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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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人間煙火原著!
    r30
    許沁攥著手裏的手術帽,回頭,目光從宋焰臉上掠過去“劉副主任。”
    劉副主任管後勤保障,平日裏是個熱情友善的人,說話時眼裏自帶笑意,當即笑嗬嗬地給許沁介紹“小許啊,這是十裏台消防中隊的宋焰,宋隊長。”
    許沁點點頭,看向宋焰,軍帽下,他的臉英氣逼人。
    “宋隊長,這是我們醫院最年輕有為的外科大夫,許沁,許醫生。”
    “嗯。”宋焰應著聲,點著頭,看向許沁。
    許沁對上他那雙又黑又沉的眼睛,心裏稍稍一突,倒未移開目光。
    她與他沉默對站著,一秒,兩秒,即將演變成尷尬時,
    宋焰衝她略略頷首,說“你好。”
    許沁也倉促抬眼看他,跟著點頭,說“你好。”
    她的笨拙太過顯而易見,劉副主任笑著幫忙“我們許醫生啊,醫術精湛,是不善交際,不說話。這初次見麵呢,還請宋隊長多多關照啊。”
    宋焰說了句“不敢當。”
    許沁臉上微燙,目光也稍稍下落,看著他肩章上的一杠三星,隔半秒又抬眸,問了句“宋焰,隊長,來醫院辦事?”
    話音未落,宋焰眼裏閃過一絲涼淡的笑意;
    劉副主任的表情也變了一變,尷尬地看看宋焰,又馬上拍拍許沁的肩膀,笑道“小許啊,下星期我們醫院要搞消防演習,文件上星期發放到各科室了。”
    許沁回想“沒有啊……”
    宋焰表情自若,劉副主任忙於補漏“小許啊,你肯定是太忙,忘了。”
    許沁“……”
    “這不,宋隊長今天過來踩點。”劉副主任說,“小許你忙著啊,先走了。”說著給宋焰引路。
    匆忙中,她又看向他,可下一瞬便擦肩,他的肩章一閃而過。
    許沁走出兩步了,回頭望,宋焰的背影異常的俊朗頎長。
    他很快走過走廊拐角,側臉更顯英俊,轉瞬即逝。
    他沒有回頭。
    許沁雙手插進兜裏,轉身離開,心裏是很平靜的。
    回到辦公室,沒進門聽見幾個護士在議論,小西說“別想了,許醫生肯定會反對的。”
    許沁走進門,問“反對什麽?”
    “剛剛下發的緊急通知,院裏要搞消防演習。”小北說,“大家用拿毛巾捂住鼻子彎著腰往樓下跑行了。但許醫生,你被抽中了。”
    許沁“抽中?”
    “扮演被困的醫護人員和病患。”小北說。小西補充一句“而且還是救完被困人員之後落單的那一個。”
    許沁“……”
    小東“可能許醫生看上去最像會落單的一個——”
    小南推了她一下,小東閉了嘴。
    許沁說“嗯,我扮演這個。”說著把消防演習的詳細流程書拿過去認真看了起來。
    幾個護士麵麵相覷。
    小東低聲“我怎麽覺得,許醫生好像並沒有不高興誒。”
    小北“是吧,我看也是這種感覺。”
    小西“她高不高興,不都一樣嗎?”
    眾人點頭“唔。”
    第二天,北風吹走了霧霾,天空一片湛藍晴朗。
    許沁早起的時候,到陽台邊拉開落地窗,給屋裏透氣,看見樓下的五芳街一派繁忙景象,這個時候,商鋪應該都忙著開張;東邊的cbd區車來人往,白領們步履飛快,趕著上班。
    抬頭望,天遼地闊啊。
    這樣的藍天一直持續到第二個星期的星期四,那天是醫院消防演習的日子。
    演練場設定在綜合病房樓5至7樓,近百名醫護人員和患者都做好了演習準備,許沁在走廊上扮演巡視病房的醫生。
    時鍾指向三點半時,樓道裏的消防警報突然響起,心外科的朱醫生喊了聲“著火啦!”
