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渡靈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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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引你來,”城西的荒廢小院內,鬥篷男子抬眸看向柳天黎,凝視著對方的雙眸,嘴角扯開一個清淺的笑容,“嗬,其間的原因,想必你也已經猜出來了吧。”
“你和那小鬼是什麽關係?”既然對方是個明白人,柳天黎也就直言發問了。
“你不是想知道十年之前,那位出事的長老是誰嗎?”鬥篷男子撇開了頭去,不再看著柳天黎,抬手又戴上了鬥篷,將整個頭部都掩藏在內,然後一下子坐在了井緣上,輕聲歎了口氣,“他的名字叫做,柳正然。”
“柳正然?”聽到這個名字,柳天黎迅速在腦中回憶了一遍。十年前,他還是個小孩子,除了跟著父親與大哥修習之外,就是讓大哥帶著他出來玩耍,對於那些大人們的事他可不知道多少。
“柳正然……”柳天黎輕聲念著這個名字,腦海中關於這個名字僅有的一點印象也慢慢浮現上來——
他依稀記得,大哥曾經給他講過一些長老們的事,其中就提到過這一位叫柳正然的長老。柳正然長老人如其名,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前半生行走世間,降妖伏魔不計其數。
在柳家內,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拜在柳正然長老的門下,以求光耀門楣。
隻是柳天黎沒想到,原來柳弈口中的那位長老竟然就是柳正然長老。柳天黎雖然從未親眼見過這位長老,但對其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原來,柳正然長老是因為愛上了天師一族的張氏……隻是,張家都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何他們柳家不能做到呢?
而且,聽柳弈說,當初最為反對的還是他的父親柳於蕭?
“十年前,柳正然長老因為愛上一名天師女子,被整個家族所不容……”
“這些我都已經知道了。”
“好,那我就說些你不知道的。”鬥篷男子從井緣上站起,抬眸看了眼柳天黎,“十年前,為何柳於蕭長老無比堅持他們不能在一起?那位張家天師又為何慘死?這些,你也知道嗎?”
“你,究竟是誰?”柳天黎忽然覺得有一點疑惑,為什麽此人會知道這麽多事?甚至還知道他所了解的事情?還有,方才看他和那小鬼的舉動,小鬼對他似乎有些不同?
“我的名字,叫做柳昱然。”鬥篷男子緩緩說出自己的名字,悠遠的目光一下子看到井中。
“你,剛才叫他,小然兒?”柳天黎現在有點不明白這些人的關係了,本來在他的推測中,那小鬼應該是柳正然長老不幸慘死的孩子,可這柳昱然又是?
“他是小然兒,”柳昱然聲色一下子深沉起來,吐出的字句也仿佛染上了一抹寂色,“柳亦然。”
“那你又是他什麽人?”
“我是他的兄長。”柳昱然說完又雙手扶上了井緣,隱藏在鬥篷下的雙眼閃爍著煜煜的光輝,“小然兒……”
“可你——”柳天黎難以置信的看著柳昱然,他的年紀分明不像是十來歲的孩童,倒像是一個與他年紀一般無二的少年,怎麽可能是?
“怎麽?你很好奇嗎?”柳昱然似乎沒料到柳天黎會有如此反應,聲音顯得有些突兀的變化。下一刻,柳昱然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鬥篷,一襲青衫孑然而立。“柳天黎,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麽小然兒甫一降生就離世了,為何還會長成十歲孩童的模樣?”
柳天黎被柳昱然話中的問題吸引,直接就忽略了對方竟然知道他的名字這個問題,“這是為何?”
此前,他隻道是這小鬼心中怨氣太深,故而死後也不得安生,能夠幻化成十來歲的樣子,現在看來卻並不是如此。
“嗬,你問我為何?”柳昱然冷笑了一聲,看著柳天黎,“你不也是一樣的嗎?”
嗯?一樣?他們是一樣的?
“整個柳家的人都知道,你柳天黎在降生的那一刻,就擁有異色雙瞳,不是嗎?”柳昱然頓了頓,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其實,我和小然兒也是一樣的,我們生來就骨骼粗壯,模樣大如少年,嗬,說起來也算是和你一樣,是個異類吧!”
“異類……”柳天黎重複著這兩個字,仔細凝視著柳昱然,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年身上有一種和他相似的氣息,也許就是異類這兩個字。
“十年前,劉正然長老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還有那位來自張家的天師,她又是怎麽死的?”
