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字數:10569 加入書籤
我的人間煙火原著!
chater26
詹小嬈在手機裏輸入宋焰的電話號碼,屏幕上的亮光映在她眼底,鑽石一樣閃耀。
許沁看著她撥通電話後一臉期待地把手機放到耳邊。
辦公室裏很安靜,ihone手機並不隔音。
許沁能聽到那頭清晰的嘟嘟聲,電話被接起,宋焰的聲音在聽筒裏聽上去格外低沉有磁性
“喂?”
詹小嬈掩飾不住興奮“終於找到你了,你好!”
宋焰“哪位?”
詹小嬈語速飛快“我是一個月前你在四溪地救的那個女生……那個起火的紙藝工作室,你不記得了?”
那邊短暫停了一秒,說“不記得。”
許沁垂著眸翻看病曆,聽這三字,猶如天籟。
“不記得沒關係,見我麵就能想起來。”詹小嬈半點不沮喪,熱情道,“謝你救命之恩,我請你吃飯吧。”
那邊說了句“不用。”
掛了,幹脆而利索。
如許沁所料。
“誒——”詹小嬈話還沒說完,手機裏隻剩嘟嘟聲。
許沁心境好似掃了整個月的陰霾。
下班,小南看見許沁離開時唇角微彎,難得的和顏悅色。小南完全摸不著頭腦。
數天後,小東的身體檢測結果出來了,hiv陰性,未感染。
小東拿到結果,一路跑來許沁辦公室,拉住小西小北又跳又叫,又哭又笑。
“真的是好人有好報。”小東說,“大家都沒有感染。那群消防員也沒有,他們都高興得和我擁抱了。”
許沁抬頭“他們來醫院了?”
小東“對啊,在傳染中心呢。”
許沁原地坐了一秒,插兜起身“我想起要去找一下徐教授。”
走出辦公室,聽見身後小東嚷“我那說的是氣話,誰說我要辭職了?白衣天使是我從小的夢想。”
許沁出了急診樓,卻並未朝門診大樓走,一轉彎去了感染中心樓。上到hiv化驗科,樓道裏空空如也。
許沁問同事“來化驗的那群消防員呢?”
“都沒事兒,走啦。”化驗員也很高興的樣子,“剛走,一分鍾吧。”
許沁掉頭就追。
剛出電梯就遠遠看見一群統一穿橄欖綠常服的男人,已出了大樓,宋焰的背影格外清晰明朗。
而待許沁穿過人群跑出大樓,就隻看見宋焰最後一個上車的身影,離開了。
許沁不得已停下,輕輕地喘氣,遙望著。
宋焰上車關上車門,車發動時,無意識地回望一眼醫院內,竟看見許沁一身白衣站在院子裏。
十二月,天已經很冷了。
她原待在室內,衣服穿得薄,白大褂裏頭隻有一套淡綠色的手術服,腳上還穿著洞洞鞋。頭發胡亂綁了個低垂的髻,素顏的臉上表情空空蕩蕩,望著他的方向。
隔著玻璃,雙目相對。
車很快開走,她的身影也飄去了身後。
……
許沁沒在原地多待,室外太冷了。
返回辦公室的時候,突然想起詹小嬈,想以她的性格,會怎麽做。也就是那個時刻,許沁隱隱意識到,那天詹小嬈的受挫,不會是終止。
而這個證實來得異常迅速而迅猛。
次日晚上,許沁再一次見到詹小嬈,在肖亦驍的酒吧。
自坐在一起後,許沁就觀察到詹小嬈一整晚都在玩手機,看手機的表情一下含笑一下皺眉的,手指時而在屏幕上打得飛快,時而停下猶豫琢磨。
肖亦驍問“聊了一整晚了啊,跟誰呢這麽如膠似漆的?”
詹小嬈從手機裏抬起頭,沮喪臉“單聊。發了幾十條短信了,約他吃宵夜,就是不回。這男的夠狠。”
肖亦驍笑一聲“欲擒故縱,等你上鉤吧?”
“這次倒不是。我看男人的眼光很準的。他不是那種在外邊玩兒的男人。人品正直。”詹小嬈說。
肖亦驍“你這是話裏有話,埋汰我。”
詹小嬈知道他開玩笑,沒往心裏去,所以也沒在意,隔半晌看看手機,失望地自言自語“好不容易等到他休假,不然錯過了又得等。”
一旁的蔣裕見她念念叨叨的,也隨口問了句“又看上哪個男的了,讓你這麽熱臉貼冷屁股的。”
肖亦驍“她哪次不是死纏爛打。”
詹小嬈“我高興。”又道,“喜歡就追,不喜歡就分,你們男的不都這樣,憑什麽我們女的不行?”
