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很難走，哈密可不比寧夏，到處都是水泥路，雪下的再大也隻會打滑不會高低不平。
    這裏的路年久失修，加上商隊碾壓破壞路基，到處都是坑窪。
    加上大雪覆蓋看不清坑窪，騎馬是騎不成了，隻能牽著馬慢慢朝回走著。
    這一走就是兩個月，這雪也下了兩個月。
    回到寧夏之時，已經是年後的二月。
    朱威現在對過年沒什麽太大的興趣了，因為親人都不在身邊，這樣錯過正合朱威的意思。
    剛到煥土堡，轟隆一聲巨響，嚇了眾人一跳，原來是有一房屋經不住大雪的壓力轟然倒塌。
    無數雪花被擊上天空，那房屋十幾米的範圍內被雪花遮擋，看不清任何東西。
    “救人！”
    朱威一聲令下，身後親兵轟然而上，聽到聲音的附近鄰居也出來了許多人開始救人。
    “這瓜娃子，我就說要清雪清雪，非不聽，你看看…”
    邊上有操著四川口音的老人拍著大腿哭喊著。
    朱威看著這一幕，抿著嘴不說話，大雪下了三月，寧夏人人都有房屋，也都有禦寒物資，這樣都會受災，其餘地方就更不用說了，朱威目光朝著東邊望去，那裏是榆林，六十萬流民所在之地，距離煥土堡不過十日的路程，那裏會不會已經到處屍橫遍野了？
    目光再往北移，大漠之上，那柔弱的帳篷，能否抵禦此次雪災？
    想必是不能的。
    很快房屋裏麵的人被挖了出來，隻不過下場不太好，男人斷腿，女人和懷裏的嬰兒則是沒了氣息。
    男人嚎啕大哭，周圍的人都能感同身受，因為他們其中的大部分人，也經曆過許多大災大難，自然也有許多生離死別。
    朱威讓人收攏屍體，開春埋葬，現在這大雪之日，屍體不會腐爛的，然後又讓人給那男人醫治，醫治完了之後，安排在養濟院，同樣是開春再新建房屋。
    現在的煥土堡可不是以前了，完全沒有空房子安置的。
    搖了搖頭不再管這些他無能無力的事情，轉身回府。
    剛進屋內馬文晟和宋應星就過來了，朱威還沒開口，馬文晟就道：“你說的沒錯，大災之年真的來了。”
    朱威一挑眉：“因為這場大雪？”
    馬文晟搖頭：“不止如此，寧波府地陷，海水倒灌，毀田無數，數萬人受災，波及應天。河南陝西交接處地龍翻身，入陝之道被斷，災民無數，加上如今這波及寧夏陝西山西大漠的大雪…老夫為官數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大災頻繁發生。”
    朱威聽完之後直接問道：“你是說…陝西河南的道路斷了？全都斷了？”
    馬文晟點頭，朱威馬上跑到輿圖旁邊，指著那陝西河南交界的地方。
    因為秦嶺阻斷的原因，陝西和河南最大的通道是花費了數個朝代開山鑿石才建起來的豫陝通道，東起河南滎陽，西至陝西潼關，北臨黃河和邙山，南依崤山和嵩山，東西長約340千米。
    這也是中原王朝控製陝西包括以西地界最重要的道路。
    現在這路斷了，一時半會兒是通不了的，那加上雪災，朝廷賑災糧賑災款過不來，會發生什麽事？那六十萬流民在這樣的情景下隻有兩條路走了，要不然等死，要不然就是造反了。
    現在誰都知道寧夏富庶，他們若是真的鬧亂子會去哪裏？自然就是寧夏了。
    “定邊…！”
    馬文晟也是一瞬間想到了朱威所想，猛的站起身來：“你當初下令，不得讓流民入寧夏一步，若是流民真的暴動，定邊守不住的，要不然…接流民入寧夏？咱們也需要人口。”
    朱威手指捏入肉中，異常冷酷的搖了搖頭：“不行。”
    “為什麽，這是六十萬人啊！”
    朱威深吸一口氣：“我知道是六十萬人，也知道他們已經很苦了，可是接他們入寧夏，住哪裏？可有那麽多房屋讓他們居住？吃的穿的誰管？你別告訴我說要用咱們存下來的那些糧食布匹，你也說了大災之年已經開始，那些東西，是我寧夏百姓的活命本錢，絕對不能動！”
    馬文晟也是來了脾氣：“朱威，我不管你以前怎麽想的，也不管你與陛下與朝廷有什麽不可說的東西，我隻要你知道，你也是窮苦人過來的，你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看著這麽多人被凍死餓死？做人做事，要有心！若你做所有事都是利益至上，那老夫…絕對不再與你同行！”
    聽著馬文晟這近乎是威脅的話，朱威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點頭：“好…我讓他們入寧夏，但是不能讓他們留在寧夏。”
    這一番話給馬文晟宋應星說懵了：“什麽意思？”
    “六十萬人，對咱們現在並不怎麽缺人的寧夏而言，是個很大的負擔，接納他們就算熬過了雪災，也沒有那麽多的土地和工作給他們，總不能真的讓咱們白養吧？所以…他們入寧夏可以，我可以給他們所需的半年糧食衣服，可以派兵將他們送到哈密衛以西，給他們武器給他們裝備，他們打下多大的地盤都是他們的，他們搶的所有金銀財寶土地也都是他們的…”
    朱威還沒說完，馬文晟就打斷道：“在說什麽屁話？六十萬流民中老弱病婦就有二十萬人，讓他們帶著這麽多累贅跋涉千裏去打仗？沒到地方就嘩變了，就算到了地方，又能活幾個？”
    朱威深吸一口氣：“那你告訴我，應該怎麽辦？我朱威一直信奉一句話，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情，若是三五萬人，我怎麽都養得起，可這是六十萬人，我無能無力，我也不是聖人，我自然隻會先考慮自己，先考慮寧夏軍民，你也別威脅老子，老子不吃你這一套！你若是有方法，那就直接說，直接做，你若是沒方法，就別在這道德綁架老子！”
    馬文晟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他也知道這事兒，若是站在朱威的立場上是沒錯的，救民救災本就是朝廷的責任。
    “若是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我累了。”
    朱威直接下了逐客令，馬文晟卻是沒走，嘴角抽搐一下，悶聲說道：“那你就應該拿了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