完全摸不準其下一步要去做什麽。
    飛天器那次是這樣，這次又是這樣。
    按道理講，李牛與朱威的關係這麽近，沒人的時候是以兄弟相稱的，怎能不救？尤其是在王二死後，隻留下李牛和秦成兩個老夥計了，怎能不救？
    但是…要有取舍。
    朱威可以因為王二千裏奔赴遼東逼死胡大彪，但是無法用其他人的命去救李牛。
    與救魏忠賢不同，魏忠賢有大用處，而李牛…
    朱威覺得自己越來越冷血。
    這可能就是走上這條路必須經曆的階段了。
    隻有足夠冷血，隻有足夠強硬，才能實現目標。
    以前的朱威會為了不忍心殺害韃靼百姓而被吳官責罵，現在不會了，父母已死，弟弟遠遁異國，至於妹妹，當今太後…論親疏遠近，朱威已經不在第一位了。
    所以，現如今對朱威而言，萬千生命無論是誰，皆可拋棄。
    “嗖嗖…”
    “啪啪…”
    兩支煙花升空，這是撤退的意思，想必張之極他們能看得到。
    ……
    “嘿…前麵是哪家的啊？老子是李牛，說不定你爹你哥你爺爺都死在老子手上呢，給老子報個名號，把你殺了老子可以求求黑白無常，讓他們直接領著你們去見你全家！”
    別看說的這麽牛逼，實際上李牛現在是頭都不敢露，一群人躲在背坡處。
    原本的任務就是帶著百名斥候在外圍騷擾，順便給女真一方施加壓力而已，而李牛這腦子可不在乎什麽命令什麽任務的。
    他隻會按照自己的考慮做事情，在張之極他們都走了之後，李牛靈光一閃，帶人繞到西北處，放棄戰馬徒步摸進，一路上也是解決了一些小嘍囉。
    可是他隻顧著往前走，根本不顧邊上的情況，等到發現不對之後，已經出不去了，裏三層外三層的，都是女真人。
    若平壤城是李牛過去的話，這貨必定不會做出王二那種選擇，對他而言，任務隻是任務而已，在他心中沒有所謂的必須完成，沒有什麽不惜一切代價，所有的東西在他心裏都有一杆稱，自己覺得值得那就去做，若是覺得不值得，那就不做。
    至於不做之後會受到什麽處罰，那就是後話了，反正他覺得有和朱威這層關係在，肯定死不了。
    尤其是在宮中看朱由校的那一年多的時間，誰見了他都是笑嗬嗬的，皇帝對他說話都是柔聲柔氣的，自然心態就越發與其他人不同了。
    而王二呢？在日本守著銀礦，還要來回運銀子，更要防備那些東林黨人，每時每刻都是異常緊張的。
    朱威讓他好好守著銀礦，他就好好守著，讓他防備東林黨，那東林黨人一隻手都別想伸進銀礦之中。
    所以王二可以為了任務而死，李牛卻隻會隨著自己心思走。
    李牛話音剛落，漫天箭雨隨之而來。
    “嘣嘣嘣…”
    弓箭射在盾牌上發出悶響，也有幾人防備不當被射中，不過不礙事，青甲的防護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致命傷。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沒有援軍過來，他們這百人就要交代在這了。
    可偏偏這時候，一陣笑聲傳了出來“弟兄們別急，比現在這種情況更糟糕的老子都遇到過，放心吧…看到那煙霧彈了嗎？看到那天上的飛天器了嗎？我與公爺穿一條褲子，公爺肯定會過來救咱們的，咱們隻要頂住這一會兒就成，一會兒回去大口吃肉，老子請你們喝酒。”
    李牛的想法很簡單，哪裏有隻發一陣箭雨的？他剛剛自曝身份，就是為了讓女真人清楚他是誰而已，以女真的能力自然會知道活著的他比死的他更有價值。
    可是一群山海關的斥候像看傻子一般看著李牛，他們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山海關的兵，從來不會因為個人失誤，就派人去救的道理，你做錯了，等死就成。
    為何這種事兒，能從李牛口中說出來？難道是朱威真的會不顧普通士兵的死傷過來救援？
    誰都想活著，但若是要用自己的弟兄的命換取自己活著，那不如不活。
    “李大人…可有突圍的打算？”
    李牛一愣“突圍？突什麽圍？給你們說了，守著就好，馬上就有援軍過來。”
    山海關眾人對視一眼，看李牛的眼神越發冰冷，他們服的是朱威，可不是什麽李牛，朱威的命令他們都記著呢，今日這事兒，完全就是李牛一意孤行的結果。
    就在有人想要繼續開口說話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道聲音“明軍弟兄們，國主有令，投降者不殺！”
    李牛貼了舔嘴唇“弟兄們…咱們打個商量怎麽樣？一刻鍾…一刻鍾之內，公爺必然會救援我等，但若是沒有救援，諸位弟兄的命我老李也會保住，隻不過可能會讓諸位弟兄受點皮肉之苦，如何？”
    “你想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