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馬文晟要講的是這個話題，朱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老東西真不是個東西。
    “公爺，要不要…”
    宋醒小心觀察朱威臉色，開口說道。
    朱威擺了擺手“無妨…他要是講別的我還有些興趣，可他既然要講這個，那就由他去吧。”
    說完之後，朱威撇了撇嘴“沒什麽意思，宋醒。”
    “下官在。”
    “我先回驛站，一會兒你給馬文晟送過來，不會太久的，講這些垃圾玩意兒，沒人會喜歡聽的。”
    “是！”
    馬文晟掃視一圈，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了，這才又道“家為國之本，國為家之庇護，兩者相輔相成，才是真理…國乃千萬家之集合,是民眾共同之疆域與歸屬。它承載著民眾之安危、榮辱與興衰…”
    ……
    朱威回到驛站之後，讓人泡了一壺茶，就坐在院中等著馬文晟回來。
    茶水三泡，也不過兩刻鍾而已，朱威就看到馬文晟垂頭喪氣的模樣。
    “馬大人，老馬失蹄了吧？”
    聽著朱威的取笑，馬文晟冷哼一聲，一甩衣袖“你早都知道會如此，為何非要讓老夫丟臉？”
    朱威給馬文晟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手邊“馬大人，你這就是錯怪我了，誰知道你要講的是這個啊？”
    馬文晟手握茶杯，卻沒有喝下去，歎了一口氣道“百姓難道真不知國？”
    朱威嗤笑“國？國是什麽？國應為萬家之庇護，這些百姓啊…年年賦稅都不差一分一毫，可是換回來的是什麽呢？是上官欺辱，是外敵搶掠，你問他們什麽是國，他們會說那是吸血的蝗蟲，你問他們國與家誰重要，他們應該怎麽回答？他們因為國弱而無家破人亡，因為官貪而賣兒賣女，前些年如今貪官汙吏橫行，外敵環繞，讓國不成國，讓家不成家。”
    “對於朝堂之上的你們而言，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我也是認同的，可是你們為了國家的存續總是選擇苦一苦百姓，不過憑什麽啊…憑什麽苦了百姓之後國家還是越來越弱？憑什麽那些不當人的權貴吃的油頭滿麵還總是惦記著百姓身上的三瓜兩棗？”
    “別人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馬大人，你是知道症結所在的，徐光啟鄭三俊他們也是知道的，你們既然知道卻不去改變這些，反而總是拿著一些無所謂的事情上綱上線。”
    “你們知道百姓苦，也知道百姓能忍，知道欺壓一下百姓不會出什麽大亂子，一次又一次啊…這般情況下你們又要讓百姓認同你們所謂的家國天下，屁話！”
    “對於百姓而言，他們交了賦稅，那就是對國家盡了義務了，而國家的責任就是要讓他們吃得飽穿的暖，保護他們不被外人欺辱，這些要求很過分嗎？可就是如此，國家也做不到啊…”
    “你問他們國與家何重，他們能說什麽？他們從小到大，國帶給他們的隻有苦難…”
    朱威說了許多，馬文晟臉色紅了又黑，黑了又紅，將手中已經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那你呢？你覺得…國與家，何重？”
    “對我而言，國重…可是我所謂的國與你所謂的國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你說的國是大明，我說的國…是華夏！華夏可以有無數的朝代，但是無數的朝代都立在華夏這片土壤之上…所以…我忠的國是華夏，不是一個國號為明的王朝。”
    馬文晟一愣“你…你不是說過，不會去改朝換代嗎？”
    朱威點頭“對呀，我從來沒有想過改朝換代，正如我說的那樣，哪朝哪代對我而言沒有區別，它可以是秦，可以是漢，也可以是宋或者明，一切名稱都可以，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沒有關係，我想讓華夏強盛，那麽首先肯定要讓依托於華夏土地的王朝變得強盛，明…這個國號很好，太祖驅除韃虜複華夏江山，意義更加重要，所以我不會反明，也就更加不會改朝換代了。”
    “是真的嗎？我能信你嗎？”
    朱威又是搖頭“您老還是別信了，你信了我，對我而言是個壓力，世事無常，我想要和平解決一些事情，可是天下萬般事，不是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馬文晟胡須輕顫“那…若是…你會如何？”
    馬文晟沒有說出口，但是朱威知道他的意思，歎了一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希望朱由校是個聰明人，剛剛收到消息，在咱們入定邊城之時，魏忠賢已經到了山西太原，按照情報，往山西傳的聖旨，現在還沒有到太原，而後不用去陝西了，直接南下河南，趕在聖旨之前，一路南下，隻要新政的口子打開了，後麵一切都好說了。”
    馬文晟也是歎了一口氣，半天之後突然說道“你攔得住黔國公，也不用在乎備倭軍，可是秦良玉你你攔不住的。”
    朱威手上衝茶的動作一頓“秦良玉…不好辦啊。”
    “是啊，不好辦啊。”
    秦良玉是正史唯一一位列傳的女將軍，在明朝這種程朱理學風靡的時代，在武將被文官壓的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一個女將軍能夠列入正史，有多麽困難？
    朱威有信心拖住黔國公，也可以不將備倭軍放在眼裏，可是秦良玉，朱威不得不打起萬分精神去應對。
    ……
    山西太原。
    一千新軍將整個布政司衙門圍的水泄不通。還有兩千新軍接管了太原整體防務，就連巡檢司日常的夜間巡邏也被新軍替代。
    當然了，新軍入太原並非是一路暢通的，可是阻攔的人無一例外，全都被吊在城頭之上了。
    自從晉王被朱由校殺了之後，整個山西也就是布政司使最大了，不過山西沒有左布政使，隻有右布政使。
    明叫丘誌充，萬曆四十一年進士，如今不過入仕十六年，就做到了一省主官，倒不是因為他多有能力，而是因為這些年黨爭廝殺的太狠，加上朱由校的兩次清理，讓他這個在萬曆年間還隻是六品庶吉士的小透明，一步步高升至如今的位置。
    也因為山西沒有左布政使，所以他這個右布政使，就是最大的存在了。
    山西境內還有固原和大同兩個軍鎮，他都有節製之權，在所有的封疆大吏之中，他的權力可以說是排在前十的。
    可是如今的他，也隻能垂著手站在一個太監的身後。
    魏忠賢一腳踩著凳子，一手剔著牙，活脫脫像個混混一般。
    “丘大人，固原總兵和大同總兵，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