    一瞬間,濃煙在走廊裏彌漫,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
    有人打電話報火警,有人迅速往樓下跑,有人拿濕毛巾捂住口鼻,有人攙扶著病人往樓下走。
    一切都井井有條。畢竟是演習,缺了危機感,大家都不緊不慢的,有的還在玩手機,有的似乎覺得挺有意思嘻嘻哈哈地喊著救命啊救命啊。
    按照劇本,許沁被困在了護士站旁的配藥室裏。
    她把自己關進藥劑室後,看一看四周滿架的瓶瓶罐罐,突然發現這個劇本不合理,她一個醫生怎麽會跑到配藥室來,這很明顯是小南小北她們的角色。
    罷了,落單落單吧。
    比起跟大家夥兒一道捂著鼻子往下跑,她獨自待在這兒,反而落得清淨。
    許沁閑來無事,隨便翻看架子上的配藥單,以此推測病人得了什麽病,做了什麽手術。
    看完第四張配藥單的時候,遠處傳來消防警笛聲,銳利破空。許沁一愣,這速度太快了。看看手表,據警報響起還不到三分鍾。
    許沁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往外看,沒見到車,隻聽得到警笛聲越來越近,街道上的車輛緊急避開讓道。
    很快,從兩個方向開了三輛消防車,許沁記得醫院發的演習通報書上寫了,這次“滅火”行動調集了七楓路和十裏台兩個消防中隊,有二十多個消防官兵到場。
    消防車開進院裏停下,全副武裝的消防官兵們一溜煙兒麻利地跳下車,圍到隊長和指導員身邊。許沁一眼看到了宋焰,他一身墨藍色的消防服,站在眾人中央,跟周圍人分析情勢,安排任務。
    命令下達,眾人很快散開,有的直接進了“火場”,有的則開始架高壓水槍。
    許沁這才意識到消防演習是真要噴水的,而隨著時間推移,樓層裏的煙霧也濃了起來。
    許沁並沒有太重視這場演習,沒拿濕布,現在,濃煙從門縫裏窗戶外湧進來,嗆得她直咳嗽。
    她在藥劑箱裏翻找,找出一卷醫用紗布和一瓶生理鹽水,敲開後打濕了捂住鼻子,蹲下來降低重心。
    外頭高壓水槍持續朝室內噴水。病房,過道,樓梯間裏水聲嘩嘩。“被困”的醫患人員喊救命,向消防員報告自己的位置。
    許沁在室內蹲了一會兒,聽見外頭有匆匆的腳步聲,她捂著鼻子貓著腰潛到門邊,推開一條縫往外看。樓道內全是水漬和煙霧,消防員正在營救“被困”的醫患人員。
    還沒輪到她。
    許沁闔上門縫,退回去,繼續等。等了好久也不見有人來救她,煙霧倒是漸漸散去了些,畢竟不是真的起火,沒法長時間持續地放出大量煙霧。
    許沁又等了十多分鍾,還是沒人來。她漸漸意識到自己被遺忘了,這要是真起火,她應該已經燒死了。
    這個意識叫她微微蹙了眉,她原以為,至少某個消防員不會落下她。心裏一刺一刺的,她決定立即結束這無聊的角色扮演,正當她準備起身時,有人走來了。
    宋焰推開配藥室的門,目光在屋內掃視一圈,看見了蹲在地上拿紗布捂著口鼻的許沁。
    宋焰並不意外的樣子,問“你在這兒幹什麽?”
    “不是消防演習嗎?我是那個落單的人。”許沁把紗布拿下,人也站起來,不太客氣地說,“如果是實戰,你現在發現的是一具屍體。”
    宋焰靜了半秒,問“你不喊救命,誰知道你在這兒?”