“十年前——”柳昱然輕輕搖了搖頭,低沉的頭似乎在沉思這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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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柳家長老柳正然與張家一名女天師張青相戀,引來張家的不管不顧與柳家的極力反對。無奈之下,柳正然帶著張青避到青州,小心翼翼地生活著。
就這樣安穩生活了一年半,柳家人竟然突然找到了柳正然,並將其帶回了柳家,留下正在生產的張青一人。
沒有人知道,當時的張青究竟是怎麽度過那段最無助的時間的,一個女人在最需要男人陪伴的時刻,卻隻能孤身一人,這本就是一種難以想象的折磨與煎熬。更何況,當時的張青正經曆著女人一生中最為痛苦的事。
柳正然帶著張青就是避居在城西的一所小院子裏,雖然不算大,但樂在兩人生活得安寧無慮,無拘無束。
災難來得毫無征兆,就在柳正然前腳剛被請回柳家時,偏僻的小院子裏突然迎來了兩名年輕壯漢。
兩人皆是青衫打扮,方正模樣極其相似,就連臉上的表情竟也有著幾分相似,帶著一絲絲邪異,兩人徑直破開了院門,直直闖入。
幾乎同一時間,內力傳來一陣響徹的哭喊聲,竟是一條新生命降生於世了!女子虛弱卻難以遏製的歡喜聲傳出,飄進兩名壯漢耳中,卻引來兩人臉上一陣厭惡突生。
“大哥,不好。”其中一人聞此,突然麵色暗沉下來,衝著身側另一人沉聲低語,“竟讓這怪胎產下來了,到時候隻怕會壞了大事,我們還是趕緊動手的吧!”
“不急。”另一人倒是沉著得很,麵色平靜如水,臉上看不出半分悲喜,眼中更是有著幾分老成淩厲的味道。這人一邊搖了搖頭,一邊將目光落到了前方的門窗上,“你看,柳長老倒也是頗費了一番心思,我們也不能負了柳長老一片心意才是。”
此人話中滿是譏諷意味,和身側之人說話也全然不看對方,一身的倨傲之氣難以掩抑。這話中雖然是一句一個“柳長老”看似恭敬,其中的不爽與諷刺意味卻又明顯得很,以致另一人也是麵露羞愧,一時之間不知說甚得好,隻好幹巴巴地道了句“嗯”,一邊緩緩點頭,複又將心一橫,麵色變得堅定狠戾起來。
俗話說,大丈夫行事,當不拘小節。如今我柳如仙所行之事不過是一件取人性命的區區小事,又如何能夠心軟?
柳如仙隻在心中稍稍想了一想,便趕緊放空心思,跟上了另一人的腳步。
兩人緩步行至屋前,隻見門窗上已然有一些不易察覺的手段。雕花木門上貼著兩張被剪成凶神惡煞一般模樣的猩紅大紙,咋看上去頗有幾分駭人的氣勢。另外幾扇窗子上也都零零散散地擺放了一些不知是何物的東西,隻是看上去如同小圓粒一般,看似擺放毫無章法,卻又有跡可循。
為首那人冷目而視,發出一聲冷笑,突然一個飛躍,身子斜向著半空劃過,直到一扇窗子前方才下落。然而,壯漢的手段顯然未盡於此。隻見壯漢將要落地之時,突然橫著踢出一腳,蹬在牆麵上,借此將整個人彈射出去,落到了院子裏的一處角落。
壯漢落地後,眯著雙眼在地上打量了好幾圈,忽然定住,盯著腳下某處定睛看去。約莫片刻,壯漢迅速低身下去,並指夾住草堆間藏匿著的一枚竹簽。如法炮製,壯漢又跳向了另一扇窗子,再次借力落在另一處,同樣捏出了又一枚竹簽。之後,壯漢又一連探出了好幾枚竹簽,全然已經把整個窗子對應處的竹簽都給取了出來,隻剩下兩道大門之上的雕花了。
“是誰?”恰在此時,屋內傳出一道清響的聲音。此聲雖是女聲,但其間飽含氣息,卻也不輸男兒。不過,隻到了第二字,這聲音卻又一下子跌將下去,硬是弱了好幾個力道。
兩名青衫壯漢都是個中好手,自是輕易就察覺出了屋內女子的情況,冷目睨視前方,一雙雙直勾勾的眼睛仿佛能夠穿透門窗,看到內裏的景象。
屋內女子正是張青,柳正然的戀人。今日一大早,張青就見丈夫麵色忡忡,像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追問之下,柳正然吞吞吐吐到來,張青這才知道了個大概,心裏明白是丈夫不願自己擔心,於是想要隱瞞。
隻不過,這世事終歸是難料,有些事,該來的來,不該來的也來,遲早躲不過去。
於是,在妻子張青的耐心勸慰下,柳正然終於還是順了對方的心意,回了一趟柳家。