“行行行,沒說不行啊。”
許沁沒插話,也沒看她,自己靜靜喝著杯中的酒。
詹小嬈繼續時不時地發短信。許沁不知道她發的些什麽內容,是聊天,還是撩人。她猜不出。
酒吧裏客人越來越多,氣氛越來越高漲,空氣卻漸漸渾濁。樂隊也開始演奏,音樂聲充斥耳朵,震得人頭暈目眩。
快十一點的時候,詹小嬈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從沙發裏跳起來“他回我了!”
許沁伸手去拿酒杯,酒杯壁上被冰塊沁出了一顆顆小水珠,涼絲絲的滲進她指縫裏。
詹小嬈的臉被喜悅點亮,收起手機從包裏翻出粉餅和口紅補妝“不陪你們了,約會去了。”
許沁看著她把嘴唇塗得殷紅,像紅玫瑰一樣。
肖亦驍這下也好奇了,問“什麽人啊,你這麽激動。”
“消防員,我的救命恩人。身材特好,我一定要把他拿下。”詹小嬈眉飛色舞的,把化妝品塞回包裏,起身離開時留下一句嘚瑟,“名字特好聽,宋,焰。走了。”
肖亦驍,孟宴臣,蔣裕三人臉色齊齊一變。肖亦驍和孟宴臣不約而同從各自的方向瞥了許沁一眼。
許沁麵不改色,喝著酒,吃著水果。
她吃完幾顆紅提了,拿紙巾擦擦手,起身“我去洗個手。”
酒吧洗手間外的走廊上,一對新認識的男女抱在一起瘋狂親吻。他們會在今晚開房,滾床單,一夜情,第二天或繼續,或形同陌路。
許沁繞過他們,走進洗手間,撥開水龍頭,擠洗手液,搓洗,衝水;再打洗手液,搓洗,衝水;不斷重複。
直到一位補完妝又上完廁所的姑娘察覺異樣,小聲問了句你還好吧?許沁才意識到手心手背劇烈刺痛著。
她看著自己一雙手,看了好一會兒,忽覺記憶有些模糊,她不太記得從何時有的強迫症與潔癖,也不太記得自己為何選擇做醫生了。過去的一切回憶,好像都蒙在影影綽綽的薄霧裏。
酒精讓她腦子不太清晰了。
她用冷水洗了把臉,攏一攏碎發,簡單收拾好了自己,回到朋友們中間,又坐了一個多小時。
杯中酒,越喝越多。
她酒量不太好,接連喝了好幾杯威士忌,到最後人昏昏沉沉,說困了想回家了。
還想自己打車,但孟宴臣和肖亦驍堅持送她回去,扶她上樓,看著她一頭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兩人看著她把臉埋進枕頭,沒了動靜,這才動身離開。
下樓時,肖亦驍問“她這是借酒澆愁?”
孟宴臣沉默良久,卻說“壯膽。”
……
冬夜,氣溫零下,月光皎潔。
棕櫚花園後的巷子裏路燈昏黃,空無一人。
孟宴臣坐在黑暗的車裏,盯著小區後門。肖亦驍靠在副駕駛座上,一反常態的沉默。
等了不知多久,安靜的夜裏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兩人循聲看去,果然,在夜色中看見了許沁。她腳步有些晃,出了小區,走向五芳街。
肖亦驍頓現愁容,用力地揉了揉額頭,轉頭看孟宴臣。孟宴臣望著夜幕裏那瘦小的身影,表情死寂,一動不動。肖亦驍歎了口氣,下了車尾隨而去。
……
深夜的五芳街是有些駭人的,街道昏暗,靜靜悄悄,一排排老式的房子在夜裏映出幽深的輪廓。樹枝也光禿禿的,如鬼魅一般。
許沁腳步有些微的漂浮,但這是她在現實在夢裏走過無數次的街巷,路線早已刻進了本能裏。她一路快速地穿街走巷,到了翟家院子門口。她走上台階,一拍朱漆大門,大門緊閉。
她用力拍了兩下,寒風把手吹得生疼。她拍著拍著,突然喊出一聲
“宋焰!”
她極少大聲喊話,此刻自己的聲音回蕩在夜空,聽著陌生而不真實。
“宋焰!”
她愈發用力地拍門,愈發大聲地呼喊“宋焰!”
