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往上，不慌不急，走的很紮實。
    雪依然在下，從寧夏到哈密，這一路雪都沒停過。
    半個月的大雪，必然會成雪災。
    大災之日，已經開始倒計時了。
    山並不高，山道的積雪也被提前打掃過，所以哪怕朱威再慢，兩刻鍾也到了。
    山頂地方不大，不如一個小院大小。
    這麽小的地方，布置的卻很講究，也不知道從哪裏弄過來的兩棵梅花樹，一左一右，一前一後，妖嬈堅毅。
    樹後有一張茶桌，邊上有暖爐。
    朱鎮就坐在茶桌後，沒有看朱威，手上動作不停。
    茶香飄散，朱威聞了一口：“好茶。”
    “兄長要來，自是要準備好的。”
    朱威輕笑：“我可不敢當你的兄長啊，我的弟弟早都死了，依我看，你的兄長也早都死了吧？”
    朱鎮手上動作一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而後提壺倒茶一氣嗬成，將茶杯推到對麵，做了個請的手勢：“國公爺，請座。”
    朱威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嗬…放心吧，沒毒。”朱鎮眯起眼睛，與朱威臉上下意識的神情一模一樣。
    朱威搖了搖頭：“倒不是怕有毒，而是我在想啊，你這本事都是什麽時候學的。”
    “我會的東西多著呢，你不知道的，也多著呢，不要總將我想的和以前跟在你屁股後麵的小屁孩一樣。”
    朱威輕輕點頭：“確實，人都是會變的，你會變，我也會變。”
    說完之後，兩人陷入沉默，許久之後，身上都落了一層積雪，朱威終於又開口：“說說吧，奧斯曼帝國蘇丹之爭是怎麽回事？若是我預料不錯的話，是你的手筆吧？”
    朱鎮在這上麵倒是沒有隱瞞，直接點頭回到：“是我的手筆，嗬嗬…到了奧斯曼才發現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這麽簡單的事情，那裏的人啊，有腦子的不多。”
    朱威挑了挑眉：“不要小看天下所有人，在奧斯曼也是一樣的，否則…你會吃苦頭的。”
    聽到這話，朱鎮有些激動：“苦頭？有什麽苦頭比我在大明吃的還要苦？天底下…最苦的事情我都經曆過了，還怕什麽？”
    朱威盯著朱鎮猩紅的雙眸，心中要說沒有任何波動是不可能的，這是他的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啊。
    兩人的分道揚鑣，並不是兩人情感出了問題，而是兩人要走的路出了分歧。
    親情與政治，這兩個東西，從來不可兼得。在這個時候，若是有人低頭服軟，倒還好了，可是這兩人啊，心中都有自己的堅持與驕傲，讓他們低頭，比讓他們去死還難。
    朱威歎了一口氣，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的：“你什麽到寧夏的？”
    朱鎮對此並不詫異，若是朱威想不到這層，也就不會做到如今這個位置了：“半年左右吧。”
    朱威一愣：“半年？也就是說，這半年時間內，奧斯曼帝國內出的那麽多的事兒，都是你遠程操作或者說…是你早都布置好了？”
    “對，所以我才說，在奧斯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簡單的很，都是一群傻子，他們玩的所謂的權謀，不如一個後宅玩的精彩。他們有長老院分攤皇權，而宗教又和皇權對立，各地的帕夏總督大都是各自為戰，近衛軍更是架空皇權，這麽多勢力無法被統一，每個勢力都有心中的小九九，互相之間更是誰都看不慣誰，這麽多矛盾在，挑撥他們，不用費事，更不用費腦子。”
    朱鎮說完之後，朱威麵色難看，整個人顯得很嚴肅：“你說的，可是你心中所想？”
    朱鎮一攤手：“這有什麽可隱瞞的？自然是真的心裏話。”
    朱威歎氣搖頭：“你被玩了，你以為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可實際上，是他們在拿你當猴耍啊，現在不要多說什麽了，下山之後跟著我回煥土堡。”
    朱鎮一臉玩味的看著朱威：“你為什麽覺得天下的人都不如你聰明呢？你隻身一人在大明打下一片天地，自然是厲害的，可我為何不能在奧斯曼擾動風雲了？”
    朱威輕哼一聲：“那你告訴我，一個疆域麵積不比大明小的帝國，周邊群敵環繞，還能屹立不倒，內部還矛盾重重，為何還能綿延數百年之久？”
    朱鎮想要說什麽，被朱威直接揮手打斷：“你先別說話，我和奧斯曼帝國近衛軍第三軍團長佐伊薩接觸過，他在奧斯曼是帕夏一級的官員，算得上是大明封疆大吏一個級別的了，可是在整個帝國之中，並不算最核心的那一撮人，在他之上的人，還有許多，就這樣的一個人物，不論是行軍布陣還是言行舉止，又或者是對形勢的把握，都非常人所能比的，說句不太好聽的話，你和他比，在政治眼光上，差的不止一點，所以你告訴我，你憑什麽覺得你能將他們玩與股掌之中？”
    朱鎮臉上閃過一絲慌張，雖然很快隱去，但是逃不過朱威的眼睛，朱威心中暗歎，自己這個弟弟啊，還是太年輕了一些，被人當槍使了，還渾然不知。
    想到此處，朱威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當初那炸黃河堤壩的主意，到底是朱鎮出的，還是奧斯曼的離間之計？
    “你去了奧斯曼之後，都給他們出過什麽主意？”
    朱威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問法，讓朱鎮有些懵逼：“什麽？”
    “炸黃河堤壩的主意，是你出的嗎？”
    朱鎮連忙搖頭：“不是，儒道西渡是我的主意，你說的什麽炸黃河堤壩我完全沒有聽說過。”
    朱威鬆了一口氣，隻要朱鎮沒有做過這事兒，那就不必死了。
    至於朱鎮在京城做的那些事兒，哼…以朱由校後麵搞的這些騷操作來說，還真的沒什麽問題。
    “不是，你告訴我，我是被奧斯曼那群紅毛蠻夷給耍了？”
    朱鎮很激動，整個人都顯得很癲狂，可是朱威在其中發現了問題。
    從他上山到現在，朱鎮沒有起來過，這也就算了，現在這麽激動的時候，下半身還是一動不動，這就不對了。
    “你的腿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