    許沁“……”
    她說“演習計劃裏不是寫了嗎,有一個人落單,關在配藥室裏。”
    宋焰看著她的眼睛“沒有。我們這邊不知道具體位置。”
    許沁還試圖為自己辯解“演習計劃裏沒說讓我喊救命——”話才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態度不端正。
    宋焰眼神沉沉盯著她,算是無聲的訓誡。
    許沁默不吭聲,不強嘴了。
    這時,護士站裏幾個護士走了過來,是偷偷躲過演習的人,還在討論過會兒晚飯吃什麽。
    宋焰稍稍回頭,目光從自己的肩上掠過去,靜靜看那幾個護士一眼。那幾個護士齊齊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手拉手離開。
    許沁立在配藥室裏,覺得自己是那個被班主任抓出來當典型的逃課學生。
    但班主任顯然已不屑於搭理她。
    宋焰略警告地看一眼許沁了,轉身走,許沁見狀,跟著往外走。
    宋焰停下“去哪兒?”
    許沁“你找到我了,不該解救了嗎?”
    宋焰也不知是不是覺得她可笑,笑了一聲“火已經燒了快半小時了,沒人能上來救你。給我在這兒待著。”
    許沁聽出他是真嚴肅的,便規規矩矩站在原地不動了,低聲問“那我要怎麽出去?”
    宋焰“等舉高消防車。”
    “……”許沁沉默半晌,反應過來,“是那個類似起重機的鐵架台子?”
    宋焰糾正說法“救生平台。”
    許沁想到自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裝貨物一樣被運下去,也很無奈,低頭摸了摸脖子“好吧。”
    宋焰走出配藥室,正要帶上門。
    突然,腳下的地板晃動起來,毫無預兆的,整棟樓房開始震動,配藥室裏裝滿藥液的瓶瓶罐罐劇烈搖晃,乒乒乓乓。
    兩人同時一怔,眼睛立即找到對方,許沁尚在一臉茫然,宋焰已突然大步朝她撲過來。
    兩側藥架上的瓶子稀裏嘩啦震落下來,砸碎在地,玻璃片藥水四下飛濺。
    宋焰護住許沁的腦袋,握住她的肩膀將她飛速推到牆角,他高大的身軀把她整個兒捂在角落裏,罩了個嚴嚴實實。
    樓房還在持續震動中,藥瓶子劈裏啪啦往地上砸,接二連三炸水球似的;配藥室外幾個護士尖叫著喊救命,這回知道不是演習了。
    許沁縮在牆角,心跳如擂。背後身側牆體晃動著,可麵前他的身軀異常堅定安穩,他的手掌還緊摁在她的後腦勺上。消防服粗糲的布料貼蹭著她的臉,她的視線被擋住,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隻有這方角落裏她砰砰砰的心跳聲。異常的安全。
    震動持續了近十秒,停下去了。
    宋焰保持著原來姿勢又站了兩三秒,確定沒事了,迅速鬆開她。
    許沁呼吸依然局促,問“是地震嗎?”
    “嗯,應該在帝城附近。”宋焰表情嚴峻,走到窗邊朝下看,楊馳站在舉高消防車的托舉平台上,緊攥著欄杆,估計剛才晃得不輕。
    宋焰問“沒事吧?”
    “沒事兒!”楊馳答。
    宋焰掃視院中自己的隊員們,清點人數,還差一個,
    “小葛呢?”
    “這兒!”四樓的窗戶裏探出一隻腦袋。
    宋焰“全體歸隊!”
    許沁還來不及說什麽,宋焰已轉身踏著滿地的玻璃渣往外走,走出兩步意識到什麽,回頭看一眼許沁腳底的鞋,又走回來許沁身邊,招呼都不打突然箍住她的腰,單手把她抱了起來。
    許沁猛地掛去他身上,一顆心跟著身體懸了空。
    他抱著她,踩過一地的玻璃渣和藥水漬到了門外,放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