有人來開門,是翟淼,披著件羽絨服,凍得打顫,見了許沁,一臉驚詫“你幹嘛?知道幾點了嗎?”
許沁推開她就往裏頭走,繞過影壁和長廊進了院子,舅舅舅媽也披著衣服從正屋出來“這大半夜的,怎麽了?”
許沁直奔西廂房,拍門,聲音卻稍稍低了下去,喚“宋焰。”像是怕把裏頭的人從夢裏驚醒似的。
“宋焰。”她平靜地拍了拍門,“宋焰,我是許沁。”
翟淼跑過來,有些煩躁地嚷“我哥今晚沒回來。”
許沁明顯愣了一愣,呆立兩秒了,又推了兩下門,推不動。這才走到窗邊往裏頭看。窗簾沒拉,床上被子疊得整齊。
他跟別的女人出去了,沒有回來。
而現在已是淩晨兩點。
或許……
許沁站在窗邊,突然低下頭,拿雙手捂住了臉。
很久都再沒動靜。
院裏三人一時麵麵相覷。舅舅對翟淼示意了一下,翟淼翻翻白眼,走過去“人不在,你回去吧。”
許沁依舊無聲無息的,捂著臉,像一尊沒了生命的塑像。
翟淼冷得要死,又煩躁起來,剛要發作,聽許沁極輕地說了一句話,像在自言自語。
“我感覺要死掉了。”她說,“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
翟淼這回嚇了個清醒“別呀,怎麽啦?你跟我說說出什麽事了?”
許沁拿開手,抬起頭,臉上卻異常的平靜無恙,一句話不答,轉身走開。隻是因為酒精作用,她身子有些晃蕩。
翟淼不敢放她走“要不你再坐一會兒——”
許沁不搭理,剛要下台階離開,瞥見一雙男士運動鞋晾在台階上,鞋子很大,洗得幹幹淨淨。
她停下,盯著那雙鞋看。
翟淼看見“哎呀,我哥鞋沒收。”說著彎腰去拿鞋。
許沁一腳踢過去,一隻鞋子被踢飛進院子裏。
許沁猛地喘一口氣,眼裏突生恨意,追著那隻鞋子過去又是一腳用力踢開,踉踉蹌蹌,再追上去再踢。
那鞋子被她踢得滿院子滾,她滿院子追了踢,踢了追。
趕來的肖亦驍衝進來把許沁拉住,衝舅舅家三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醉了,耍酒瘋。對不起對不起。”
三人將信將疑。
肖亦驍摟住她腰身往外拖,許沁不吵也不鬧,隻掙紮著,雙眼執拗盯著那鞋子,非要去踹。肖亦驍幹脆捂住了她眼睛往外拉。
許沁抓他手又抓不下來,被他混沌往外扯,腳步淩亂竟再次踩到那隻鞋,許沁又是一腳踢過去,那隻運動鞋滾開好遠,停在了他主人腳下。
宋焰走下長廊站定,垂眸看一眼腳邊的鞋子,目光上移,冷淡看向院中各人。
舅媽推推舅舅,拉他進屋去了。
許沁掙開肖亦驍,挑釁地看著宋焰。
宋焰走下院子,隻字不語,跟她擦肩而過。
許沁“你站住。”
宋焰停下。
許沁回頭“你晚上去哪兒了?”
宋焰雙唇緊抿,早憋了一肚子火。他肯出去見詹小嬈無非是想當麵警告她別再騷擾,卻意外得知電話號碼是許沁分享的。嗬,她究竟把他當什麽?
得,回來倒好,又撞見她在耍脾氣,她是哪裏來的底氣大半夜上他家裏鬧?
宋焰雙手插在夾克兜裏,回頭睨她“跟女人出去了,你認識,叫什麽來著,嗯——”他低下頭,手指點著額頭略一回想,“姓詹,叫,小嬈?”
許沁被他這語氣刺激得眼中恨意躍然,突然衝上去狠狠推了他一把。
宋焰後退兩三步,站定了看她,臉色驟變,眼底嘲諷與鄙夷盡有“許沁,你有點兒品。你他媽有什麽資格在這兒跟我鬧?”
許沁胸腔起伏,渾身直抖,狠狠盯著他,卻憋不出一句話。
肖亦驍臉色鐵青,不由分說拉上許沁“走。——跟這種人講什麽?也看他配不配得上你。”
宋焰冷冷看他一眼,再轉向許沁,眼寒如冰。
許沁不肯走,猛地把肖亦驍掙開。她抬起下巴,直視宋焰,說
“對。你配不上我,你就是配不上我。”
宋焰無聲看她半刻,最終,竟笑了一笑,已經無所謂了的樣子,轉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許沁一瞬便覺得心疼得快要粉碎掉了。
“因為——”她站在深夜的風霜裏,望著他的背影,嘴角扯起一絲慘淡的弧度,“我喜歡你,比你喜歡我多。”
宋焰腳步驟然停住。
“我不善交際,不喜歡結交朋友,金融,律師,管理,好多職業,都不適合我。隻有醫生,學好專業就行了。而且永遠不會失業,能養活自己。”許沁淚水緩緩彌漫上眼眶,心痛得喘不過氣了。她顫顫地吸一口氣抬頭望天,醉酒的身子晃了一晃又站穩,
“我回了國,改了姓,我從家裏搬出來,我在計劃,一點一點,不再用家裏給的東西了。我在想,怎樣,才能讓爸爸媽媽不生氣,不反對,不要不認我這個女兒。會不會努力工作,快快升職成為一流的,著名的外科大夫,就能讓他們在別的方麵感覺驕傲自豪一點,就能縱容我一點。”
她輕輕地,斷斷續續地說完這一切,停了下來。
宋焰怔愣半晌,回過身來,看見夜色靜寂,淚水一行一行沿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她隔著淚霧看向他,眼裏再度浮現出怨恨,
“可你呢?你做過什麽?——宋焰,我問你,你為喜歡我做過什麽?!——是,我不停想靠近,又不停在猶豫。我反反複複,我貪心計較,我遲疑軟弱,我看不到希望,我害怕,那是因為——”她張了張口要說什麽,淚珠先滾滾而落,她強迫自己咬緊牙,終於壓低聲音,一字一句,撕開她最難以釋懷的傷,“你從來沒有為我們倆在一起做過哪怕一丁點兒的努力。從來沒有。”
宋焰頓時喉中一陣苦澀,臉幾乎是狠狠抽搐了一下。男人整個身體緊繃著,手背上早已攥得青筋暴起。
“我說對了,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宋焰雙眼死死盯著她,下頜緊咬,眼中分明似有千言萬語,可最終,他一句話未說,緊抿的嘴唇也不曾有半點鬆動。
許沁呆望著他,像是得到證實,頃刻間,人便淚如雨下“你不喜歡我吧?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不然你不會一點兒嚐試都沒有。你甚至從來沒想過靠近我!”
淚水再也控製不住,瘋了般流淌,她嗚咽,悲泣,控訴,
“你隻會站在原地,等著我去找你。哪怕看見我摔倒你也不會過來拉我一把。
你這樣的人,我憑什麽?!我憑什麽要去你那裏?!是,我自私,對喜歡的人我也自私。我就是想要看到你有付出了我才肯走向你。不然我該怎麽辦?如果我失去一切,你卻隻是站在原地,我該怎麽辦?是我不純粹,是我要計較,是我想要你也付出,想要你也能朝我的方向走一步。可你為什麽不過來?”
宋焰眼睛濕了。
她抓住他,又踢又打,“你為什麽就是不肯過來?——你的喜歡,我根本看不到。我告訴你,我不會再朝你走了,我不會了!”
肖亦驍再也看不下去,上前用力箍住許沁,強製把她往外扯“回家!”
許沁這次掙脫不開,終於嚎啕大哭“宋焰,你為什麽不過來?!我在這裏,你為什麽不過來?!你是不是沒那麽喜歡我?沒那麽喜歡,為什麽要說那些話,為什麽說你對我是要命的喜歡?我都當真了!我當真了啊!——”
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很快消失在風裏。肖亦驍已把人拖了出去。
院子裏驟然安靜,遠處卻隱約還有女孩嗚嗚哭泣的聲音。
翟淼呆怔在原地,已是一臉的淚“不是這樣的。”她朝大門外衝去。
“翟淼!”
突然一聲厲吼,翟淼毛骨悚然,刹在原地。
那一聲裏極盡的痛苦絕望,她聽得清清楚楚。
翟淼緩緩回頭,驟然間仿佛看到了一個陌生人,那不是宋焰。不是她的哥哥宋焰。
那個男人仿佛在許沁離開的一瞬間變了,抽了魂了。
翟淼從未見過宋焰這幅樣子,他垂著頭,肩膀垮塌著,脊背彎曲著,仿佛體腔內有極度扭曲的劇痛。
他似乎再也無法承受,這痛楚壓得他緩緩蹲下去,抱緊自己的頭,沒能再發出一點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酒壯慫人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